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端陽。
書生坐在城門邊,喝著烈酒,瞇著眼睛看面前繽紛的火花。
火光中,仿佛那個女子的長發(fā)和清朗的身影在這個朦朧的傍晚中若隱若現(xiàn)。她的名字叫做白馬。
三年前,書生第一次見到白馬的時候,她就像這樣地站在城門口,背影在雪中埋成了冰冷。他為她寫了一個故事,他寫完這個故事已經(jīng)是三年后的端陽。
在書生的故事里,住了一個神仙。
傳說這個神仙住在三十三天之中,人們管那個地方叫做離恨天。神仙座下的大弟子葉蝶,二弟子蓮蕊,三弟子月夜,分別得造化玉牒的靈氣,修得無限法力。而人世間卻妖孽橫行,于是神仙命令三名弟子入塵世,以三生三世斬妖除魔。這個傳說流傳了許多年,這期間的滄海桑田,一國換一國,算起來,應(yīng)該已是過去三百年了。
故事從這里便開始了。
壹
夜郎國的月家將帥一門,精忠之心感動上天,求得一子也取名月夜。希望他能得神明佑護(hù),為國立下戰(zhàn)功。果然月夜成為了第一殺將,被夜郎王封為義弟,被人尊稱為月夜殿下。
此時的月夜正帶著他統(tǒng)領(lǐng)的軍隊走在回朝的路上,他們剛剛結(jié)束了一場廝殺,洗盡了手上沾滿的妖獸的鮮血,帶著親人的思念,回到了家鄉(xiāng)。
當(dāng)大軍路過一片竹林的時候,天地間突然響起一聲虎嘯。
夜郎國以竹為竹圖騰。人人都奇怪,在這竹林禁地怎么會有老虎?
所有的士兵都望著那片竹林,隱約看到有一個女子向竹林外跑來,像只受驚的小兔一樣在奔跑。在她的身后,一只白色猛虎從竹林深處躍出,卷起一陣濃濃的煙霧。它經(jīng)歷了五百年才能化為白色的虎,人可以修成魔,獸可以修為妖。這個世界是公平的。它也許在竹林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找到食物了,此時看到了獵物更是殺意大起,虎嘯一聲落盡無數(shù)碧葉。
主將月夜一個手勢,這支夜郎國大軍迅速包圍了竹林。他也舉起手中的軒轅弓對準(zhǔn)了竹林。
自虎雖為神獸,但仍不得不殺。
人與洪荒野獸的這場戰(zhàn)爭要從千年之前說起,開天地以來,魔皇無情,教導(dǎo)洪荒野獸幻化成人的修煉之法,修煉“妖訣”之后稱為“妖皇玄天”。妖皇玄天出世的那一天,就是人間天下大亂的一天。
三百年前月夜隨師兄師姐一起離開離恨天轉(zhuǎn)世為人,他們的使命就是殺盡天下妖獸,阻止妖皇禍害人間。師兄葉蝶早在三百年前與妖皇玄天同歸于盡墜入東海。師姐蓮蕊因為對葉蝶的愛戀也追隨跳入東海從此消失。
留得月夜一人在人間,走過了一世又一世,他過生死橋的時候,沒有喝孟婆湯,仍記得一切的前塵往事,所以雖然月夜是最年輕的殺將,可是他眼睛深處三世的孤獨(dú)早已化成了深潭。
魔皇創(chuàng)魔界,妖皇創(chuàng)妖界。鴻鈞老祖創(chuàng)人界,雖然結(jié)界已經(jīng)三界隔開。但是這場洪荒時代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千年的滄桑。血,不得不繼續(xù)流下去,妖,不得不繼續(xù)斬下去。微風(fēng)中被溫柔發(fā)絲纏綿的月夜,不得不繼續(xù)舉起嗜血的箭。
重兵已經(jīng)包圍住了竹林,月夜手握軒轅弓,箭已經(jīng)對準(zhǔn)了竹林。他的眼神冰冷,隨時都會放出軒轅弓上的箭。
竹葉紛紛而落,那名女子從竹林深處跑出,出現(xiàn)在天地之間落葉飛舞的一剎那,凌亂的長發(fā)在空中飛舞,一絲絲吻著她的臉頰。所有的戰(zhàn)士都呆住了,當(dāng)他們看到了她清秀的面容的同時,她已經(jīng)搶過戰(zhàn)士手中的銀槍,轉(zhuǎn)身便是一刺,電光火石的光芒照亮大地。
紅櫻綻放出驚艷的漫天飛花。一槍封喉,悄然無聲而靜寂。只有漫天的塵煙因為白虎的倒下而天空彌漫。還有,一片一片的青翠竹葉還在空中飄落,落在她的發(fā)梢,落在白虎的尸體上。
月夜的睫毛微微顫動,銀白色的繡著麒麟的羽巾溫暖地圍繞在他的頸間,盾間有一絲深藏不露的暖暖笑容。
好狠的槍法。
簡直就是神人一般的槍法。這一幕震驚了所有的戰(zhàn)士,他們紛紛舉起箭,這個從竹林中跑出來的神奇女子還不知道是敵是友。
