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后期鄧小平同“四人幫”的斗爭

1975年，鄧小平在領導整頓的過程中，就同“四人幫”進行了正面斗爭。1976年初，鄧小平處于被批判的地位，當年4月再次被打倒。但鄧小平即使是在自己處境極為艱難的情況下，仍以巨大的勇氣同“四人幫”進行了堅決的斗爭，并在粉碎“四人幫”中起到了特殊作用。

復出后的鄧小平同“四人幫”展開了正面斗爭。這種斗爭把解決“四人幫”的問題擺到了全黨面前。

一

1973年3月9日，毛澤東批準了周恩來親筆起草的中共中央《關于恢復鄧小平同志的黨的組織生活和國務院副總理的職務的決定》。當月，鄧小平離開江西回到北京。鄧小平剛到北京，周恩來就和李先念代表中央在北京的玉泉山同鄧小平見了面。三位老戰(zhàn)友相隔數(shù)年在北京見面，百感交集，進行了長時間熱烈交談。周恩來見鄧小平的精神狀態(tài)很好，情緒樂觀豁達，身體狀況也很好，十分高興。他在第二天即給毛澤東寫信，匯報了他與李先念見鄧小平的情況。信中說：“鄧小平的精神、身體都好。二十九、三十兩日下午和晚上，等候主席通知到主席處開政治局會，到時當約小平同志同來見主席?！?9日下午，在周恩來的陪同下，毛澤東在中南海住地會見了鄧小平。毛澤東握住鄧小平的手，講了八個字：“努力工作，保護身體?！泵珴蓶|見鄧小平仍像過去那樣健康、樂觀。十分高興。從毛澤東見鄧小平那天起，鄧小平實際上已經(jīng)復出了。

鄧小平復出后，中央政治局議定：鄧小平正式參加國務院業(yè)務組的工作，以國務院副總理的身份參加對外活動。有關重要政策問題，鄧小平可列席中央政治局會議參加討論。根據(jù)毛澤東的意見，在當年召開的黨的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鄧小平當選為中央委員。此時，鄧小平的地位還不算很高，按照毛澤東當時對他這樣的職務安排，他只是周恩來的一個助手。但是，鄧小平的身份特殊，他是“文化大革命”中被打倒的第二號“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頭子，他的復出，本身就是一個標志，標志著“文化大革命”搞錯了人。因此，對于鄧小平的復出，“四人幫”在內(nèi)心里是不高興的，他們把鄧小平看作眼中釘，肉中刺。但“四人幫”當時最注意的“斗爭”目標，是周恩來、葉劍英，周恩來當時是黨內(nèi)第二號人物，主持中央日常工作，對“四人幫”的倒行逆施進行了斗爭；葉劍英在毛澤東支持下主管軍隊工作，也不買“四人幫”的賬，不讓他們插手軍隊。因此，那時，“四人幫”主要是盯著周恩來和葉劍英。1973年11月，也就是在鄧小平復出不久，“四人幫”向毛澤東誣陷周恩來和葉劍英，毛澤東在沒有深察的情況下，輕信了“四人幫”的話，認為周恩來和葉劍英在同美國人的會談中，態(tài)度軟弱了，犯了錯誤，并于11月17日上午召集周恩來和外交部一些成員開會，批評說：對美國要注意，搞斗爭的時候容易“左”，搞聯(lián)合的時候容易右。他提議中央政治局開會，批評此次中美會談中的錯誤。在這種情況下，周恩來向毛澤東作了檢討，表示自己在中美會談中“做得不夠”?！八娜藥汀背脵C向周恩來和葉劍英發(fā)起進攻，說這是“第十一次路線斗爭”。他們急于把周恩來搞垮，好由他們掌權。因此江青還向毛澤東提出，要增補她自己和姚文元為中央政治局常委。后來毛澤東了解了實際情況，先后找周恩來和王洪文談話，一方面肯定中央政治局批評周恩來和葉劍英批評得對，另一方面說：“講幾句錯話，就說是第十一次路線斗爭，不應該那么講，實際上也不是?！泵珴蓶|重新表示了對周恩來的信任和支持。仍然讓周恩來主持中央日常工作。

通過這件事，周恩來更清楚了，“四人幫”是急于把他搞掉，由他們自己掌權，而在自己已經(jīng)身患重病的情況下，“四人幫”是想進一步控制國務院的權力。在“四人幫”的猖狂進攻面前，周恩來一方面繼續(xù)同“四人幫”進行堅決斗爭，另一方面也需要增加同“四人幫”斗爭的力量。他考慮，讓鄧小平進入中央的更高層，既可以增加同“四人幫”斗爭的力量，又可以防止國務院的領導權落入“四人幫”手中。1973年12月，經(jīng)周恩來提議，毛澤東同意鄧小平進中央政治局，并且兼軍委委員。12月12日那天，毛澤東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親自宣布了這一決定，他說：“我和劍英同志請鄧小平參加軍委，當委員。是不是當政治局委員以后開二中全會追認?！备袅巳?，毛澤東又在中央政治局會議上說：“現(xiàn)在請了一個軍師，叫鄧小平，發(fā)了通知，當政治局委員、軍委委員。政治局是管全部的，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我想政治局添個秘書長吧，鄧小平不要這個名義，那就當個參謀長吧。”從那天起，經(jīng)毛澤東同意，鄧小平進入了中央政治局，真正進入了中央高層領導核心。

