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利欽與長痛短痛

徐迅雷

葉利欽去世了，很突然，就像當初突然宣布辭去總統(tǒng)職務一樣。從葉利欽手中接班過來的俄羅斯現任總統(tǒng)普京，宣布4月25日為全國哀悼日，他評價葉利欽是一個“率直而勇敢的民族領袖”，正是由于他，“俄羅斯開始了一個全新的時代”。(據新華社)

在當今和平時代，很少有國家元首能像葉利欽那樣狂飆突進了。三個反復播放的電視鏡頭，恰好反映了葉利欽的三重側面：爬上坦克，掌握國家；跳起搖滾，多元情趣；身體搖晃，健康欠佳。整個世界都無法忘記葉利欽。普京對他的評價是準確的，“率直勇敢”是性格品質，“開始了一個全新的時代”是歷史現實。

對于一個國家來講，開啟一個新時代新紀元的領導，自然是非凡的人物。葉利欽在政治經濟領域實施激進改革，他一手策劃導致蘇聯最終解體，他促使俄羅斯政治上實行民主、經濟上實行市場經濟。連葉利欽自己都稱自己“像一位跑完了超級馬拉松——四萬公里的運動員”。葉利欽備受關注、飽受爭議也是必然的，誰讓他是一個大國的總統(tǒng)，而且正處于波詭云譎的時代。在中國對他的評價也同樣褒貶不一，就有論者認為他有“三宗罪”：“一手葬送了統(tǒng)一的前蘇聯；一手把俄羅斯經濟送入休克；一手喂養(yǎng)了俄羅斯的寡頭?！边€有更多的中國網友在他逝世的新聞后面，寫下一堆浮皮潦草的跟帖，有“這伙計沒干多少好事”、“他毀滅了一個帝國，推薦了一個英才”之類。

許多問題是需要超越歷史時限，從更久遠的時空來觀察評價的。當時的葉利欽、現在的葉利欽、未來的葉利欽，不同階段的評價會有很大的不同。葉利欽所采用的“休克療法”，在當時確實未能“立竿見影”地取得預期效果，反而產生了一大批“不情愿的資本家”，他們在混亂中追求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并發(fā)展成為既得壟斷利益集團，這讓很多人不滿。到了普京時代，俄羅斯社會才逐漸趨向和諧穩(wěn)定，經濟也終于開始復蘇。對于“從蘇聯到俄羅斯”的歷史巨變，普京有句名言就是超越歷史局限的：“誰不對蘇聯解體感到惋惜，誰就沒有良心；誰想回到過去的蘇聯，誰就沒有頭腦?！边@既肯定了歷史的良心、民族的良心，又澆滅了一些人想“恢復蘇維埃政權”的舊夢。

改良式的改革，有改良式的優(yōu)點；激進式的改革，有激進式的特性。葉利欽選擇的是“長痛不如短痛”。從宏廣的歷史長河看，“短痛”不一定就是“必輸”。不管是“長痛”還是“短痛”，重要的是不回避改革的“陣痛”。如果一個國家認識到了非改革不可，卻只在口頭上談體制改革，那么，這樣的“無陣痛分娩”大抵就是自欺欺人的謊言，而這絕不是葉利欽的性格。

選擇“長痛不如短痛”的葉利欽，時常作出一些讓世界目瞪口呆的決定，但大事上選擇明智，是葉利欽的稟賦與特點。他在新千年到來之前突然宣布辭職。俄羅斯首任總統(tǒng)于是也成了俄羅斯首位主動辭職的總統(tǒng)；學建筑出身的葉利欽，擅長“破”與“拆”，被戲稱為適合在“拆遷辦”工作，他把權力交給年輕的普京，也就是把“立”與“建”的責任交給了普京；讓身體欠佳、后續(xù)乏力的自己徹底退出政壇，就是葉利欽的明智選擇。

一個國家要發(fā)展進步，要開始“一個全新的時代”，最需要大膽而明智的選擇，其實那就叫“抉擇”。

[原載2007年4月24日《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