Ｊ的七里香

徐麗琴

在16歲純純的日子里，上帝打了一個哈欠，一揮手，J就像天使一樣被我邂逅。忽然之間，我的生活被她完全填滿。秋天是個果實累累的季節(jié)。我吹著口哨，望著天，手插在牛仔褲口袋里，無數(shù)次漫不經(jīng)心地從她身旁經(jīng)過，每次都莫名其妙地緊張。于是匆匆逃跑，卻忍不住用眼角掃了一眼又一眼。上課時，我總喜歡定定地看著進出教室的大門，因為那也是J的方向。J的眼睛并不大，卻清澈見底，笑的時候彎成一芽新月，怎么看也看不夠。每天，我們都會在各種地方以不同的方式偶遇，在學校的樓梯間，在音像店的CD架前，在小飯館的桌子對面，在放學的河邊小路。

一天，在一個沒有旁人的機會，我抓起J的手，頭也不回拉著她跑，心跳得好快。沒有聽到高聲的責問，沒有激烈的反抗，能感受到J就在身后。跑離學校好遠了才停下，一轉(zhuǎn)頭，是一臉陽光般的笑容。“去哪兒??？”J問，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心情似乎不錯。因為她的快樂，我也變得興致很高。我望了望周圍，指了指車站，說：“我們出去玩吧！”

我倆坐上了公交車。車窗外是大片大片的金黃麥穗和熟透的桔子。我望著身旁開心得像小孩似的J，幸福得忘乎所以。我們在一離學校不近不遠的小站下了車，這樣放學前，我們可以從容不迫地逃回去。我們穿過田野，找到一條小溪，上面還有一座橋，水略有些涼，潑在臉上清爽舒服。掬起一捧，吮一口，甜蜜如J嘴角的酒窩。玩累了，就并肩躺在暖烘烘的秋草上，望著天，湛藍湛藍的。白云是大朵大朵的，像校門口賣的棉花糖。我們注視著飽滿的稻穗，它們幸福了這個季節(jié)，忽然覺得初戀的香味，就這樣被我們尋回。J說她舍不得吃掉這種感覺。她的臉頰像地里熟透的番茄。她突然對我說，七里香的名字很美。我看見橋的那頭有一塊碑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七里香”三個紅色大字。我倆跑過去，把這塊石碑看了夠，直到滿眼，滿腦海都是“七里香”。

離別的時候，已近黃昏了，太陽還賴著不愿離開。天空被染成了透著紅的金黃，在學校外的小巷口，我輕輕擁抱一下J，說再見。

冬天，我聽見雪落下的聲音。

飄雪的那天是圣誕節(jié)。雪下的確實很大。不一會兒就鋪滿了整個操場?！袄蠋?，我肚子疼，要上廁所?！蔽胰隽藗€謊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匆匆忙忙跑上樓。寫好一張紙條遞過去，只有三個字：“看窗外”。她看了看紙條，回頭望我一眼，滿臉的疑惑，我裝作認真地聽課，她將信將疑地看一眼窗外，呈現(xiàn)在她眼前的是“XJ”的大字。她幾乎驚叫起來，雙手掩住小嘴，轉(zhuǎn)頭來看我，不可抑制的興奮，像第一次飛翔時的小鳥。我強壓內(nèi)心的喜悅，依舊微笑，調(diào)皮地向她眨眨眼。

放學的時候，把禮物送給她，是一只很大很大的熊。大到幾乎不能從店里拿出來，看著J抱著這只快和她差不多高大的熊笨拙地回家。我說：“我不能陪你的時候，怕你寂寞，就讓它陪你好了，它就是我，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可以對它說?！盝很認真地使勁點了點頭。

我聽見了雪化的聲音。當我的杰作完全消失的那天，心里忽然有了隱隱不好的感覺，很難過。沒有不化的雪，沒有不散的宴席。

3月3日， J的生日上，我見到了很多人，其中有很多我不認識的男生。J很開心，沒心沒肺地和他們打鬧成一團。他們一起打牌，一起玩電腦游戲，一起跑來跑去。我被遺忘在角落，臉上的微笑慢慢僵硬，我發(fā)現(xiàn)那無邪的表情并不專屬于我。她終于想起了我，嬉笑著跑過來拉我一起玩，怒火在瞬間竄起，我低聲怒道：“你和他們玩好了，干麻管我?。　笨粗θ菰谒樕下厮赖?，水汽重新氤氳她的眼框，J轉(zhuǎn)身沖進洗手間。我知道我錯了，卻不能改正。我垂頭走到洗手間門前，輕輕地敲門：“J，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先走了。”披上外衣，我默默離去。

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真的不知道。愛變得很沉重，連呼吸也變得困難。我不敢去想，離開是否會在某一天突然降臨。

那天的太陽很大很熱，像一只熾熱的眼注視著大地，不知道太陽會不會哭。

還是那片田地，一樣的景，一樣的人，不一樣的是心情。狠心的話語像晴空劈雷在空氣中炸裂?！皭厶林亓?，我承受不住了?！盝把臉別開去，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昂ｘB與魚相愛或許本來就是一場錯誤。讓我們分開吧，好嗎？”說完她轉(zhuǎn)身跑開，飛鳥再次被驚起，陪伴她一路飛翔，卻平添了幾分孤單。傷感在漫延，忽然，“七里香”的石碑又出現(xiàn)在我眼前，它不再是屬于我的“七里香”，它是我初戀而失落的“七里香”，它是促我長大的“七里香”。

（地址：浙江巨化公司培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