1974年，周恩來一度病情加重，管軍隊的葉劍英年歲也不小了。“四人幫”更加緊向國務院和中央軍委伸手，要控制國務院和中央軍委的權力。周恩來認識到，不能讓國務院和中央軍委的權力落入“四人幫”手中。為黨和國家前途計，周恩來向毛澤東推薦鄧小平當國務院第一副總理兼總參謀長。毛澤東當時也看出了“四人幫”有野心。為了抑制“四人幫”，毛澤東同意周恩來的意見。同時，毛澤東也了解鄧小平，認為他政治上強，能干。這樣，經(jīng)毛澤東與周恩來共同議定：鄧小平任第一副總理。1974年10月，毛澤東讓秘書打電話給王洪文，向政治局正式提議，鄧小平任第一副總理。但王洪文沒有及時向政治局轉達毛澤東的意見，而是先找到江青、張春橋。姚文元，向他們透露了毛澤東的意見。“四人幫”共同商議，要阻止鄧小平當國務院第一副總理。為了阻止鄧小平任第一副總理，他們決定先向鄧小平發(fā)起挑釁。為此，他們在尋找機會。

二

1974年10月14日，江青從新華社內(nèi)部刊物《國內(nèi)動態(tài)清樣》上看到有關國產(chǎn)“風慶”輪的報道——《發(fā)生在風慶輪遠航途中的尖銳斗爭》，這篇文章煞有介事地借“風慶”輪遠航之事，批判所謂“造船不如買船、買船不如租船”的所謂“洋奴哲學”。江青看后，立即在文件上寫了一大段批語，矛頭直指國務院說：“國務院是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國家機關，但是交通部確有少數(shù)崇洋迷外、買辦資產(chǎn)階級思想的人專了我們的政。”“這種洋奴思想、爬行哲學，不向它斗爭可以嗎？”“政治局對這個問題應該有個表態(tài)，而且應該采取必要的措施?！苯鄬懲赀@一大段批語后，傳給了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康生。王、張、姚、康都跟在江青后面批道：“完全同意”江青的批示，他們在批示中還進一步要求：抓住“風慶輪事件”，“批判修正主義路線”，“對交通部進行徹底檢查整頓”。江青等人寫下這些批語，當然意在攻擊周恩來、鄧小平，但更主要的是，他們想借此事向鄧小平挑釁，挑起矛盾后，再找借口，尋材料，攻擊鄧小平。周恩來，鄧小平識破了“四人幫”的陰謀，對傳來的江青等人的批件，根本不予理睬，一個字也不批，不表態(tài)。這使江青等人十分尷尬。江青不甘心，還要找機會向鄧小平挑釁。10月17日晚，中央政治局召開例會。當會議要結束時，江青突然提出“風慶輪”問題，重復說了她在文件上批示的內(nèi)容，她還直指鄧小平，要鄧小平當場表態(tài)。鄧小平冷靜地說：這件事還要調(diào)查一下，首先應該把情況弄清楚。但江青不答應，仍然追逼鄧小平必須表態(tài)。鄧小平氣憤地站起身說：“你這不是強加于人嗎?政治局開會要平等嘛!”江青見鄧小平站起來頂撞她，便對鄧小平進行任意謾罵。張春橋、姚文元也跟著江青攻擊鄧小平。張春橋攻擊鄧小平說：“早知道你會跳出來。”鄧小平忍無可忍，憤然退場。當天晚上，“四人幫”在釣魚臺17號樓密謀，要王洪文去長沙告周恩來和鄧小平的狀，搞倒周恩來，阻止鄧小平出任第一副總理。10月18日早晨，王洪文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并附上江青等人的三個材料，然后帶著這些材料，背著政治局，飛赴長沙去見毛澤東，告周恩來、鄧小平的狀，說周恩來在醫(yī)院里總是找鄧小平、葉劍英、李先念談話，北京大有廬山會議的味道。毛澤東當即看穿了江青等人的陰謀，對王洪文進行了嚴厲批評。20日，毛澤東在長沙讓王海容、唐聞生向中央轉達他的意見：總理還是我們的總理，由周總理與王洪文一起提出四屆人大的人事安排名單。毛澤東還說：“鄧小平做第一副總理兼總長，這是葉劍英的意見，我贊成照他的意見辦?！苯嗟热伺赏鹾槲娜ラL沙向毛澤東告周恩來和鄧小平的狀，想搞掉周恩來，阻止鄧小平當?shù)谝桓笨偫?。沒想到，沒有搞掉周恩來，也沒能阻止鄧小平當?shù)谝桓笨偫?，毛澤東反而給鄧小平加了一個總參謀長，王洪文本人還受到了毛澤東的嚴厲批評。毛澤東這一決定，打消了由“四人幫”組閣的可能，也煞了“四人幫”的氣焰。

周恩來得知此事之后，于11月6日致信毛澤東，說他“積極支持主席提議的小平作為第一副總理，還兼總參謀長?！泵珴蓶|在周恩來的來信上批示：“已閱。同意。”這樣，鄧小平作為第一副總理兼總參謀長的人選，算是定了下來。