所有的箭全部對準(zhǔn)了她,千軍萬馬之前,她凌亂的發(fā)絲在風(fēng)中飄舞,一縷縷秀發(fā)糾纏著慢如劫數(shù)。
月夜微微抬起了手臂,示意了一下,瞬間黑壓壓的箭全放了下來。大家都靜靜地聽候?qū)④姲才拧?/p>
“你是誰?”他似乎在問她,又似乎在空氣中自言自語。月夜不是一個愛講話的人。
“我不知道……”她什么都不記得了,她的眼神是那樣的迷茫,迷失了自己記憶的人。
“你就叫白馬吧?!痹乱沟慕廾陲L(fēng)中微微顫動。一個披戰(zhàn)甲的殺將卻有著溫柔的睫毛,他的面容冰冷,神圣如戰(zhàn)神。
從此以后她開始有了名字,叫白馬。
白馬總是朦朧間記得有一雙溫柔的手曾經(jīng)拉著她走過海角天涯,所謂情人的手,斷心的槍,三生三世的遺忘。
她什么都不記得了。那偶爾出現(xiàn)的溫馨片段也許是上輩子的事情,人總會在某個時刻突然想起上輩子的事情。而那個總在她迷失的記憶里若隱若現(xiàn)的是他嗎?
她的記憶里一片空白,他是她遇到的第一個男人。她的心臟在怦怦地跳動,什么叫記憶?
什么叫往事?
什么叫今生前世?
她通通不知道,一個沒有過去的人豈不是更簡單?
一個簡單的人豈不是會過得更加美好?
清涼的風(fēng)徐徐地吹著她的發(fā)梢,一頭秀發(fā)盡管凌亂而漆黑,但是是那樣的性感和虛無。
月夜把她帶回了夜郎國,人們說愛情,是電光火石的瞬間綿延到地老天荒的相守。因為那一槍的電光火石,他將她留在了他的身邊,沉默不語的,期望可以是地老天荒的相守。
貳
道。一道接鸞殿。
眾人伏地迎接歸來的大將軍。鮮花散滿大地,夜郎王在大殿之上等候他們的歸來。
夜郎王軒轅圣衣在身,走下大殿來迎接他的殺將。自古一代又一代的將士,有去無回,再回已是滄桑身。
陽光之下,一身戰(zhàn)甲的月夜深深一拜,君與臣相視一顧。
“月夜,你果然是我皇朝的第一殺將。”夜郎王感嘆。同時,他也看到了月夜身后的女子。
“她?”
“陛下,她是我?guī)は滦率盏膽?zhàn)士,叫白馬?!?/p>
王略帶挑剔、輕蔑地看著這一個女子,保家衛(wèi)國何時要由女人擔(dān)當(dāng)?
“月夜,一個女子何以上陣殺敵?除了傳說中的蓮蕊仙子斬妖獸滅神魔,被稱為戰(zhàn)神。還能再有女子可以拿得動殺敵的槍嗎?難道你還能認(rèn)為她是仙子轉(zhuǎn)世嗎'”
月夜的面容波瀾不驚,“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可是確實有難得一見的身手?!?/p>
“白馬是月夜殿下送的名字,沒有從前也沒有過去,有的只是誓死追隨主將斬妖除魔的決心?!彼虬菰诘亍R粋€堅決而有情有意的女子,她眉宇間的清朗在世間那么的難得。
“既然有這么大的決心又有這么好的身手,下一場殺窮奇的戰(zhàn)役便由白馬領(lǐng)兵吧?!币估赏醮笮﹄x開皇殿。
由白馬領(lǐng)兵?大殿上眾人驚訝地看著他們,誰也猜測不出王的想法,夜郎王有一雙寒星一樣的眸子,似笑非笑,似憂非憂。似正非正,似邪非邪。輔佐這樣的一個君王,只怕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吧。那雙寒星樣的雙眸似乎隨時都會變,隨時都會降下寒霜。
帝王之心,海底之針。
人們都知道,一個未上過戰(zhàn)場的女子,如何能擔(dān)當(dāng)一軍之將,輸,便是死罪。
然而那場戰(zhàn)役,死傷無數(shù),白馬依然歸來,她殺盡了所有的妖獸,走出茫茫白霧,銀槍在手,雕翎戎裝回來。
夜郎國里的鼓樓為她而響起,她帶著凱旋的消息接受了第一殺將月夜殿下贈予的烈酒一壺。第一殺將每年都會贈酒送與國家之勇士。獎賞他們的殺敵有道。而她何其榮幸得到了這樣的榮譽(yù)。從此以后白馬與月夜有了共同的使命。而那壺酒她一直帶在腰間,一口不也舍得喝。
白馬雖然記不得前生往事,但是她隱隱知道自己似乎在找一個人,這個人有一雙溫暖的手,有著和她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
而這個人是月夜嗎?縱使他總是無動于衷,縱使他總是沉默不語。白馬卻總是不經(jīng)意發(fā)現(xiàn)他會默默地看她,那眼睛里的凝然像是等了她三生三世。
“月夜殿下以前曾經(jīng)見過我嗎?你知道我是誰嗎?”她很想追回遺失的記憶。
“不認(rèn)識?!彼荒樀?,忽然問她,“我送你的那壺酒喝了嗎?”
