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浪跡,是為了尋找我的生命中最原始的基因。我飄泊,是為了追尋腳下這片土地最古老的靈魂。
賀蘭雪
踏不破賀蘭山,是因為千年一夢的賀蘭雪。
分不清是陽光?月光?還是雪光?
反正西夏的秋風伴隨著我一生的歌唱,在三月的春風里,在七月的烈日下,在十月的寒霜中,始終有一位老人在向我訴說,歲月深處那一段歷史的綿韌和無比的輝煌。
賀蘭山,你的遼闊和狹小曾經(jīng)讓我迷惘。鮮卑人心中的山峰一直被一條細小的河流纏繞,如蠶蛹自縛。那一個個不曾識過的方塊字,該是你無尚的榮光啊??墒?,風吹草低,不現(xiàn)牛羊。
站在西夏王陵前,遙望遠方的賀蘭,白雪皚皚的賀蘭雪啊,讓你的兒孫們?nèi)绾纬孙L走出你的山路和水路?直到有一天,李氏的天空沒有了陽光,山腳下的牛車和遍地桑麻,也不復(fù)存在時,只有賀蘭山依舊,山上的雪依舊。
哦,賀蘭雪!
嘉峪關(guān)
一道遠古夕陽,讓四野的山岡如夢。暮色中的嘉峪關(guān),是我夢中時常神往的地方,
我從遙遠的蜀中來,手捧一部殘破的唐詩,尋覓沙塵中曾經(jīng)擁有的繁榮。胡天浩蕩。沙粒似雪。那些醉臥沙場的戍卒呢?那些疲憊蹣跚的胡商呢——天地蒼茫無語。殘陽如血。
佇立在唐詩宋詞的風韻中,總有淚水在面頰上流淌。不是為了幽怨的羌笛,也不是為了鐵衣上寒光閃閃的月色。我流浪的心中,卻分明有一種生與死的壓抑、聚與別的惆悵!
于是,清明時,野地里的白幡,總是在我迷離的眼前飄啊飄,向著大西北,魂兮歸來吧l
遙遠的涼州,遙遠的嘉峪關(guān),還有城垛上那一輪遠古的夕陽……
敦煌
歲月長長地流過。
古涼州那一支羌笛,在月夜里如水流淌,
仙女們飛天的彩帶,似從笛孔流出的音符,搖曳著大漠孤煙,還有塞上那彎凄美的新月,
三危山下,我獨自聆聽莫高窟。胡笳裊繞,琵琶反彈……茫茫大漠中,奔涌而來鋪天蓋地的馬蹄,還有寒光閃耀的星月彎刀。
這里,放飛過粟特人的牧笛。突厥人的胡哨,還有波斯人特有的歌謠。各民族的智慧,鑄就了世界藝術(shù)的瑰寶。
掬一捧沙粒啊,見證的卻是無情的掠奪、殘酷的殺戮和無奈的背井離鄉(xiāng)。胡琴的哭訴,熱瓦甫的凄涼,演奏出飛天的神韻和繁華的盛唐。
這就是敦煌啊,這就是莫高窟!
友人送上一杯香茗,杯中月色溶溶。一只夜鳥劃過天空,剪碎滿天月光。
有風,在吹;有音樂,在緩緩響起。
樓蘭
正午。樓蘭的天空很靜。陽光點燃了潔白的羊群,像火苗一樣在沙丘上跳躍。
寂野上灰白的野蒿在風中搖蕩。閉目靜思,仿佛還能聽到孔雀河的水聲。高古博雅的龜茲古樂,一聲,兩聲,漸次彌漫。羅布泊畔,愈發(fā)蒼涼!
獨自坐在樓蘭七月的陽光里,看絲路滿天花雨,還有張騫過時了的朝服。
歷史,已經(jīng)遠去。會在輪回中重生么?在今天?也許是在明日?
羅布泊,我什么也沒有留下。明天我又將浪跡,我不知道,下一個驛站是哪里。
樓蘭正午的天空,古老而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