11月12日，鄧小平陪外賓赴長沙見毛澤東。會見結束后，毛澤東留下鄧小平談話，向鄧小平問起10月17日鄧小平與江青在政治局會議上爭論的情況。鄧小平向毛澤東簡要匯報了那天開會的情況。毛澤東當面對鄧小平表示贊賞道：“你開了一個‘鋼鐵公司’?！编囆∑秸f：“我實在忍不住了，不只一次了?！泵珴蓶|說：“我贊成你!”鄧小平說：“我主要是感覺政治局的生活不正常，最后我到她那里去講了一下，‘鋼鐵公司’對‘鋼鐵公司’?！泵珴蓶|說：“這個好?！编囆∑阶詈笙蛎珴蓶|表示：“最近關于我的工作的決定，主席已經(jīng)講了，不應再提什么意見了，但是看來責任是太重了一點?！泵珴蓶|說：“沒辦法呢，只好擔起來了。”在時隔不久的12月17日，鄧小平又陪同外賓到長沙見毛澤東。在向毛澤東匯報工作時，毛澤東表示了對鄧小平的信任。1974年12月23日，周恩來為了向毛澤東匯報四屆人大籌備情況，飛赴長沙。此次，毛澤東親自向周恩來提出，讓鄧小平擔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副主席。毛澤東再一次對與周恩來一同飛赴長沙的王洪文說：“‘四人幫’不要搞了，中央就這么多人，要團結?！薄安灰阕谂桑阕谂梢拥?。”毛澤東還讓江青作自我批評，讓王洪文寫書面檢查。毛澤東當著周恩來、王洪文的面，高度評價鄧小平，說鄧小平“政治上強”，“人才難得”。毛澤東最后采納了周恩來的建議，在四屆人大前召開的十屆二中全會上補選鄧小平為政治局常委、中央副主席。此時，毛澤東不僅信任鄧小平，而且還要把周恩來的權力逐步向鄧小平過渡。毛澤東對周恩來說：你身體不好，人大開過后，你可安心養(yǎng)病，國務院的工作讓鄧小平去頂。正是由于鄧小平同“四人幫”在10月17日政治局會議上的交鋒，使毛澤東感到了“四人幫”有急于組閣、篡權的陰謀。他不打算把權力交給“四人幫”，才決定讓鄧小平接周恩來的班。毛澤東的這個決定，是后來我黨粉碎“四人幫”的先決條件。

三

當歷史的腳步邁入1975年時，主持國務院日常工作的鄧小平根據(jù)毛澤東的指示，下決心進行整頓。這一年，鄧小平領導整頓了交通運輸、軍隊、工業(yè)、農(nóng)業(yè)，同時，大批解放老干部。毛澤東對鄧小平領導整頓很滿意，他十分關心和支持鄧小平的工作，但“四人幫”并不甘拜下風，當他們得知毛澤東發(fā)表的關于學習無產(chǎn)階級專政理論的談話時，又借機掀起了批經(jīng)驗主義的風潮，把矛頭指向周恩來和鄧小平。鄧小平敏銳地覺察到了“四人幫”的用意，他考慮，如果不把“四人幫”的氣焰打下去，整頓就會被迫中斷，剛剛出現(xiàn)的大好局面就會被斷送。他又考慮到，如同上次一樣，只有借助毛澤東的威信和力量，才能煞一煞“四人幫”的氣焰。1975年4月，毛澤東從南方回到北京不久，即在中南海會見金日成。會見結束后，鄧小平向毛澤東反映中央內(nèi)部的一些情況，特別提到江青等人最近大批經(jīng)驗主義的問題，并且明確表示：“我不同意關于經(jīng)驗主義是當前主要危險的提法?！泵珴蓶|表示贊同鄧小平的意見。隔了幾天，毛澤東在姚文元送來的一份報告的批示中寫道：“提法似應提反對修正主義，包括反對經(jīng)驗主義和教條主義，二者都是修正馬列主義的，不要只提一項，放過另一項。”有了毛澤東的這個批示，鄧小平便有了同“四人幫”斗爭的有力武器。4月27日，鄧小平在主持中央政治局會議時，和葉劍英先后發(fā)言，用事實揭露和批評江青等人攻擊周恩來的行徑。鄧小平針對“四人幫”搞的批經(jīng)驗主義，尖銳地指出：很明顯，這是一次有計劃、有組織的反總理的行動!鄧小平同“四人幫”的斗爭，再一次打下了“四人幫”的猖狂氣焰。會后，江青到毛澤東那里去告鄧小平的狀，說鄧小平主持政治局會議，對他們搞突然襲擊，圍攻他們，是1970年廬山會議的再現(xiàn)。當?shù)貌坏矫珴蓶|的答復時，江青又親自給毛澤東打電話，告鄧小平，說鄧小平開政治局會議圍攻她。對江青告鄧小平，毛澤東根本不予理睬。不僅如此，毛澤東還在5月3日，親自主持中央政治局會議，專門批評“四人幫”。在批評“四人幫”時，毛澤東把“四人幫”的問題提到了“三要三不要”的高度(即“要搞馬克思主義，不要搞修正主義；要團結，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惫P者注)，并且明確提出要解決“四人幫”的問題。毛澤東在這次會議上批“四人幫”，表示支持周恩來和鄧小平，對遏制“四人幫”，起到了關鍵作用。