白馬說:“你已經(jīng)問過很多次了。那壺酒我早就喝完了?!?/p>
既然那壺酒她早就喝完了,那她應(yīng)該知道那壺酒有多重要了吧。所以他問了她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是關(guān)于雪天蓮蕊的。
“老人說雪天蓮蕊能做成一種叫無水的胭脂。”月夜說,“我一直都想將無水胭脂送給一個女子??墒俏乙恢倍紱]有拿到雪天蓮蕊?!?/p>
“這個人應(yīng)該是月夜殿下的心上人吧?!卑遵R淡然地說。原來月夜早就有了所愛的人。
“如果你能找到雪天蓮蕊的話,你會離開夜郎國去找它嗎?還是會繼續(xù)留在月家大軍?”他依然望著遠(yuǎn)方。
“我會找到雪天蓮蕊!”她的心里雖然有一絲酸楚,但是如果從此以后能有一個人陪伴在他的身邊,讓他不再孤獨(dú),她覺得比什么都重要。
月夜不語,身后一片清冷。答案她已經(jīng)告訴了。而這個問題他也再不會問了,因為這是他在人間的最后一世,過了這輩子他將再不為人也再沒有資格去問了。
叁
過了這片海,就是傳說中生長著雪天蓮蕊的雪山。找尋了很多地方,白馬終于離那傳說中的六重花瓣越來越近。據(jù)說它是三十三離恨天上的蓮蕊仙子種下的,因遇蝴蝶而盛開。后來她下了凡間,把雪天蓮蕊也偷偷帶到了人間。
因為離恨天上憂傷而冰冷,所以六重花瓣到了人間也只生長在寒冷的雪山。
驚濤海面回蕩,小舟穿浪。
白馬躺在小舟之上。閉著眼睛,長長的秀發(fā)散落一船。她又在腦海里捕捉到一點(diǎn)點(diǎn)的記憶,她想起有一個人背著她走過霧氣茫茫的天地,一路上所經(jīng)之地,所有的六重花瓣都開放在寒冷的雪地里。他說這花是他們的愛情花,花開不敗,緣分就不會盡。只是她不記得那個人的模樣了,記憶中的殘片是那樣的支離破碎模糊不清,也許那個人有著和月夜一樣的面容。
想到這,白馬握住了腰間的那壺酒,那是月夜送她的烈酒。月夜曾經(jīng)問過她有沒有喝下那壺酒,她也小小調(diào)皮地說了一次謊。她說早就把他送的酒一飲而盡,其實,她一直都掛在腰間舍不得喝。
遠(yuǎn)遠(yuǎn)的天際烏云泛光,云擋陽光,天地變暗,海面上開始霧氣蒙蒙。
是有妖獸要出現(xiàn)了嗎?她面容不驚,手中握住了弓箭。海面波濤翻滾,妖霧朦朧,白馬安安靜靜地看著那一條猙獰的青龍從大海里浮現(xiàn)出來。
青龍在海中翻滾,滿目兇光。天地一片煞氣。它是活了千年的神獸。未曾打攪過人間,但是它卻是夜郎王下令要誅殺的洪荒野獸之一。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連隱居在深海的青龍也要趕盡殺絕,但是白馬知道這是夜郎王的命令。既然她遇到了青龍,便要執(zhí)行自己身為殺將的使命。
終于她冰冷的手舉起弓箭,慢慢地對準(zhǔn)了那一條在海中浮現(xiàn)的青龍。
龍會死,她也會向夜郎皇朝飛鴿報訊。
箭穿破空氣,鮮血四飛,青龍倒在了滾滾大海之上,可是從那浩瀚煙波之中,竟然走出了一個活在龍肚子里的俊秀男子!一縷秀發(fā)在風(fēng)雪之中飄浮在他的唇角,帶著溫暖的笑意。他是離恨天太上老君座下大弟子葉蝶。
師父說為人出世不得有記憶,你們各守一方要互相忘記??伤麉s總有聰明的辦法應(yīng)付。蝴蝶,雪天蓮蕊,月光,這三樣?xùn)|西他們一人帶了一個。
蝴蝶可以找到雪天蓮蕊,雪天蓮蕊可以找到月光。月光能找到蝴蝶。就算三生三世成陌路,他們也可以找到對方。第一世他們?nèi)讼嘤觯s定攜手共抵妖皇玄天。可是他愛他的戀人,也愛他的兄弟,所以搶先一步與妖皇玄天決戰(zhàn),同歸于盡一起沉入了東海。
這已經(jīng)是第三世了,葉蝶沒有死卻在青龍的肚子里活了三百年。既然再次相逢他愛的女子已經(jīng)不認(rèn)識他了,那么就讓這一場相遇成為一場全新的開始。
“喂!你就不問問我叫什么名字嗎?”他暖意如花。這一幕的相遇足足晚了三百年。
