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了一回

孫秀利

小孟出去旅游，到了當(dāng)?shù)?，聽說 這里新建了一處“金瓶梅民俗文化城”，便欣然前往。

走進(jìn)民俗城，小孟看到沿街兩邊仿宋風(fēng)格建筑比比皆是，再細(xì)看牌匾，什么“武大郎炊餅店”、“王婆茶館”等等，凡小說《金瓶梅》里描述的主要建筑，一應(yīng)俱全。

小孟正在“王婆茶館”里喝茶呢，一個導(dǎo)游模樣的男人坐到了他面前，滿臉堆笑地說：“先生，歡迎你來金瓶梅民俗文化城觀光旅游，我們這新開發(fā)了一個互動旅游項目：走進(jìn)《金瓶梅》，感受書中情。具體說就是你可隨心所欲地裝扮成小說《金瓶梅》里任何一個人物，然后根據(jù)書中的情節(jié)，身臨其境地體驗書中描繪的生活，當(dāng)然，得交納一定的費用。”

小孟是好玩、愛尋刺激的主兒，當(dāng)下交了一筆不小的費用，換上了一套宋朝行頭，搖身一變，成了風(fēng)度翩翩的西門慶，立馬身后就跟上了幾個宋朝仆人打扮的小廝，小孟被小廝們擁著向“西門慶生藥鋪”走去。

小孟正領(lǐng)著小廝們大搖大擺地在大街上晃蕩呢，突然從沿街的二層樓房上掉下一根竹竿子，不偏不斜砸到了他頭上，小孟抬頭正要發(fā)怒，卻見從敞開的窗口里露出一個美貌嬌艷的婦人臉，一對美目，顧盼生輝，正對著小孟頻送秋波呢！此時小孟恍然大悟：砸在自己頭上的竹竿，不正是潘金蓮那根惹禍的竿子嗎？原來已經(jīng)進(jìn)入自己夢想的書中情節(jié)了。小孟隨即抬腳登樓，要與美人相會。沒承想?yún)s被身后扮作跟班小廝的導(dǎo)游攔住了。

導(dǎo)游提醒小孟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切都要按照書中描述的情節(jié)行事，水到自然成?！毙∶蠠o奈，只好先買了禮品去拜見王婆，又給王婆封了一個大紅包，王婆這才踮著小腳喜滋滋地引著小孟與那裝扮潘金蓮的嬌艷女子見了面，接著又置辦酒席。待小孟酒足飯飽之后，王婆又要小孟給潘金蓮添置首飾衣物，隨著小孟兜里的錢包越來越癟，情節(jié)終于發(fā)展到“潘金蓮私會西門慶”了。

小孟揣著一顆怦怦亂跳的心，等著那美妙時光的來臨。潘金蓮的小手挽著小孟顫抖的胳膊，往“武大郎炊餅店”后面潘金蓮的私房走去，在即將進(jìn)入房門的一剎那，從圍觀的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大喊：“慢！好事不能都讓一個人占了，老子也想當(dāng)回西門慶，我要和他競爭！”

隨著喊聲，人群中搖搖擺擺地走出一個醉醺醺的男人，腋下夾著一個鼓囊囊的包，男人搖晃到潘金蓮面前，一指小孟：“這小子給了你多少錢？”潘金蓮伸出一根纖纖玉指晃晃，說：“一千?！蹦腥寺犕辏芭尽钡厮Τ鲆化B錢：“我給五千！”小孟摸摸已經(jīng)癟了的錢夾，底氣不足地低下了頭。笑靨如花的潘金蓮，給了小孟一個飛吻后說：“現(xiàn)在都按市場經(jīng)濟(jì)規(guī)律辦事，對不起了帥哥，拜拜?！迸私鹕彿鲋谱淼哪腥藫P長而去。

走了美人又賠了錢，小孟正懊悔得不行，介紹他裝西門慶的那個導(dǎo)游又湊了過來，“對不起啊兄弟，不知道你兜里銀子不足，讓人搶了甜頭，不過不要緊，我這里還有個角色，你裝不裝？”小孟沒好氣地說：“裝什么？”導(dǎo)游附在小孟耳邊說了一席話，小孟緊皺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了，痛快地把錢夾里剩下的錢全掏給了導(dǎo)游。

再說潘金蓮陪著春風(fēng)得意的酒醉男人剛邁進(jìn)私房，門還沒插上，就被一身武打行頭、手握哨棒的小孟緊追而來，破門而進(jìn)，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兩人正愣著，只聽小孟高聲喊：“呵！你們這對奸夫淫婦，勾搭成奸，毒死家兄，我武二替兄長報仇來了，看打！”小孟邊喊邊朝酒醉男人掄棒打去，酒醉的男人此時早已酒醒了，他一邊慌不擇路地后退一邊喊：“錯了，搞錯了！按照書中的情節(jié)此時應(yīng)該是我和潘金蓮風(fēng)花雪月??！武大郎還沒捉奸呢，也沒被毒死呀，你怎么提前演武松報仇的戲了！”小孟不懷好意地笑著說：“現(xiàn)在不是市場經(jīng)濟(jì)嗎，生活節(jié)奏加快了，所以武大郎捉奸那段被跳過去了，直接進(jìn)入武松替兄報仇這段來了，你就受打吧！”小孟說著掄棒又打，打得酒醉的男人鬼哭狼嚎、落荒而逃。

出了一口惡氣的小孟得意地扔下哨棒，伸手欲去扶嚇得花容失色的潘金蓮，沒承想潘金蓮?fù)崎_小孟的手，冷冷地說：“裝了一回武松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兜里沒有幾個錢還想來占老娘的便宜，哼，想得美！”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孟這回真是人財兩空，美人沒了，連回家的路費也一分不剩了。望著滿街滿眼的仿宋朝的輝煌和繁華，囊空如洗的小孟急得直搓手。這時，那個導(dǎo)游又幽靈般的靠上來，假惺惺地說：“知道哥們有難處，正巧我們文化城的武大郎辭工不干了，你再裝一回武大郎如何？這回我們出錢雇你?！毙∶下牶鬅o奈地接受了。

第二天，小孟開工了，他穿著武大郎的裝扮，挑上一副炊餅擔(dān)子，沿著街巷開始叫賣“武大郎炊餅”。小孟正叫賣著，突然有人扔了個銅板給他，說：“喂，武大，來個你家傳的炊餅嘗嘗！”小孟一看，這個買炊餅的男人正是昨天被他裝武松打跑的那個酒醉男人，身邊還站著個女人，正是那個潘金蓮。那男人也認(rèn)出了裝扮武大郎的小孟，他哈哈大笑，從包里掏出厚厚一疊錢遞給身邊扮作小廝的工作人員，說：“去，讓你們老板安排一出武大郎捉奸被踹和潘金蓮毒死親夫的戲！”說著又一指，“我就要這個現(xiàn)成的武大郎配戲！”開演了，小孟忍氣吞聲地裝扮武大郎，被那男人和潘金蓮盡情戲弄，最后，還要假裝喝了潘金蓮喂的毒藥，喝完毒藥，小孟“氣絕身亡”。

戲演完了，那男人見小孟半天也沒起來，忙俯身搖晃小孟說：“喂，我說兄弟，你醒醒，戲演完了！”小孟仍沒有反應(yīng)，那男人急了：“你快醒醒，這毒藥是假的！快醒醒呀，只要你醒來，什么都好說！”這時，小孟一下坐起來，哈哈大笑說：“好，我醒來了，你剛才說只要我醒來什么都好說，那我現(xiàn)在想風(fēng)風(fēng)光光裝一回西門慶……”

(題圖、插圖：謝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