5月3日會議之后，鄧小平立即著手落實毛澤東的指示，落實毛澤東的指示，就是要著重批“四人幫”。但負責召集政治局會議的王洪文感到開會對他們不利，一直拖著不開。在這種情況下，鄧小平與周恩來商議，由鄧小平出面主持開政治局會議。鄧小平事先請示了毛澤東，說要開政治局會議，批評“四人幫”。毛澤東表示同意。5月27日，經(jīng)毛澤東批準，由鄧小平主持中央政治局會議，專門批評以江青為首的“四人幫”。在會上，鄧小平做了中心發(fā)言。鄧小平在發(fā)言中先從對毛澤東5月3日會議上的講話的理解開始。他說：“主席這篇講話，對于我們黨非常重要，因為主席是對政治局講的，(政治局)是黨的核心。主席提出政治局要安定團結，‘三要三不要’，聯(lián)系批評宗派主義、批‘四人幫’(這是鄧小平當著“四人幫”的面第一次公開講“四人幫”——筆者注)，這是很重要的原則問題，需要好好討論?！编囆∑郊又卣Z氣地說：“安定團結，首先是政治局要安定團結，搞‘四人幫’就不能安定團結。”當鄧小平在講話中兩次提到“四人幫”時，江青的肩膀一震，眼睛盯著鄧小平，鄧小平也對江青怒目而視，張春橋、姚文元、王洪文則沉默不語，會上的氣氛十分緊張。鄧小平根本不怕“四人幫”，他提高聲調(diào)，直截了當?shù)卣f：“4月27日政治局開會，我和劍英在會上批評了幾句，就有人說這次會上的講話‘過了頭’，還有人講是搞‘突然襲擊’，是‘圍攻’。其實，百分之四十也沒有講到，有沒有百分之二十也難講。”鄧小平尖銳地提出：“這里有三件事需要講清楚：一是前年十二月會議上提出‘第十一次路線斗爭’；二是批林批孔又批‘走后門’，三是學理論又提出批‘經(jīng)驗主義’。倒是問一問，這是為什么？不講明白，沒有好處?！编囆∑降募怃J發(fā)問，點到了“四人幫”的痛處，抓住了“四人幫”在當時的主要問題，對與會者起到了引導作用。鄧小平講完之后，吳德、李先念、陳錫聯(lián)相繼發(fā)言，批評“四人幫”搞宗派活動，這使政治局多數(shù)同志認清了“四人幫”的面目，也認識到了解決“四人幫”的必要，站到了鄧小平一邊。這次會后，政治局又接連開了兩次會議，專門批“四人幫”。葉劍英在會上就鄧小平提到的三件事，對“四人幫”發(fā)出了尖銳的質(zhì)問。在葉劍英的質(zhì)問下，江青等人啞口無言，鄧小平要求江青、王洪文寫出檢查，江、王二人不得不表示，一定要寫出檢查。

鄧小平主持開了三次批“四人幫”的中央政治局會議。開會時，他當著政治局全體成員的面提出：“話不要講完，講多少算多少?！遍_過三次政治局會議后，鄧小平表示，“要把三次會議的情況向毛主席匯報。”幾天后，鄧小平陪同毛澤東會見外賓后，向毛澤東匯報了三次政治局會議的情況，并反映了江青等人的表現(xiàn)，毛澤東很高興，說：“我看有成績，把問題擺開了，他們幾個人(指“四人幫”——筆者注)現(xiàn)在不行了，反總理，反你，反葉帥。現(xiàn)在政治局的風向快要轉了?！泵珴蓶|還對鄧小平說：“你要把工作干起來!”毛澤東再次表示了對鄧小平的信任，同時也再次表示了對“四人幫”的批評。

鄧小平主持中央政治局開的三次會議，再次打擊了“四人幫”的氣焰。江青不得不向毛澤東和中央政治局寫書面檢查，江青在書面檢查中說自己犯了錯誤，包括說存在“第十一次路線斗爭”，搞“三箭齊發(fā)”，提出主要危險是經(jīng)驗主義，個人擅自送材料等等，她還承認存在“四人幫”。這是江青在“文化大革命”中第一次寫檢查。在毛澤東、周恩來、葉劍英的支持下，鄧小平同“四人幫”的斗爭，再次取得了勝利。1975年7月，毛澤東當面肯定鄧小平有成績，鼓勵他“無非是挨罵。我歷來是挨罵的。”

四

鄧小平再次被打倒后，他不顧個人安危，堅持留在北京。留在北京的鄧小平既是人們關注的人物，也是同“四人幫”斗爭的重要力量。

鄧小平同“四人幫”的斗爭，使“四人幫”對鄧小平十分仇恨，加上鄧小平領導1975年整頓，部分地糾正了“文化大革命”中“左”的錯誤，更使靠“文化大革命”起家的“四人幫”對鄧小平恨之入骨。他們想來想去，抓住一點，說鄧小平否定“文化大革命”，以此來向毛澤東告鄧小平的狀。毛澤東本來是支持鄧小平領導整頓的，但當整頓工作部分地糾正“文化大革命”的錯誤時，毛澤東感到了不安，他對鄧小平領導整頓產(chǎn)生了懷疑，懷疑鄧小平要否定“文化大革命”，而他是不允許任何人否定“文化大革命”的。他認為，搞“文化大革命”是他一生中做的兩件大事之一(另一件大事是打敗蔣介石，把蔣介石從大陸趕到一群海島上去——筆者注)。

“四人幫”見他們向毛澤東告狀初見成效，毛澤東對鄧小平領導整頓產(chǎn)生了懷疑，有了可趁之機，使在向毛澤東告鄧小平狀的過程中，找各種機會，進一步誣陷鄧小平。他們說鄧小平是在搞復辟。但此時毛澤東也并未全信江青等人的話。

江青等人見毛澤東并不十分相信他們的話，便下決心再與鄧小平當面較量一番，挑起矛盾。

1975年7月，毛澤東對古典小說《水滸》談了一些評論性的話，當姚文元看到毛澤東這些談話的整理稿后，認為這是個可以抓住的機會，他立即動筆向毛澤東寫了一個報告，借題發(fā)揮地說“毛主席評《水滸》的談話十分重要”，它對“中國共產(chǎn)黨人、中國無產(chǎn)階級、貧下中農(nóng)和一切革命群眾在現(xiàn)在和將來、在本世紀和下世紀堅持馬克思主義，反對修正主義，把毛主席的革命路線堅持下去，都有重大的、深刻的意義”。姚文元在信中提出，要宣傳毛澤東對《水滸》的評論的話。毛澤東在姚文元的報告上批示：“同意。”

