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 熟
林潔的父母雙雙下崗后,經(jīng)常吵架,家里鬧得雞犬不寧。學(xué)校放假后,林潔帶著10歲的弟弟偷偷離開了家。她想,自己都16歲了,完全有能力照顧好弟弟,與其在家悶著,還不如出去散散心。
林潔帶弟弟來到大山里玩,姐弟倆扯著嗓門,對著大山忘情地呼喊,心里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愜意。
玩著玩著,天黑了,林潔他們辨不出回去的路,弟弟有些害怕了,林潔摸出小靈通,安慰弟弟說:“別怕,有這個,我可以打電話?!钡?dāng)林潔拿起小靈通一看,頓時傻眼了,在這大山里,小靈通早就沒了信號!不過,林潔很快鎮(zhèn)定了下來,她發(fā)現(xiàn)半山腰有一星燈光,有燈光應(yīng)該就有人家,于是她帶著弟弟朝這燈光走去,她打算在這戶人家借宿一晚。
這是一間簡易的住房,周圍再沒人家,林潔估計這是護(hù)林人住的。
弟弟正要開口喊人,卻被林潔一把按住了嘴巴,說:“噓,這黑燈瞎火、荒山野嶺的,你這一喊會嚇著人家的!”
忽然一陣陰涼的山風(fēng)吹來,林潔打了一個寒顫,她用手摸了摸弟弟的肩膀,給他緊了緊衣領(lǐng)上的扣子,緩了一口氣,便慢慢抬手敲門。林潔聽爸爸說過,敲門也有學(xué)問,不能亂敲一氣,很有節(jié)奏地敲三下,是最為禮貌的。
“咚、咚、咚”, 林潔敲了三聲,可三聲清脆的敲門聲響過,屋里并沒有反應(yīng),于是弟弟也學(xué)姐姐那樣,湊上去敲了三聲,這下,屋里不但沒有反應(yīng),連那唯一一星燈光也熄滅了。
林潔悄悄地對弟弟說:“你看吧,輕輕地敲門,都把人家給嚇著了,要是你大聲喊話,不把人家嚇個半死才怪?!钡艿茳c點頭。他倆又敲了好一陣,始終沒有動靜,總不能私闖民宅吧!沒辦法,姐弟倆見房檐下正好有晾干的衣物,就取下來,鋪在房檐下的柴草上,他們蓋上衣物,也不管蚊蟲什么的,和衣而睡。
第二天姐弟倆醒來,太陽已經(jīng)升得老高。見這戶人家的房門仍然緊閉著,弟弟不由自主地用手一推,門居然“吱呀”一聲開了,原來這房門沒上閂。姐弟倆走進(jìn)去一看,嚇壞了,床上躺著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婆婆,已經(jīng)死了!
弟弟害怕極了,林潔用雙手護(hù)著他出來,說:“別怕,我們得想辦法報警?!绷譂嵃研§`通拿給弟弟,給他指了個方向,叫他下山,往山外走,直到小靈通有信號或找到公用電話為止,迅速報警,她在這里守著現(xiàn)場。
不多時,弟弟帶來了幾個警察,其中一個高個警察告訴林潔:“昨天你們父母回家,見你們不在,打你小靈通又接不通,急壞了,他們找了一天,沒半點結(jié)果,最后就報了警,昨晚正是我值班。這下好了,找到你們了,等做完口供我就送你們回家,十分感謝你們這次及時報案……”
姐弟倆都感到有些自豪,進(jìn)山來無意中做了一件好事。
林潔姐弟倆被警察護(hù)送回到家,父母抱著兩個孩子,喜極而泣,父母向孩子們保證,以后再也不吵架了,一家人和和睦睦地過日子,林潔和弟弟摟著爸爸媽媽幸福地笑了。
后來,警察告訴林潔他們,老婆婆是吃了山上的一種野果子,當(dāng)晚中毒而死的。
讓人震驚的是,老婆婆的胃里和屋里,竟找不到一粒米。
這老婆婆到底是什么人?何以這般凄慘?原來,這老婆婆有兩個兒子,但他們都互相推諉贍養(yǎng)母親的義務(wù),把老婆婆趕出了家,老婆婆無處可去,流落到大山里,她住在護(hù)林人住過的破房子里,靠找野菜野果子過日子,哪里料到這次竟吃到了有劇毒的野果子。
林潔知道后心里酸酸的,老婆婆實在太可憐了,她的兒子們太不應(yīng)該了!林潔暗暗下了決心:等爸爸媽媽老了,她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們。
雖然案情水落石出了,但是林潔心底仍有個疑問,她清楚地記得:她第一次敲門時,屋里的燈火還是亮著的,可弟弟敲門時,燈火卻熄滅了,這說明屋里的老婆婆當(dāng)晚還是活著的,要不然怎么會有人把燈火吹滅呢?
那個死去的老婆婆,像幽靈一樣纏繞著林潔,她經(jīng)常從惡夢中醒來,嚇得大汗淋漓。她不想跟父母說,連弟弟也沒說,弟弟還太小。林潔的這個心結(jié)就這樣一直埋在心底。
忽然有一天,林潔在網(wǎng)上無意中看到,當(dāng)時她和弟弟去過的那座大山,山里人有個古老的風(fēng)俗:山里人家晚上都是不閂門的,夜晚有人來串門,就大聲喊主人開門,客人都會很尊重主人家,在沒有得到主人回應(yīng)前,客人是不會輕易推門進(jìn)去的;若主人只是聽到“咚、咚、咚”地敲三聲,這可慘了,這是鬼敲門,因為前世的冤孽,今朝找主人來要債了。
看到這,林潔一回想當(dāng)時的情景,她被自己的推斷嚇壞了:難道老婆婆是被他們姐弟倆的敲門聲嚇?biāo)赖??真沒想到,自己的禮貌行為竟招來如此大禍!
林潔有種深深的負(fù)罪感,她猶豫再三,終于鼓足勇氣走進(jìn)了公安局,找到了當(dāng)時那個高個警察,高個警察顯然也認(rèn)出了她。
林潔向高個警察說出了自己犯下的錯誤,高個警察聽了,不由一笑,說:“小姑娘,那個老婆婆確實是吃了有毒的野果子當(dāng)晚就死了,不關(guān)你們的事?!绷譂嵳0椭劬?,不解地問:“那、那為什么屋里的燈火先是亮著的,后來我們敲門時才熄滅呢?”高個警察拍拍林潔的腦袋說:“原來你是這個心結(jié)??!傻姑娘,你真的不要內(nèi)疚,老婆婆的死不是因為你的舉動造成的,燈火之所以后來熄滅了,是因為老婆婆床頭的窗戶破了一個大洞,燈火是被山風(fēng)吹滅的。只要你們長大以后懂得好好孝敬父母,不讓他們老有所失,那位老婆婆也死有所值了??!”
走出公安局,林潔一身輕松,她飛快地跑回家,爸爸媽媽正等著她吃飯呢……
(題圖、插圖:安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