沙海林
我在任中國駐愛爾蘭大使的那幾年里,經常與警察打交道,有幾件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一次,我與秘書一行到與北愛爾蘭接壤的地方參加一次大會,活動結束時已是半夜。我為了松弛一下,便把專職司機換下,自己駕起車來。
夜里的公路很少有車來往。寂靜的夜晚中,我邊開車邊與秘書和司機聊天。車速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加快起來。忽然,我從反光鏡里發(fā)現后面有一輛警車急速駛近。一陣警笛響起,我很快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在英國學習和工作時,已經有過類似的經驗了。我告誡不知所措的同行人:“不要動,也不要離開車子。”自己則很快把車靠邊停下,降下車窗,雙手放在方向盤上,等待后面的警察上來盤問。
“請把你的證件拿出來!”從后面上來的兩名警察,其中一個說道。我迅速把我的駕照、年證連同我的外交官證一起交給對方。
警察看了看,驚訝地問:“你是中國大使?”
“是的。請問我是違章了嗎?”
警察說:“你超速了。”
“請問這里的限速是多少?”
“60公里,你的車速是限速的兩倍。”
“對不起。我剛開完一個會,正急于趕回都柏林,無意中超速了。”
警察有禮貌地說:“閣下,希望你注意安全?!彼S即把所有證件交還給我。但又以一種不放心的眼神看著我旁邊的秘書道:“這是什么人?”
我說:“這是我的秘書?!?/p>
警察幽默地說:“看來你的秘書待遇還不錯。”
他以一種更加懷疑的口吻指著坐在后排的人問:“那這個人呢?”
我說:“這是我的司機?!?/p>
警察笑了起來:“看來你不太喜歡這位司機,我看他要失業(yè)了?!?/p>
我們大家都笑了。
警察很友好而關切地對我說:“大使閣下,請你注意安全,祝你一路平安!”
重新上路后,雖然仍是一路歡聲笑語,但我一直注意控制車速。將近兩個小時后,我們回到了都柏林。這時,警笛又響了起來,剛才截住我們的那輛警車突然從側后超了上來。警察們降下車窗,向我們示意告別。原來他們悄悄地跟在我們后面,護送了我們整整一路,直到確定我們安全抵達都柏林后才離開。我當真被這些愛爾蘭警察的敬業(yè)和負責精神感動了。
后來,我把這故事告訴了愛爾蘭總統麥卡利斯。她笑著說,她也曾遇到過相似的經歷。有一次,她和丈夫馬丁·麥卡利斯博士一起回北愛爾蘭老家。一路上馬丁把私家車子開得飛快??偨y提醒他,你這樣開是要違章超速的。馬丁滿不在乎地說,沒關系。可是他的話音未落,就被巡邏的警察發(fā)現。警察很快就攔下了他們的車。馬丁故作鎮(zhèn)靜地說,這里的路太好了,他只顧專心開車,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超速。這時,坐在旁邊的麥卡利斯總統發(fā)話了。她對警察說:“你們不要相信我丈夫的話。馬丁完全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因為此前我已經提醒過他了?!边@時警察才發(fā)現坐在馬丁身旁的原來是總統。于是警察轉而對馬丁說:“顯然,無論以什么身份,你都應該聽從你夫人的話?!瘪R丁自我解嘲地說:“我不得不承認,我要是早點聽從她的指示,就不至于被你攔下了?!?/p>
就在我臨離開愛爾蘭時,發(fā)生了一起愛爾蘭警察為救助被襲中國女學生而被兇手刺成重傷、生命垂危的事。我當時很想去醫(yī)院看望那些為救中國女學生而受傷的警察們,可是由于種種原因最終沒有去成。這也成了我心中的一大遺憾。
我回國后,還時常有愛爾蘭的警察向使館人員詢問我到哪里去了。一次,一位負責交通管制的高級警官得知我已經回國,就對使館人員說,他為自己未能與我話別感到很難過。實際上,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我已把這種友好的感情深深地埋藏在了心里。
(摘自《時文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