江青、張春橋、姚文元得到毛澤東的批示后，立即在全國開展了一場評《水滸》運動。在運動中，“四人幫”說：《水滸》的要害是投降，是宋江架空晁蓋。他們含沙射影，攻擊周恩來和鄧小平。一時間，全國從中央到地方，謠言四起，手抄的江青講話稿到處流傳。在“四人幫”的進攻面前，鄧小平表現(xiàn)得十分沉著，在任何場合，他對評《水滸》都不表態(tài)，任由“四人幫”鬧，他只是靜觀。同時，他領導的國務院，只搞業(yè)務工作，不搞評《水滸》運動，他在尋找機會對“四人幫”進行反擊。

1975年9月15日，國務院在山西省昔陽縣召開全國農(nóng)業(yè)學大寨會議。這本是鄧小平為了抓糧食生產(chǎn)開的一次會議，會議的主題是討論農(nóng)業(yè)問題。參加會議的有黨和國家主要領導人。江青也參加了這次會議。在這次會議上鄧小平發(fā)表講話，重點講了各方面都要整頓的意見?？墒?，江青卻在會上大講評《水滸》，還要求對她的講話搞錄音，并且整理成文稿，向下面發(fā)。鄧小平在這次會上，再次與江青頂了起來。二人在講話中互相插話，互相打斷，把二人之間的矛盾在全國各地來開會的人的面前公開了。這次會后的9月24日，鄧小平在陪同毛澤東會見越南的黎筍之后，向毛澤東匯報了江青在大寨講話的情況。毛澤東氣憤地針對江青說：“放屁!文不對題。那是學農(nóng)業(yè)，她搞批《水滸》。這個人不懂事，沒有多少人信她的?！泵珴蓶|最后拍板：對江青在大寨的講話“稿子不要發(fā)，錄音不要放，講話不要印”。鄧小平立即向中共中央政治局傳達了毛澤東的指示，這使江青在中央政治局成員面前大丟其丑，再次煞了江青等人的囂張氣焰。

江青等人見毛澤東仍然信任鄧小平，感到要搞倒鄧小平，首先必須打消毛澤東對鄧小平的信任。當時，毛澤東身體不好，中央政治局委員都見不到毛澤東，毛澤東只是通過他的侄子毛遠新與政治局聯(lián)系。江青認為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條件，她便把毛遠新拉了過去，通過毛遠新在毛澤東面前說鄧小平的壞話。毛遠新果然成了“四人幫”的一個卒子，經(jīng)常在毛澤東面前反映鄧小平否定“文化大革命”的問題，起到了“四人幫”所起不到的作用。1975年9月27日，11月2日，毛遠新兩次對毛澤東說：“我感到社會上有股風，就是對文化大革命怎么看，是肯定還是否定，成績是七個指頭還是錯誤是七個指頭，有分歧。這股風比1972年批極左還兇些。我很注意小平同志的講話，我感到一個問題，他很少講文化大革命的成績，很少提批劉少奇的修正主義路線。我擔心中央，怕出反復。我覺得國務院幾個副總理講話有些問題?！泵h新的話，正好觸及毛澤東所擔心之處，毛澤東就是擔心有人否定“文化大革命”，而毛遠新則把否定“文化大革命”的首要人物定在了鄧小平的身上，這使毛澤東對鄧小平的信任發(fā)生了動搖。正好有一件事，更使毛澤東對鄧小平產(chǎn)生了不滿。

1975年8月和10月，鄧小平先后向毛澤東轉了清華大學黨委副書記劉冰的兩封信，信中對遲群(校黨委書記)和謝敬宜(校黨委副書記)的工作作風和思想意識等問題提出批評。而遲、謝是“文化大革命”中發(fā)展起來的，是“四人幫”的親信，但遲、謝二人的特殊之處在于：其中的謝敬宜，是毛澤東親自派出去參加清華大學的“文化大革命”的，遲群通過“四人幫”的關系，在毛澤東那里也是有好印象的，因此，劉冰告遲群和謝敬宜的信，只有通過鄧小平才能轉給毛澤東。毛澤東得知是告遲群和謝敬宜的信，當然也必須看。毛澤東看了這兩封信后，對劉冰十分不滿，他認為劉冰的信，是代表著否定“文化大革命”的一批人的態(tài)度的。10月19日，毛澤東在會見外賓后，同李先念、汪東興談話時說：“現(xiàn)在有一股風，說我批了江青，批是批了，但江青不覺悟。清華大學劉冰等人來信告遲群和小謝。我看信的動機不純，想打倒遲群和小謝。他們信中的矛頭是對著我的。遲群是反革命嗎?有錯誤，批評是要批評的。一批評就要打倒，一棍子打死孫謝是帶三萬工人進清華大學的。遲群我還不認識哩。”毛澤東在這里說矛頭是對著自己的，這句話的意思是，劉冰代表的一些人反對“文化大革命”，是對著毛澤東的。在當時，提到矛頭是對著毛澤東的，是相當重的，誰都知道，在當時被毛澤東親自說是反對他的問題的份量。毛澤東在談話中還說：“我在北京，寫信為什么不直接寫給我，還要經(jīng)小平轉。你們告訴小平注意，不要上當。小平偏袒劉冰。你們六人(指鄧小平、李先念、汪東興、吳德、謝敬宜、遲群——筆者注)先開會研究處理。此兩封信(指劉冰的信——筆者注)印發(fā)中央政治局在京各同志。清華大學可以辯論，出大字報?！?/p>