長發(fā)飛舞的空中,白馬靜靜地看著他,身后是茫茫的大雪。已經(jīng)是靠近雪山的邊緣,這里的天空飄著厚重的大雪,像是囂張地要將一切生靈都埋葬。
“好吧。”她說,“你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側(cè)著頭,“我在這條龍的肚子里活了三百年,可我不是妖怪……我忘了自己叫什么了?!?/p>
白馬也淡淡地笑了一下,“我也忘了自己叫什么了,不過月夜送給我一個名字叫做白馬。”
葉蝶帶著濃濃的喜悅道:“哦,對了。我肩膀上紋的是蝴蝶,不如你就叫我枯葉好了……”他給自己重新取了一個名字。
白馬沒有回答,她的眼睛望向了雪山,在猜測那上面有沒有那一朵雪天蓮蕊,為什么她聞到了蓮蕊幽香?
枯葉在風(fēng)雪之中,帶著笑容看著她的秀發(fā)在臉頰邊繞。他很想像三百年前一樣為她挽起那遮蓋住她眼簾的秀發(fā),可是她甚至都不會多看他一眼。
但他還是很開心。
肆
走過了一座又一座的雪山,突然起了暴風(fēng)雪,天地之間大雪崩潰,獨(dú)自出去尋找雪天蓮蕊的白馬也被埋葬在了鋪天蓋地的大雪之中。
睡夢中,似乎有一雙溫柔的手輕輕為她挽起遮擋眼簾的長發(fā),那別樣的柔情讓她不舍得離開醒來。她用的是一柄斷心的槍,可是斷心槍的冰冷卻抵擋不住夢中那雙溫柔的情人的手。
當(dāng)她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我的眼睛……”
“不要擔(dān)心?!笨萑~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溫柔,“只是被大雪灼傷了,暫時失明。很快就會恢復(fù)的。不用擔(dān)心,我會背著你離開這里,把你送到他的身邊?!?/p>
雖然她什么也看不到了,可是她卻清楚地感覺到,他正在用那雙看透人心的灼燒著光芒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雪山之上很冷很冷,可是她的側(cè)臉卻微微地泛了緋紅。
這漫漫無邊際的雪山開始了一陣又一陣的毀滅般的大風(fēng)雪,枯葉背著她在雪地里行走,他肩膀上的蝴蝶飛到空中,在風(fēng)雪中為他們引路。
白馬知道,這場百年難遇的大風(fēng)雪越來越寒。這樣的寒冷也許她快抵擋不住了。
枯葉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寒意,“你冷嗎?”
她沒有說話。只是依偎在他的發(fā)絲之間。這種感覺是那樣的熟悉,似乎從她出生的那一天,就開始了相依相偎。
總覺得人的一生過得太快,假如她再也不能看到光明,假如她會在這場大雪之中死去,她最后悔的事是她所有的心里話從來都沒有對人說過。
白雪茫茫的一路,白馬講了一路的故事。從她遇到的第一個人,到她殺的第一個猛獸。講月夜,講戰(zhàn)場,也講雪天蓮蕊。
她愿意向枯葉講這些故事,因為有的人相廝相守一輩子,仍然尷尬仍然陌路:有的人只見了一秒。便愿意敞開心扉讓他了解自己一切,人們說那是前世的緣今生來續(xù)。
可是她還不知道枯葉的眼神越來越憂傷了,他珍藏著那一朵雪天蓮蕊,因為它而在龍肚子里熬過了三百年的冰冷。他故作輕松地說:“那么我呢?我似乎在龍的肚子里錯過了三百年的纏綿。”
暴風(fēng)雪似乎越來越大。
“如果明天還走不出雪山,就丟下我。你自己離開這里?!彼穆曇舻统痢?/p>
他微笑,“不要想太多。有我在,怎么可能會讓你有事。你的眼睛會好,這座雪山也會成為過去。還有,你喜歡的人也會愛上你?!?/p>
那一聲的溫柔,滿雪山的柔情,讓心里暖暖。她曾經(jīng)為了月夜練成了鋼鐵之身,浴血出,踏魂回,她一直以為那是愛情,可在遇到他之后,才知道感情與感情的不同,才知道親人和愛人的不同。
他讓她百剛成繞指柔,女人如果有輪回的話,一世又一世地投胎轉(zhuǎn)世,是不是都為了等候相遇這樣的溫柔?
