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對我影響很大的朋友,他叫特瑞,比我整整大10歲,但由于智商的原因,他卻像個小孩一樣生活著。
兩年前的一天,特瑞的媽媽問我愿不愿意成為特瑞的“星期六朋友”,我欣然應(yīng)允。我的主要任務(wù)是星期六陪他學(xué)習(xí)、社交或者在公園里散步。令我尷尬的是,在公共場所,這個體重200磅的大男孩喜歡主動和別人握手。盡管他帶著燦爛的笑容,但當(dāng)他向陌生人跑去并伸出大手傳達(dá)真誠問候的時候,別人還是因恐懼而躲開了。
“站在我身邊,不要這樣,”我說,“人家不喜歡這樣的。”“好吧。”他順從地回答。但過不了多久,他的毛病就會重犯,早忘了被人拒絕的煩惱。
當(dāng)特瑞學(xué)習(xí)騎自行車的時候,我看到他撞在路邊的鑲邊石上,從車上跌下來不少于12次。我深深地嘆口氣,然后走過去攙起他,像個教練對待學(xué)員一樣命令道:“撣掉灰塵,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
我一向認(rèn)為自己很聰明,什么事情都難不倒我。但是,我不知道,這一點即將改變。
那年夏天,在一次壘球比賽中,我悄悄潛入第三壘,就在那時,我的一只防滑鞋崴在了地面上,把我的腳向右后側(cè)拉去,與此同時,我的身體卻向前跌倒。我聽到了兩聲清脆的骨骼斷裂聲……
救護車將我火速送往醫(yī)院,對我崴斷的腳腕子實施接骨手術(shù)。清晨,我昏昏沉沉地從麻醉中醒來,看到父母和特瑞正守在病床邊。見我醒來,特瑞興奮極了,拉著我的手,要我跳下床來,和他一起玩耍。
“嗨,特瑞,我動不了了?!蔽姨撊醯匚罩氖帧N业哪_疼痛不堪,我的思維因服用了止痛藥而變得愚鈍遲緩。
“撣掉灰塵……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彼貜?fù)著我常跟他說的話。
“我不能?!?/p>
“好吧。”他無奈地點點頭,沖出我的房間,到別的地方去找人握手去了。
“特瑞,不要去握別人的手,”我輕聲警告道,“人們不喜歡這樣。”
出院之前,我的整形外科醫(yī)生說我的腳腕子可能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靈活了。我在10個星期之內(nèi)不能做劇烈運動,而且我必須依靠拐杖才能走路。
現(xiàn)在,輪到特瑞不耐煩了。他想去寵物商店看白鼠和鳥兒,他想去圖書館數(shù)書架上的書,他想去公園讓我推著他蕩秋千……但是,在最近一段時間里,這些事我無法做到。與此同時,我還被自己的一些問題困擾著。在校園運動會開賽之前,我的物理治療能夠結(jié)束嗎?還能恢復(fù)得跟從前一樣嗎?以后還能在300米障礙賽中取得好成績,成為最棒的一個嗎?我煩燥不安,感到了人生的灰暗。
6個星期后,終于去掉了我腳上厚重的石膏。又過了幾個星期,可以不用拐杖獨立行走了。后來,當(dāng)我能小跑的時候,每逢星期六,特瑞就不請自來,拉著我的手一起在校園的柏油馬路上慢跑。他還是那么笨,有時候,他會自己絆住自己的腳,重復(fù)地摔倒在地。我苦笑一下,趕緊攙起他。“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每逢這時,他都會一邊將自己雙腿上和膝蓋上的灰塵撣掉一邊自言自語地說。他堅強面對每一次跌倒的精神讓我備受鼓舞。
數(shù)月后,我終于站在了學(xué)校運動會的賽場上。爸爸、媽媽和特瑞一起坐在看臺上為我加油。
發(fā)令槍響了。我向前沖去,在跑道的另一側(cè),歡呼雀躍的人們排成了一堵人墻。我沒有時間去回應(yīng)或者思考——只有使勁地跑,努力地跑。但由于我的腳傷沒有完全恢復(fù),我的身體突然失去了平衡,重重地跌倒在跑道上。
就在我被摔得齜牙咧嘴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響亮的聲音:“撣掉灰塵,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是特瑞!他正沖著我大聲叫喊著。
我是一瘸一拐地越過終點線,在我曾經(jīng)創(chuàng)下紀(jì)錄的比賽中我跑了最后一名。然后,我抬起頭向看臺上望過去,特瑞和我的家人正站在那兒為我使勁地歡呼,即使是在我以前獲得勝利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像今天這樣興奮。
我沒有拿到獎牌,但是,我懂得了一個比獎牌更有價值的道理。那就是,最好的攙扶是心靈上的攙扶。在我跌倒的時候,特瑞用鼓勵的話語在精神上將我扶了起來:“撣掉灰塵,從哪里跌倒就從哪里爬起來。”
現(xiàn)在,每逢星期六,我仍然陪特瑞一起出去。當(dāng)有人注視我們的時候,我會拉一拉特瑞的衣袖:“去和他握手,特瑞,別忘了告訴他你很高興見到他,并希望能為他提供幫助?!敝赃@樣做,是因為我覺得,這是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世界,而人與人之間實際上是需要并渴望來自心靈上的相互攙扶的,包括我,也包括特瑞。
選自《現(xiàn)代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