毛澤東的談話，明顯表示出了他對鄧小平否定“文化大革命”的不滿。這些話對鄧小平是不利的。但在當時黨內(nèi)的特殊情況下，鄧小平還不得不召開政治局會議傳達毛澤東的談話，并決定按照毛澤東的意見，召開清華大學黨委擴大會議傳達討論。27日，鄧小平、李先念、吳德、汪東興聯(lián)名向毛澤東寫報告，匯報了傳達貫徹毛澤東談話的情況。毛澤東在報告上批示，同意不向下傳達他批評鄧小平的話。但毛澤東此時對于鄧小平否定“文化大革命”的不滿情緒已經(jīng)很深了。11月2日，毛澤東同毛遠新談話，再次提到有人否定“文化大革命”的問題，同時批評鄧小平。毛澤東說：“有兩種態(tài)度，一是對文化大革命不滿意，二是要算賬，算文化大革命的賬?！薄八麄冃胖械拿^是對著我的?！薄澳銈兏嬖V小平注意，不要上當，小平偏袒劉冰。”“清華所涉及的問題不是孤立的，是當前兩條路線斗爭的反映?！薄澳阏倚∑健|興，錫聯(lián)談一下，把你的意見全講，開門見山，不要吞吞吐吐。你要幫助他(指鄧小平——筆者注)提高?！泵珴蓶|在這里提到了“兩條路線斗爭”問題，這就不是一般性質(zhì)的問題了。而且，毛澤東還提出讓毛遠新幫助鄧小平“提高”，顯然是把鄧小平放在了毛遠新之下，這說明毛澤東已經(jīng)在考慮重新安排鄧小平的職務的問題了。11月2日當天，毛遠新就“落實”毛澤東的指示，把鄧小平、汪東興、陳錫聯(lián)找到一起談話。談話一開始，毛遠新就盛氣凌人地指責鄧小平，說鄧小平執(zhí)行修正主義路線。鄧小平明明知道毛遠新是代表毛澤東來與他談話的，但是，他心里更明白，毛遠新所以能得勢，背后有“四人幫”搗鬼，他為了抵制“左”的那一套東西，堅持正確的意見，同“四人幫”斗爭，就不顧那些了，他立即與毛遠新頂了起來。鄧小平說：“你的描述，中央整個是執(zhí)行了修正主義路線，而且是在所有領域都沒有執(zhí)行主席的路線，這個話不好說。我主持中央工作三個多月，是什么路線，全國的形勢是好一點還是壞一點，實踐可以證明?！蓖瑫r鄧小平也表示，自己愿意作自我批評。

鄧小平頂毛遠新，使他大為惱火。他到毛澤東那里匯報了四個人談話的情況。毛澤東對他表示：“你沒有精神準備，他也沒有料到，頂了起來。你有理，順著不好，頂了他，這就叫幫助。他要有個轉彎?！泵珴蓶|提出，還要再開一次批評、幫助鄧小平的會，“人員擴大一點，在四個人之外，讓李先念、紀登奎、華國鋒、張春橋也參加，八個人先討論。吵也不要緊，然后政治局再討論?！泵珴蓶|定調(diào)子說：“討論限于文化大革命問題，做個決議。文化大革命是干什么的?是階級斗爭嘛?！薄皩ξ幕蟾锩?，總的看法：基本正確，有所不足?，F(xiàn)在要研究的是在有所不足方面。三七開，七分成績，三分錯誤?！薄澳銈儼藗€人先討論。一次開不好，兩次，三次，不要著急?！泵珴蓶|顯然是下了決心，必須要肯定“文化大革命”，必須讓鄧小平也承認“文化大革命”對。

但是，在這一點上，鄧小平是堅決不退讓的，他絕不承認“文化大革命”對。在4日晚上毛遠新召集八人討論毛澤東的指示，“幫助”鄧小平時，鄧小平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堅持說：安定團結和把生產(chǎn)搞上去是對的。參加會議的人都知道，毛遠新的身份特殊，他是代表毛澤東來召集會議的，他的意見也是代表毛澤東的，而其背后則有“四人幫”在搗鬼，因此，參加會議的人，多數(shù)不發(fā)言。毛遠新見自己孤立，便不再開下去，而是回去向毛澤東請示。毛澤東說：“安定團結，不是不要階級斗爭。階級斗爭是綱，其余都是目?！薄皶h還要逐步擴大幾個人，開會就是幫助小平同志及大家，互相幫助，搞好團結，搞好工作?！泵珴蓶|此時雖然仍對鄧小平不滿，但他還不想打倒鄧小平，因此他交待毛遠新說：對鄧小平，“不是打倒，而是改正錯誤，團結起來，搞好工作。我批評江青也是這樣。”

毛遠新又按照毛澤東的意見，擴大了幾個人，接著開會“幫助”鄧小平。在這次會議上，鄧小平雖然也對自己的一些具體工作問題作了些自我批評，但對“文化大革命”就是不講肯定的話。毛遠新向毛澤東匯報了會議情況，毛澤東很不滿意，他指示毛遠新，開一次政治局會議，要鄧小平主持，在這次政治局會議上，要作一個肯定“文化大革命”的決議。毛遠新向鄧小平傳達了毛澤東的意見。鄧小平堅定地說：“由我主持寫這個決議不適宜。我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漢，遑論魏晉?”鄧小平的這種完全不讓步的態(tài)度，使毛澤東對他極為不滿。毛澤東此時下決心，要搞一場“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八娜藥汀崩妹珴蓶|和鄧小平在對待“文化大革命”問題上的分歧來反對鄧小平的陰謀，得手了。