第二天,果然暴風(fēng)停了,雖然雪還在下,但是她的眼睛也已經(jīng)能看到枯葉的笑容了。
伍
月夜記得白馬的第一場戰(zhàn)役,他悄然無聲地跟了她一路,一直到守護(hù)她順利地返朝。
她凱旋歸來的時候他還送給了她一壺名叫“昭”的酒。從此以后她是他的副將,一起同生死。
而此時白馬不在,月夜身站大殿之下。肅穆之氣籠罩了整個王宮。
“夜郎城絕對不會包容一個活了三百年的妖怪?!币估赏跛π涞巧洗蟮钪?,“我已經(jīng)調(diào)動南錘眾屬。月夜,這次我要你領(lǐng)兵?!?/p>
月夜隱忍不語。
夜郎王說:“命白馬馬上殺了那個活了三百年的妖!否則她也一起死!?!?/p>
月夜還是不語,他想和她在一起。
夜郎王知道他不愿意,“月夜,你家族世代金戈鐵馬,功垂千秋,你要親手毀了這
一切?”
月夜看到了王眼中的邪氣。月家世代為國殺敵,滿門忠
烈,幾世忠義感動蒼天,他如何能讓家族蒙羞?“末將領(lǐng)命?!?/p>
夜郎王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邪笑,一個在青龍神獸肚中活了三百年的人,葉蝶,夜郎王永遠(yuǎn)都忘不了這個名字,恨之入骨,卻又懼之入髓。
他就是妖皇玄天,花了二百多年的時間才從那一場創(chuàng)傷中修復(fù),從海底深處殘喘重生,化身為夜郎王。卻不敢現(xiàn)出真身隱藏了一統(tǒng)三界的野心,就是因為怕葉蝶還存活在世間。
夜郎王忽然很想知道,人稱殺無敵的葉蝶,如果發(fā)現(xiàn)要?dú)⑺氖撬鄳倭巳倌甑那槿撕蜕琅c共的兄弟,他還能殺無敵嗎,夜郎王在人間仰天狂笑,烏云布滿蒼穹。
夜未央,大軍已經(jīng)來到了雪山腳下,團(tuán)團(tuán)包圍住大山。是天亮一戰(zhàn),還是讓敵人活不明日的朝陽,全都在等主將一聲令。
而他們的將領(lǐng),月夜卻獨(dú)自站在茫茫的雪山之巔。
“報——”一個士兵沖了上來,“王有令。若今晚拿不到枯葉妖的首級,月家滿門將在明晨問斬,此次出征的所有將士的家人也將一并問斬! ”
他睫毛未動。
“將軍’下令吧!”士兵的眼睛已經(jīng)充血,聲音悲憤顫抖,千軍萬馬都在熱血沸騰。
“你們都先退下。”他還在等一個人。
一直等到白馬來見他,熟悉的容顏依然如故,只是上次相見他和她還在月下說著雪天蓮蕊的傳說,再次相見竟無限的蒼涼。
“殺了他,和我一起回去……”月夜望著厚重的大雪墜落,眼神冰冷。
白馬看著他,似乎從來都沒有認(rèn)識過他一樣。
月夜柔美的臉冰冷而煞,“否則今晚,你們都要死。”
“這壺酒,我一直都沒有喝?!卑遵R從腰間取下那壺烈酒,全部倒在了冰冷的雪中,“這酒太烈了,所以全還給你。從此你我兩清,我白馬!今天晚上,等你的大軍殺來?!?/p>
她轉(zhuǎn)身在風(fēng)雪中奔跑,踏盡白雪皚皚,長發(fā)狂舞,這個世界太過寒冷,所以枯葉,你一定要離開,我不能讓你看到這樣的人間。
人走雪落。寒襲。月夜的心微微顫抖,原來那壺酒她一直都沒有喝嗎?酒的名字叫“昭”。那是一壺可以讓她恢復(fù)記憶的酒,他很辛苦才找到了這壺酒送給她。
三百年前是他們剛到人世的第一世,那時他還不知道什么是愛,當(dāng)她為了另一個人離開人世之后,他才知道原來他也愛她,而且愛得三百年都無盡的悔恨憂傷。
所以,他要把她的記憶還給了她,當(dāng)她想起往事之后再做選擇。那天晚上,月夜問白馬會不會去找雪天蓬蕊,她說她一定要找雪天蓮蕊。他以為,這就是答案,白馬要去尋找她與葉蝶的愛情信物雪天蓮蕊,他還是被遺棄了。
可是,原來這壺酒她從來就沒有喝。她沒有喝!
