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灣奇事

趙　程

月亮灣，因有一灣酷似月亮的潭水而得名。

張二娃剛剛從部隊退役回來，卻聽說哥哥已于半年前死了，家里再沒有其他人了，嫂子卻還獨守著空房和婦道。張二娃的嫂子是月亮灣出了名的美人兒，很多男人都在心里打著小算盤，看能不能揩點兒油葷。只是張二娃的嫂子心性剛烈，并且自小良好的家庭教養(yǎng)，讓她在小叔子沒有回來之前，不能丟下這個家不管不顧。悲痛之余，張二娃打心眼里感激嫂子。要是別的女人，早打理細(xì)軟另嫁他人了。

小叔子張二娃回來了，月亮灣卻又生出好些傳聞來。想想也是，年輕力壯的張二娃二十幾年來沒沾過女人，這會兒還不近水樓臺先得月？再說他的嫂子為啥遲遲不肯離開張家，多半是心想小叔子回來，憑著她的姿色，讓張二娃這堆干柴燃燒在她的石榴裙下，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一時間，張二娃要續(xù)娶嫂子的緋聞傳遍了整個月亮灣。張二娃心里沒鬼，自然是來去從容，幫著嫂子挑水打柴，犁田磨面，全然不顧?quán)l(xiāng)親們怎樣議論?？缮┳泳筒煌耍吘故菋D道人家，遇事總遮遮掩掩的，不大好意思。

有一天，嫂子沒辦法了，好半天才囁嚅著對張二娃說：“二娃，我要回趟娘家，送倆小豬崽過去?！睆埗匏斓卮饝?yīng)了：“好吧，嫂子，等會兒我把這片田犁了，就送你一程。”

傍晚時分，張二娃背著倆小豬崽送嫂子上路了。把嫂子送到娘家，天色已晚，嫂子娘家的人誠心留張二娃住下來，可張二娃一門心思要回去守家，就堅持著走了。

張二娃一路哼著小曲，跋山涉水，眼看著就要到家了。就在月亮潭邊，張二娃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正慢慢地朝深水處走去，并且還隱隱傳來低低的哭聲。他一驚，莫非有人要尋短見！想到這兒，張二娃一陣急跑，總算是在黑影即將沒頂?shù)囊凰查g趕到了。果然，是一個女人！女人掙扎著，想擺脫張二娃鋼鉗一般的手，口里還不住地叫：“別攔著我，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張二娃連拉帶拽把女人拖上岸。

女人是個外鄉(xiāng)人，名叫翠花。三年前嫁了人家，卻不料男人是個賭棍，賭光了祖業(yè)和她的陪嫁，就賭她這個人。只要輸一盤就讓她去陪人家睡一夜，今晚她男人一共輸了三十多盤，照此算來，她是一個月回不了家了。想著人不人，家不家的，她活著也沒多大意思了。再想，自己一個大美人，卻落得這般田地，要死也要找個干凈的地兒。聽人說，幾十里外的月亮潭乃人間仙境，在那里死去，做鬼也能有模有樣。這不，她才連夜趕路，來到了月亮潭。碰巧讓張二娃給遇上了。

張二娃聽完翠花的敘述，義憤填膺，怒火中燒。他激動地拉起翠花，說：“走，跟我回家，明兒一早我去找你那男人算賬?！贝浠m然哭得傷心，卻暗暗地想，這深更半夜的，居然還有人來救我，說明我陽壽還沒盡，閻王爺還沒打算收我，不如先跟了去，再慢慢合計。

回到家，張二娃找了嫂子的衣服讓翠花換上。又燃起一堆火，讓翠花暖暖身子。借著忽明忽暗的火光，張二娃這才發(fā)現(xiàn)，翠花原來是個貨真價實的大美人。畢竟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有失體統(tǒng)，張二娃收拾好了床鋪，說：“你就睡這里，我出去找朋友擠一擠?！贝浠ú缓靡馑嫉匦χf：“大哥，真難為你了?！?/p>

張二娃去了好幾個朋友家，見人家都已經(jīng)關(guān)燈入睡了，他也不便打攪。好不容易才找到村東的麻二叔家。張二娃說明了來意，麻二叔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說：“你小子，飛來的艷福不享，卻要到我這狗窩里湊合。”張二娃憨厚地笑著說：“再怎么說，也不能落井下石呀！”

卻說翠花睡到半夜，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她爬起來一看，原來是有人在撬窗戶，她嚇呆了，心想，肯定是張二娃半夜殺了個回馬槍，想來占她的便宜?？稍谶@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再呼喊也是徒勞的。她悄悄爬起來，去開門，可門被人從外面鎖住了。眼看著窗戶就要被人撬開了，她急中生智鉆進(jìn)了屋角的一口大木箱子里。這是一口楠木箱子，是張二娃嫂子的陪嫁，足足能裝下兩百斤糧食。當(dāng)年，張二娃嫂子出嫁的時候，這口箱子就是裝滿了糧食抬到張家的。

