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財之道

王　巍

表舅的家就在公路的旁邊。表舅以前在俺老家是收破爛的，現(xiàn)在仍在收著破爛，只是現(xiàn)在在離老家很遠的地方收破爛，也不像以前那樣走街串巷地吆喝了。表舅在郊區(qū)的公路旁邊豎起了一幢三層的小樓，一拉溜有十來間。表舅還有轎車坐著，那轎車黑明發(fā)亮，在太陽下一曬，閃得俺眼疼。收破爛的和收破爛的就是不一樣。

俺經(jīng)?？匆娪型χ蠖亲哟┲餮b開著轎車的人來找表舅談生意。往往過不了幾天，就有成卡車的鋼材鋁材廢機床之類的東西拉過來。那次趁表舅不在，俺往一臺發(fā)動機里添加了點柴油，一打火，發(fā)動機就轟隆隆地響起來了。俺看著好好的東西當(dāng)廢品賣了，心疼，對表舅說，表舅，這東西還能用。表舅朝俺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腳，瞪著俺說，你再給俺胡搗騰就給俺滾回老家去。

俺覺得挺委屈，什么狗屁表舅，不就是俺表哥的表哥的表哥的舅舅嗎，早出五服了。俺是你表舅!不過俺只能在心里喊，可不能在嘴里喊出來，真喊出聲來，讓俺表舅知道了可就麻煩了，他真得讓俺滾回家了。

俺可不回去，俺家里窮，媒婆給俺說了幾個對象，因為俺拿不起彩禮都給俺吹燈拔蠟了。沒辦法，俺爹掂著禮來找俺表舅，讓俺來這里跟著俺表舅長長本事，你說俺能不聽俺表舅的話嗎。

俺爹給俺表舅掂的禮物是一箱雞蛋糕和一箱貢麻花，那是俺老家有名的特產(chǎn)。第二天俺發(fā)現(xiàn)它們靜靜地躺在表舅家的狼狗身邊。商標上的那個老頭疑惑地看著狼狗，狼狗也盯著他不時地吠兩聲。俺急忙繞過去，生怕狼狗知道俺也想吃里邊的東西，俺依依不舍地到工地干活去了。

俺本以為俺表舅能讓俺天天跟著他拎公文包，俺覺得那樣才能長本事，誰料想他給俺派了給廢品分類的活。拎包的是個黑眼珠的金發(fā)女郎，把俺嫉妒死了，俺怎么就不是個女兒身呢。

在一起干活的只有鐵柱和俺關(guān)系好。鐵柱比俺大兩歲，俺叫他鐵柱哥，鐵柱哥比俺來的早，懂的東西比俺多，鐵柱哥也是通過親戚關(guān)系來跟表舅學(xué)本事的。

每到晚上干完活，鐵柱哥老是請俺喝上兩杯。俺倆坐在公路邊的路牙子上，看著路過的行人，俺倆的眼光總是追逐著騎車的年輕女人，然后撂嘴里一?；ㄉ?，然后灌上一口酒，然后開始把路過的女人與表舅的那個秘書比。

有一次俺喝高了，俺說俺怎么就不是個女兒身呢，要不俺也可以跟著表舅當(dāng)秘書了。鐵柱哥咕咚咽了一口酒說，屁，她是什么秘書，她是老板的情婦。

俺“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個臉上，俺以前怎么就沒有想到呢。讓俺給人當(dāng)小老婆，俺可不干，幸虧俺不是女兒身。

俺開始對表舅產(chǎn)生了反感。自己家里有老婆，外邊怎么還找小老婆，俺看不慣。

看不慣俺也沒辦法，誰讓他是俺表舅呢。于是俺就想到了那條吃俺爹千里迢迢掂來禮物的狼狗。俺趁表舅不在家，偷偷解開拴狗的鏈子，把它帶到公路邊。那天俺破例買來好多火腿腸，俺和鐵柱看見汽車過來就往馬路中間扔火腿腸。終于，有一輛開得極快的轎車把狗給撞死了。

俺和鐵柱歡呼過后，哭喪著臉向表舅報告。

表舅看著躺在血液中的狼狗，氣乎乎地罵俺倆沒把那輛車截下，然后如此這般地吩咐俺倆如何去做。

俺用根繩子綁住狗腿，趁汽車開過來時突然把它拉到馬路中間，讓汽車從它身上碾過去，解開繩子，然后用手電給等在遠處的表舅發(fā)信號。

俺哩娘!表舅說它的狗是藏獒，硬訛了司機一萬塊錢!

第二天，表舅的院子里又多了一條狼狗，估計就是用那訛人的錢買的。

現(xiàn)在，俺和鐵柱哥坐在馬路牙子上，不時向嘴里撂著花生米，然后就咕咚咽下一口酒。

鐵柱哥說，老板的本事俺已經(jīng)學(xué)到了，俺要回家自己干了。

俺說，俺也要回家了，回家給俺親舅學(xué)泥瓦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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