陸
“你還記得雪天蓮蕊的傳說嗎?”白馬回來后急促地問他,“枯葉,今晚就動身!幫我把雪天蓮蕊找回來’”她緊張得似乎在懇求。
“好,我去?!笨萑~溫柔地為她撫平了衣領(lǐng),憂傷迷醉地看著他深愛了三百年的女子。她疑惑地抬頭看著他,一瞬間墜入那雙眼眸的陷阱之中,意志搖搖欲墜,疲倦而迷沉。
“你……”白馬眼神矇眬,這就是傳說中可以讓人沉睡的心法嗎?她倒在了他的臂彎,沉沉睡去。
“好好睡吧,明天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好。天亮之后……忘了我?!彼麨槌了乃尤フ趽躅~頭的一縷秀發(fā),深深地看了她許久。他愛她,不管這一世他心里愛的是誰,他都會用整個生命去守護(hù)她。
夜幕之中,誓死一戰(zhàn)的黑壓壓的肅穆大軍之前,月夜坐在靈馬上,手中的月光冰冷,他的軒轅弓可以以月光為箭,劃破長空無人能躲。
忽然手中的月光之箭大放光芒。月夜的心中一震,不可能!這是月光之箭遇到枯葉之蝶才會發(fā)生的。
夜幕中慢慢走出了一個身影,枯葉暖意如花,“月光之箭是師兄所教,軒轅弓是師兄所送,只是在這一世,還記不記得師兄?”
“是你!”月夜的眼睛在風(fēng)中因為兄弟相逢而溫柔,他翻身下馬,“大師兄……”
突然,重重暗黃色的云朵一層又一層地緊緊裹住月亮的光芒,依然能看到那無法大放光芒的月光似乎在窒息,在掙扎。千千萬萬的人都看到了天變異象。人心大驚!
月夜手中的月光之箭毫無防備地潰散一地,“師兄……你在用心法對付我嗎?”
“你已經(jīng)決定要和我誓死一戰(zhàn),不是嗎?你也愛她。”枯葉依然微笑著看他,早就發(fā)現(xiàn)月夜身上的殺氣已經(jīng)讓黑色的空氣稀薄。
“是的! ”因為成千上萬個生命懸系在他的手心!因為白馬沒有喝那壺酒!因為他想仁不能仁,想愛不能愛,因為兄弟不得不反目為仇,因為他和他必須決一死戰(zhàn),“今天,你和我必須有一個死?;钕氯サ哪莻€,要好好守護(hù)她。”
“既然要決戰(zhàn)……”枯葉伸出了手臂,想和他最后兄弟相擁。
黑色的空氣中月夜想起那些攜手殺敵的日子,他們?nèi)瞬唏R江湖,并肩看長河落日下的硝煙戰(zhàn)場。月夜一直以為他們?nèi)藭肋h(yuǎn)在一起,直到在人間發(fā)現(xiàn)有愛情這個妖孽。愛纏上了他們,一切都變了天。
錯,與錯,錯完之后還是錯。
錯了一生又一生,他們似乎永遠(yuǎn)走不出這注定的輪回。
月夜也伸出手臂,兩人的手臂緊緊地?fù)г谝黄?,冰冷的月夜,溫柔的枯葉,冬的寒風(fēng)吹不冷三生三世的兄弟。
忽然,月夜面色如灰,半跪于雪地之中,他的肌膚被氣道滲出點(diǎn)點(diǎn)血珠,仿佛被千萬條細(xì)劍割破全身一樣,“你……”
“對決的時候你不該心軟。聽說靈馬可以一夜萬里,借我一用!”馬蹄聲急,枯葉已經(jīng)騎著快馬奔馳在夜雪之中。呼嘯風(fēng)中,他心里默念著,命運(yùn)已經(jīng)到了無可挽回的定局,如果就當(dāng)他從來沒來過,會不會給他們帶來幸福?
“追!”千軍萬馬瞬間追了上去。黑壓壓的羽箭從天幕上壓了過去,一層又一層地鋪天蓋地地劃破長空。
這一夜要天下大亂了。
天空悶雷轟轟。
夜郎國的皇宮之中,地獄之火熊熊燃燒。漫天的大火照亮了天庭,大雪一層一層地落下卻滅不了烈火的雄心。駐扎雪山大軍在急速返朝的路上也看到了王宮的地獄之火,百鬼千妖在火中狂舞恭迎妖皇玄天現(xiàn)身。
朦朧的寒氣打濕了月夜的發(fā)絲,也打濕了他的臉龐,皇宮越來越近了,難道他誓死效忠的王竟然就是萬孽之源的妖皇玄天?