1975年11月13日，毛澤東親筆寫了一個關于“反擊右傾翻案風”的批語，讓鄧小平主持開一個向各省市、中央各方面負責人“打招呼”的會議。所謂“打招呼”，就是告訴他們，中央要搞“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了。11月21日，主持中央政治局日常工作的鄧小平給毛澤東寫了一個報告，匯報準備開“打招呼”會議的情況。毛澤東批準了這個報告。毛澤東決定，“打招呼”會議仍由鄧小平主持，會上不點鄧小平的名字。毛澤東仍然希望鄧小平能和他站在一起，肯定“文化大革命”。可是，鄧小平在主持“打招呼”會議時，并沒有說話，而參加“打招呼”會議的人中，大多數(shù)并沒有想通。這些干部深受“文化大革命”之害，對“文化大革命”的惡果看得很清楚，他們是不會想通的。毛澤東對“打招呼”會議的結果很不滿意。鄧小平心里清楚，自己的處境很敏感，于是他主動向毛澤東提出，中央日常工作仍由王洪文主持。毛澤東批示道：“暫時仍由鄧小平主持，過一會再說。”可見，此時毛澤東仍然希望鄧小平能夠回心轉意。毛澤東發(fā)了話，鄧小平只好繼續(xù)主持中央日常工作。

1976年1月8日，周恩來總理逝世，鄧小平失去了一位戰(zhàn)友。特別是在當時的情況下，鄧小平失去了周恩來的支持，他的處境更加艱難。但是，鄧小平不屈不撓，仍然堅持自己的看法，同“四人幫”進行斗爭?？紤]到自己處境的敏感性，鄧小平再次給毛澤東寫信提出：“解除我擔負的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責任?！泵珴蓶|看了鄧小平的來信后，對毛遠新說：“鄧小平是人民內(nèi)部矛盾，引導得好，可以不走到對抗方面去。對鄧小平的工作，以后再議，可減少工作。”毛澤東說這些話，意味著他已經(jīng)同意鄧小平不再主持中央日常工作了。

鄧小平不再主持中央日常工作了，也就意味著不讓他接總理的班了，那么，由誰來接總理的班呢？對此，毛澤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思考的結果，決定不把權力交給“四人幫”(當時“四人幫”極力推薦張春橋出任總理，并且提出由王洪文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筆者注)。他決定把權力交給華國鋒。1976年1月28日，經(jīng)毛澤東提議：華國鋒主持中央日常工作。2月2日，中共中央發(fā)出通知：經(jīng)毛主席提議，中央政治局一致通過，由華國鋒任國務院代總理。華國鋒出任國務院代總理后，毛澤東仍然堅持搞“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八娜藥汀苯铏C在全國掀起一個一個新的風潮，這引起了全國上下的普遍不滿。特別是人們知道鄧小平同“四人幫”斗爭而受到打擊的情況后，對“四人幫”的仇恨像被壓抑的火山一樣，即將爆發(fā)。人們都同情鄧小平，站在鄧小平一邊。

1976年4月5日，天安門廣場爆發(fā)了以悼念周恩來，擁護鄧小平，反對“四人幫”為主題的偉大群眾運動。這場運動表明，人民群眾是擁護鄧小平，反對“四人幫”的。這已經(jīng)為后來粉碎“四人幫”奠定了群眾基礎。

但在當時，毛澤東卻在聽了毛遠新歪曲事實的匯報后表態(tài)說，天安門事件的“性質(zhì)變了”，把“四·五”運動定性為“反革命事件”。毛澤東對天安門事件的錯誤判斷和處理，必然引起對鄧小平所謂“右傾翻案”問題的判斷和處理。4月7日，毛澤東決定任命華國鋒為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國務院總理，同時，撤銷鄧小平黨內(nèi)外一切職務，保留黨籍，以觀后效。鄧小平在“文化大革命”中再次被打倒。

五

鄧小平再次被打倒后，有一個去向問題，即：是留在北京，還是去廣東。當時許多人勸鄧小平去廣東。去廣東有兩個好處，一是在那里安全，廣東軍隊和地方的主要領導干部都同情鄧小平，支持鄧小平，他到那里，可以免遭“四人幫”的毒手；二是鄧小平到廣東后，那里會給他提供較好的生活條件，他可以在那里養(yǎng)老，如果留在北京，“四人幫”則隨時可以加害于鄧小平。而且，在北京，整天處于“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叫嚷聲音之中，他的心里也不寧靜。但是，鄧小平經(jīng)過慎重考慮，決定留在北京。他的想法有二：一是他再次被打倒后，已經(jīng)引起了各方面的廣泛關注，他留在北京，就會繼續(xù)引起各方面的廣泛關注，這樣，就把“四人幫”的問題繼續(xù)擺在全國人民面前；二是通過幾次同“四人幫”較量，鄧小平更加堅信，“四人幫”在人民群眾中，在廣大干部中，是孤立的，他們必定垮臺，而且，“四人幫”垮臺的日子不會久遠了，他留下來，就會增加同“四人幫”斗爭的力量。當然，鄧小平也考慮到了自己的安全問題，他知道，毛澤東雖然決定撤銷他的黨內(nèi)外一切職務，但仍然很關心他，毛澤東已經(jīng)關照汪東興，要保護好鄧小平，免出意外。同時，葉劍英也十分關心鄧小平。葉劍英還把鄧小平安排在一個十分安全的地方，因此，他的安全，雖然危險，但大體上是可以保障的。于是他決定留在北京。

此時，鄧小平雖然賦閑在家，但他心系全國，心系人民。他關心國家大事，關注中國的政治動態(tài)，繼續(xù)同“四人幫”做斗爭。

1976年9月9日，毛澤東主席逝世。正當全國人民陷入極大悲痛之中時，“四人幫”卻加緊了篡黨奪權的活動。他們認為華國鋒立足未穩(wěn)，政治上不強，還誤以為政治局里面會有很多人擁護他們，便急于取華國鋒而代之。

