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交替之時,社會動蕩,江淮地區(qū)經(jīng)濟發(fā)達(dá),商賈與文人常聚集于此舞文弄墨,吟詩作對。生活于此的八位青樓女子顧媚、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門、馬湘蘭、柳如是、陳圓圓也被這種文化氛圍所感染,并積極投身其中。由于八位女子才貌俱佳,被后世稱為“秦淮八艷”。八人中除馬湘蘭外,其他七人都經(jīng)歷了由明至清改朝換代的大動亂。當(dāng)時有許多明朝的官吏貪生怕死,賣國求榮,而與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秦淮八艷”雖然是在社會最底層被壓迫的婦女,在國家存亡的危難時刻,卻能表現(xiàn)出崇高的民族氣節(jié),而且她們在詩詞和繪畫方面均有很高的造詣?,F(xiàn)今“秦淮八艷”的大部分書畫作品已經(jīng)散失,只有少部分作品分別藏于全國各地的博物館?!短m石圖》為吉林省博物院收藏的“秦淮八艷”中地位最顯赫,曾得到大清帝國“一品封典”的顧媚的一件傳世畫作,此畫對研究和考證其書畫藝術(shù)有著重要的參考價值。
顧媚(1619—1664年),字眉生,又名顧眉,號橫波,又號智珠、善才君,亦號梅生,人稱“橫波夫人”,婚后改名徐善持,上元(今南京)人。據(jù)《板橋雜記》記載,顧橫波“莊妍靚雅,風(fēng)度超群。鬢發(fā)如云,桃花滿面,弓彎纖小,腰肢輕亞”。 顧氏不但有著仕女的娉婷嬌姿,更具文才藝技,她通曉文史,工于詩畫,所繪山水天然秀絕,尤其善畫蘭花。17歲時所繪《蘭花圖》扇面今藏于故宮博物院中,18歲與李香君、王月等人一同參加揚州名士鄭元勛在南京結(jié)社的“蘭社”,時人以其畫風(fēng)追步馬湘蘭而姿容勝之,推為南曲第一(南曲,泛指賣藝不賣身的江南名妓)。歷鶚、朱彝尊曾為其畫題寫詩詞。同時她又精音律,曾反串小生與董小宛合演《西樓記》、《教子》。享年46歲。著有《柳花閣集》。
蘭花被譽為“君子之花”,常青幽香,高雅素淡,它是我國古代文人畫的重要題材之一。蘭花之所以受到畫家們的喜愛,是因為蘭花自古就被人們賦以人格魅力而被推崇??鬃印都艺Z》中說:“與人善交,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即與之俱化矣”。意為與正人君子在一起,如入蘭花之室,日久即被香氣所化。愛國詩人屈原也鐘愛蘭花,并有“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之句,他以蘭花的高潔自詡。
我們知道,蘭花這種繪畫題材,看起來比較簡單,但畫起來卻不十分容易,如要畫得好,需要有堅實的筆墨功夫和深厚的技巧為根基。蘭花雖為自然界中并不十分出奇的植物,但它的形態(tài)卻包含了一種符合書法規(guī)律形式美的特征。中國畫重視線的表現(xiàn)功能,尤其是蘭花的葉子更能顯示線條美的特性,看上去剛?cè)嵯酀鼓榷嘧恕K旧淼淖匀恍螒B(tài),葉與葉之間有序排列,疏密相宜,變化多端,流線型向外伸展的形態(tài)本身就使人喜愛它,畫家們更偏愛于它。
吉林省博物院收藏的這幅顧媚的《蘭石圖》軸,綾本,縱90.7厘米,橫40.5厘米。畫面純用水墨所繪。在左下角繪一塊石頭,石旁有蘭花一簇,石下有雜草荊棘與之相伴。在構(gòu)圖上,筆者把叢蘭安排在畫面的右下角,然后以飄逸輕柔的蘭葉向畫面的右邊做舒展的姿態(tài),從而使畫面既充實又有一種寂靜空靈別具風(fēng)格的感覺。畫中蘭葉婀娜多姿,翻轉(zhuǎn)有秩。在用筆上,畫家巧妙地將蘭葉描繪得翻轉(zhuǎn)、舒朗、富于變化,彼此之間承迎有情,互為襯托,充滿活力和動感。畫史、畫傳記載都說她“下筆迅掃”,從此幅《蘭花圖》可以看出,她作畫以寫為主,筆法流暢,信筆所至,不事雕琢。蘭葉往往一筆揮就輾轉(zhuǎn)有序。施墨上有濃有淡,干濕掌握得宜。蘭葉之墨較濃,蘭花之墨較淡,濃淡適中,陰陽相宜,此《蘭石圖》是她繪畫的典型精品。顧媚在此幅畫作中并未署年款,只落有“顧氏橫波寫”之款,但其丈夫龔鼎孳為其畫作題跋為“丁亥季夏屬閨人寫似愚公年社翕正,弟鼎孳識于舊雨齋”,“丁亥”為清順治四年(1647年),由此年款看來其夫題此畫時她年僅29歲。畫中鈐印三方:龔鼎孳?。ò孜模?、眉(白文)、顧氏(朱文)。
顧媚在創(chuàng)作《蘭石圖》時,善于學(xué)習(xí)前輩畫家的長處,注意揣摩表現(xiàn)對象的形態(tài)和特點,充分運用毛筆的特點去表現(xiàn)她所熱愛的蘭花題材。該圖通過高度概括和取舍適當(dāng)?shù)男蜗笏季S過程,使得她筆下的蘭花富有生動的表現(xiàn)力。那流暢飛動的筆調(diào),風(fēng)神奕奕的墨韻,使《蘭石圖》成為來自現(xiàn)實,又高于現(xiàn)實的成功作品,令人百看不厭。
顧媚作為名妓畫家,由于她生活在與文人墨客頻繁接觸的文化環(huán)境中,處于以男性為主體的畫壇中,要想以其才藝得到社會的認(rèn)同,她在創(chuàng)作態(tài)度及表現(xiàn)手法上,就要以男性繪畫意識為轉(zhuǎn)移,故此,她的審美觀沒有超越中國文人畫的范疇。但是因為她能以自己的真情實感貫注于作品里,致使她的畫中帶有一種女性細(xì)膩、含蓄、委婉、淡淡的憂郁和愁悶的色彩,這種表現(xiàn)女性情感世界的繪畫,在中國畫史上是有其獨特意義的。
(責(zé)編:唐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