枯葉牽動天雷地火光,皇宮里無數(shù)士兵舉著弓箭、腰挎兵器涌了上來,箭未出鞘便被心法定在了大雪之中,詭異的不能動也不能言語。夜郎王的身后大火在雪花中熊熊燃燒。
安靜得只剩他們兩個在大火中。
“你贏不了我?!?/p>
“你也贏不了我?!?/p>
月夜終于趕在這一夜的天下大亂之前,看到了他們兩人在夜郎皇朝的頂峰對決。
地面在微微顫抖。
天空隱隱傳來悶聲。
枯葉與妖皇玄天各立一邊天。
雪花還未碰觸到他們飛舞的長發(fā),便被狂熱的殺氣瞬間化為一股白煙漸成烏有。
月夜的心隱隱痛了起來,不,他瘋狂的向他們跑去。這一幕讓他回想起三百年師兄與妖皇玄天同歸于盡的前一秒,那時他也是笑得如此安詳溫暖。陣陣墜落的厚重雪花被月夜撞飛,這一戰(zhàn)!一定要等兄弟生死與共!可他還是來不及。
天地間一陣巨響,像是驚雷撕開了天幕,那撤滿潔白雪花的黑暗天空被生生裂開一道道龜紋,渾濁的光芒映照著人間。
“不!”在月夜絕望的呼喊中,大地震耳欲聾地裂開一道裂縫,將他隔開一邊。
裂縫的那一邊的天空裂開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紋,還有這沉重的從天而傾的雪織成的密密的網(wǎng):似有似無的悶聲:這一切多像一個無形的魔鬼在天空中掙扎,在抗?fàn)?,天上織了一道又一道的網(wǎng),魔就在這網(wǎng)里掙扎喘息。
繽紛的火光從天而降,妖與神在驚天動地的天雷地火中玉石俱焚,化成了碎片。濃濃的煙霧散盡,枯葉溫?zé)岬难?,一點(diǎn)一點(diǎn)蔓延雪地。遠(yuǎn)方的晨曦照亮了血染的大地??萑~與妖皇玄天一起形身粉碎?;绎w煙滅,肉身不再,只有鮮血滿地。
月夜半跪在地,永隔著大地之縫,火花仍在不斷墜落,一只枯葉蝶路過他的容顏,寂寞地翩翩飛舞,它凄涼地徘徊著,似乎還不死心地在風(fēng)雪中尋找著主人的溫暖。
它似乎還不知道它再也回不到主人的肩膀了。就算再過三生三世也回不去了。
這是他們在人間的最后一世,過了這一世。如果不能回去離恨天,他們將再不能投胎為人。
月夜看著那終于絕望越飛越遠(yuǎn)的蝴蝶身影,當(dāng)白雪不再飛,煙霧不再彌漫,戰(zhàn)爭不再繼續(xù)。月夜才明白,原來最大的贏家是上天。
當(dāng)時光不再,當(dāng)兄弟雙臂不再相擁,當(dāng)夢中女子不再嫣然一笑。
蹉跎了三生三世,剎那間似乎回想起初遇的那一幕,你我原本太上老君座下弟子,只因為妖皇出世,不得不下凡塵……
柒
當(dāng)那一聲天雷地火吞噬了整個天空,幽冥的光緋紅了沉睡著白馬的臉龐。她在夢中想起他溫柔地拂著她的秀發(fā),那一聲的呵護(hù)是千年化不開的溫柔:“我會永遠(yuǎn)守候在你身邊?!?/p>
他是枯葉,生生世世永遠(yuǎn)愛她的枯葉。他曾背著失明的她走過茫茫大雪。那時自馬依偎著他的溫暖,一直沒有說出對他留戀的話語。但是這場夢醒來之后,她一定要告訴他,她是多么的期待每天都能夠見到他的容顏。
清晨,陽光刺亮了白馬的眼睛,讓她從夢中猛然清醒,那黑壓壓包圍雪山的大軍呢?她站在雪山之巔,卻發(fā)現(xiàn)所有的戰(zhàn)軍早已經(jīng)撤退了。他們走得一個不剩,只有那凌亂的被踐踏的雪地證明昨晚的戰(zhàn)車馬蹄都是真的。
似乎全世界都已經(jīng)在一夜之間離開,只留她一人在這晨曦之中安然醒來。
遙遠(yuǎn)的天空一只枯葉蝶在這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大雪中嬌弱而堅定地飛著。
她抬起了手,它卻飛過她的手指輕輕停落在她的領(lǐng)角上,這只蝴蝶追覓著雪天蓮蕊的芳香,一直追尋到這里。寂靜的天地之間,似乎能聽到蝴蝶的喘息。
此時,它柔弱而安心地眷戀在她的衣角,似乎沉醉在香氣之中。白馬這
才發(fā)現(xiàn),在她的領(lǐng)角上不知何時
縫了一朵六重花瓣。她忽然想
起這就是雪天蓮蕊,是她親手種在天庭之上又偷偷帶到人間的雪天蓮蕊,是她和一個人的愛情信物。
一瞬間,前塵往事,幾百年的回憶瞬間涌上了她的心頭。
“師兄,我們要約好。即使不在離恨天了,也要憑著這一朵雪天蓮蕊認(rèn)出對方的樣子?!?/p>
“好。就算我不在,我的蝴蝶也會永遠(yuǎn)守護(hù)它?!彼馊缁ǖ男θ?,藏在她心里溫暖了幾百年。
白馬想起了他與妖皇同歸于盡的一幕,當(dāng)他墜了冰冷的大海,她不顧一切地追隨著他一起湮沒在海中,她的魂魄闖過奈何橋,大鬧黃泉冥府癡癡地找尋著他。
這回憶來得太洶涌,她的心被扯得一陣一陣地生疼。
“枯葉,我為了找你,徘徊在三界之間迷失了記憶??吹轿覍⒛阃?,你一定會傷心吧。你……會怪我嗎?”空氣中沒有人應(yīng)答。
為什么要這樣?