“四人幫”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先是王洪文讓他的秘書米士奇給各省打電話，讓各省有事情和王洪文辦公室直接聯(lián)系，想要把中央與地方聯(lián)系的渠道壟斷住，結果，被華國鋒發(fā)現(xiàn)，及時糾正過來。

接著，江青借保存毛澤東文件之機，向華國鋒大吵大鬧，要求把毛澤東的文件都歸她和毛遠新保管。她的意圖非常明顯，就是要利用和篡改毛澤東的文件，為他們掌權制造所謂“根據(jù)”。結果，又被華國鋒頂了回去。

再接著，江青又向中央提出，讓毛遠新留在中央工作。她是打算讓毛遠新在中央擔任重要職務，同時，也為他們篡權找一個曾接近毛澤東的人作個見證。這一條，也被華國鋒頂了回去。

又接著，在出版《毛澤東選集》第五卷的問題上，“四人幫”故意向華國鋒搗亂。他們提出，不必出第五卷，只出單篇就可以。他們是想用出單篇的辦法，由他們把持出版工作，只出對他們有利的毛澤東文稿，為他們篡黨奪權制造“根據(jù)”。這一條，又被華國鋒頂了回去。

在當時，中央政治局的多數(shù)是擁護華國鋒的，特別是葉劍英，更是堅定地擁護華國鋒的領導，各地黨委也紛紛表態(tài)，擁護華國鋒?！八娜藥汀币姷箅y不住華國鋒，也拱不倒華國鋒，便打算搞“第二武裝”，組織叛亂，用武力奪權。王洪文專門回上海，讓“四人幫”在上海的死黨盡快把民兵武裝搞起來，還發(fā)放武器彈藥，組織訓練。“四人幫”的這一陰謀，被葉劍英及時發(fā)覺，他立即調(diào)動南京軍區(qū)部隊三個師，向上海外圍出動，控制了上海外圍險要地帶。

“四人幫”在籌劃搞“第二武裝”的同時，又在關鍵問題——即毛主席“臨終囑咐”上做文章。他們把毛澤東寫給華國鋒的“按過去方針辦”改為“按既定方針辦”。他們這樣做的意圖是，只要中央認可“按既定方針辦”，就可以任由他們來解釋“既定方針”，堅持“文化大革命”路線，他們還可以為所欲為。同時也可以給華國鋒扣上“篡改毛主席臨終囑咐”的罪名。1976年9月16日，《人民日報》、《紅旗》雜志、《解放軍報》發(fā)表文章：《毛主席永遠活在我們心中》，首次提出了“按既定方針辦”是毛主席“臨終囑咐”。文章發(fā)表后，“四人幫”覺得還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也沒有達到把“篡改毛主席臨終囑咐”的罪名扣在華國鋒頭上的目的，便又下毒手。1976年10月4日，“四人幫”拋出署名“粱效”的文章：《永遠按毛主席的既定方針辦》。文中說：“任何修正主義頭子膽敢篡改毛主席的既定方針，是絕然沒有好下場的?！边@篇文章打出了一個強烈的信號，這就是：他們要把“篡改毛主席臨終囑咐”的帽子，扣在華國鋒的頭上，要搞掉華國鋒，華國鋒的地位受到了嚴重威脅。

在決定中國前途命運的歷史關頭，在北京的鄧小平密切關注著局勢的發(fā)展。自從毛澤東逝世后，“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運動仍在擴大。廣播喇叭中傳來的批判鄧小平的聲音，他天天都能聽到。但是，鄧小平不在乎這些，他早已經(jīng)把個人榮辱進退乃至生死置之度外。但他心里也十分焦急。他每天看報、聽廣播，聽消息，從各種渠道了解“四人幫”的動向。他已經(jīng)明察到了“四人幫”篡黨奪權的陰謀。他十分擔心，一旦黨和國家的大權落入“四人幫”的手中，中國就會有千百萬人頭落地，中國人民就會再受浩劫。中國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十年浩劫，再也不能折騰了。他當時對一個朋友說：“我最擔心的是，讓他們把我們殺光，任其分裂黨和國家，把用無產(chǎn)階級的心血和精神建設起來的國家推入他們設計的黑暗深淵，那樣，歷史將倒退一百年?！编囆∑较露Q心，自己不能閑著，更不能袖手旁觀，他要為粉碎“四人幫”出力。

本來，鄧小平再次被打倒后，葉劍英為他安排的住處十分保密，鄧小平也基本不外出，因此，誰也找不到他的住處，連他的老朋友和老戰(zhàn)友，也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住處。后來，“四人幫”把注意力轉向攻擊華國鋒，把精力放在要把華國鋒搞掉之上，似乎忘記了鄧小平。這樣，鄧小平的處境相對寬松了一些，他也自由了一些。這樣，許多老戰(zhàn)友也就知道了鄧小平的住處。一些對當時中國政局起重要作用的關鍵人物，也到鄧小平的住處來訪問了。

1976年10月6日，華國鋒在葉劍英的支持下，一舉粉碎“四人幫”。接著，中央政治局通過了對“四人幫”隔離審查的決議和華國鋒任中共中央主席和中央軍委主席的決議。

這次政治局會議后不久，李先念、陳錫聯(lián)、吳德一起到北京的西山去看望已經(jīng)轉移住到那里的鄧小平，向他介紹了粉碎“四人幫”和華國鋒任中共中央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的情況。鄧小平高興地對他們說：“很好啊!我可以過一個安寧的晚年了。這種方式好(指抓捕“四人幫”的方式——筆者注)，干凈利索!”

以粉碎“四人幫”為契機，中國結束了長達十年的“文化大革命”動亂，中華人民共和國迎來了后來鄧小平領導的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的新時期。而這些，是與鄧小平與“四人幫”的斗爭分不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