翠花呆在箱子里，心里怕極了，她知道張二娃一定能輕車熟路地找到她，畢竟只有這么大的屋子?？烧l想，好半天，箱子并沒有被打開。她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便試探著用頭頂開一點點箱蓋朝外看。四周黑洞洞的，看不見一個人影，倒是聽到了一些怪怪的聲音。最初只聽得見吱吱唔唔的響聲，慢慢地，她總覺得這聲音有些像做男女之事時發(fā)出的那種聲響。再仔細(xì)聽聽，一個男子沉重的喘息，漸漸分明起來，女人的聲音很細(xì)微，像是從鼻子里發(fā)出的。聽得翠花面紅耳赤，心跳不已?！笆遣皇菑埗奚┳优c野漢子在行男女之事呀，或許這野漢子就是張二娃呢?！贝浠ㄐ睦锇蛋档匦?。管人家那么多干嘛？她蓋上箱蓋，只留下了一絲可以通氣的口子，閉上雙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再說張二娃白天勞作了一整天，下午又送嫂子回娘家，再加上昨夜翠花尋短見的事一折騰，一覺睡了個大天亮。在回家的路上，他在地里扯了些上好的菜苗，尋思著回家給翠花做碗面吃了，就去找翠花男人算賬?；氐郊?，見翠花還沒起床，也就沒驚醒她，獨自到廚房做飯去了。煮好面，端到桌上，翠花還沒起床，張二娃就去叫?？山辛巳迓暼圆灰娀貞?yīng)，張二娃忙掀開蚊帳。不看不要緊，一看嚇呆了：原來床上直挺挺地躺著一具一絲不掛的死尸！“來人啦！出人命了??！”張二娃邊吼邊往派出所跑。

待派出所的同志趕到張二娃的家，才發(fā)現(xiàn)床上的死者是月亮灣向家的二媳婦。經(jīng)進(jìn)一步檢驗，死者系兇手卡住脖子，窒息而亡，同時發(fā)現(xiàn)，死者生前被人強(qiáng)奸過，在作過極力反抗之后，終因力量微弱不敵兇手。

向家二媳婦為什么到了張二娃的床上，兇手又是誰？成了一個一時解不開的謎。但不管怎么說，張二娃脫不了干系，被警察帶到派出所拘留了起來。平靜下來的張二娃這才記起翠花來，他說翠花能夠為自己作證，因為他離開家的時候，翠花就在他的家里，再說翠花即便不能為他作證，也應(yīng)該多少知道那晚究竟發(fā)生了些什么?？烧冶榱藦埗薜募遥挠写浠ǖ挠白?？

但事隔沒幾天，張二娃就被放出去了。張二娃被無罪釋放，得感謝一個人，那就是翠花。翠花聽到張二娃吼“殺人了”，怕受到牽連就躲了起來，后來卻聽說張二娃有可能為此吃官司，她覺得對不起張二娃，再說張二娃是個好人，好人應(yīng)該有好報，就將其中的一些細(xì)節(jié)給派出所的同志講了，使得案子有了實質(zhì)性的進(jìn)展，并很快告破。

原來，張二娃送嫂子回娘家，被有些貪財?shù)南蚣叶眿D知道了，她料想張二娃同他嫂子干柴烈火遇到了一塊，當(dāng)晚必定不會回家，就決定在深更半夜去行竊。果然，到了張二娃的家，發(fā)現(xiàn)門是從外鎖上了，就撬窗而入。其實，門是張二娃救回翠花后臨走時悄悄鎖上的，他怕翠花夜間想不通，再去尋短見，卻被向家二媳婦誤認(rèn)為家中沒人。但就在向家二媳婦正準(zhǔn)備偷東西時，卻發(fā)現(xiàn)另一個人破窗而入，她情急之下，鉆進(jìn)了被窩。誰想，來人不是盜賊，而是劫色的。鉆進(jìn)被窩的向家二媳婦正好成了色狼的獵物，只因她強(qiáng)烈反抗，才被色狼死卡住脖子窒息而亡。色狼是誰？正是張二娃寄宿的村東的麻二叔。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麻二叔得知張二娃家有一美女，便動了邪念，趁張二娃熟睡之際，悄悄溜進(jìn)張二娃家欲行好事，卻不料那女子生性剛烈，死活不從，被邪欲沖昏了頭腦的麻二叔便卡住女子的脖子，令其窒息過去，奸淫結(jié)束才發(fā)現(xiàn)女子已經(jīng)死去，遂屁滾尿流逃回家里，只是他不知道被他強(qiáng)奸殺死的不是張二娃說的那個翠花，而是準(zhǔn)備行竊的向家二媳婦。而這些事情發(fā)生的時候，翠花正藏在箱子里，原以為是張二娃與其嫂子共行男女之事，不便打攪，誰想?yún)s發(fā)生了這樣一個讓人哭笑不得又扼腕嘆息的事情。

至今，月亮灣的人們在茶余飯后，仍對這個故事津津樂道。只是，張二娃究竟是續(xù)娶了大美人嫂子，還是與另一個大美人翠花走到了一起，就得請看官們好好尋思一番了。要不，到月亮灣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