那雙笑意朦朧卻又帶著憂郁的眸子,似乎還在她的睫毛前。為什么還來不及讓她看清月光之下他曾經(jīng)與她生死以沫的情,還來不及讓她想起他’
他便已經(jīng)離開了。
過了幾天,白馬也離開了雪山,到了那一座他們?nèi)倌昵凹s好的城池。她站在滄城城門口,看大雪落一場,像是要將整個滄城埋葬一樣,那昔日的往事,妖,人,仙,紛紛揚(yáng)揚(yáng)隨大雪而落。
他說天亮之后要將他忘記,可是偏偏天亮之后,她才將他深深想起。原來人生最恨的是近在咫尺,卻遠(yuǎn)在天涯!原來人生最恨的是來不及!
白馬一直站在城門口等他回來,因為她的枯葉從來都不是會輕易違背諾言的人。蒼茫的大雪中人來人往總不休,有一天,一個細(xì)碎的腳步停留在滄城的門口,白馬轉(zhuǎn)過頭,看到了一個醉酒的書生也在望著城門口。他賣文為生四處漂泊,剛好路過這座城池,便喝著烈酒,用癡醉的潦倒的眼神看著這茫茫無盡頭的大雪。
這酒入腸真是又烈又暖又迷醉。
“白馬枯葉總相依,你幫我寫一個故事吧。”她怕自己會再一次忘記。
“我從來不幫人?!睍湫Α?/p>
他原本從來不幫人。這世間的紛擾他原本冷眼旁觀。
可是這一夜,她孤獨(dú)不語在冰冷的雪夜里走。
書生發(fā)現(xiàn)這個寒冷的冬季獨(dú)自喝酒實在是太過寂寞,斷腸人不如共飲斷腸酒。
所以他反悔了。
他走到了她的身邊,冰冷的腳步聲停在了她的身邊,“好吧。你要我寫一個故事,我要一個陪我喝酒的朋友,做筆交易吧!三年!三年后的端陽,我?guī)湍銓懲赀@本書……”
這一界清冷的月地,格外的清凈,清凈得不知道離恨天之外處處不休。
結(jié)局
自從夜郎王死后,天下大亂。月夜領(lǐng)兵四處鎮(zhèn)亂,三年后的端陽,他帶兵路過那一座名叫滄城的池城,月夜記得這個域池的約定。他們說即使下了人間,也要憑著蝴蝶雪天蓮蕊和月光認(rèn)出對方的模樣,一到時候他們就到這座城池來相聚,一起斬妖獸除妖皇。
月夜坐在馬上看那滄桑的城門,久久未離開目光。小雨綿綿,城門前空無一人,微風(fēng)中還殘留著雪天蓮蕊的花香,還有一只來不及飛走的枯葉之蝶仍在細(xì)雨中徘徊。也許是因為知道了他的到來,所以她已經(jīng)離開了。
他垂下眼簾,沉默是歲月匆匆流過的傷。那三生三世的憂傷他到何時才能忘記,他是從離恨天上下來的殺將,卻似乎永遠(yuǎn)逃脫不了離恨天的憂傷。
“出發(fā)!”馬蹄聲起,大旗飄飄,卷起重重塵煙,眾將士跟隨他離開這個滄桑的城池。蝴蝶仍在他的身后翩翩起舞。
書生從酒窖中醒來,今年的端陽枯葉依然沒有回來,又是他陪她在酒窖中爛醉一場??墒乾F(xiàn)在人去酒壇空,白馬又去城門口繼續(xù)守候了嗎?
他走出酒窖,卻沒有找到白馬的身影。滄城門口,月夜大軍剛剛路過,留下了一片空曠。瀟瀟細(xì)雨中唯有一只枯葉之蝶在翩翩飛舞,終于追尋著那雪蕊幽香而漸漸遠(yuǎn)去。他三年前第一次見到白馬的時候,那只蝴蝶就跟著她,一直不離不棄。
夜已殤,酒香冷。書生孤寂一人坐在酒窖,燒了那本寫了三年的書。紛飛的火焰中,宛如一只又一只的枯葉之蝶從火中飛出。
焰火紛飛,艷麗的紅光映照在他的眼睛里,宛如銀河傾倒。
故事從這里便結(jié)束了。
那一場火的灰燼也湮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