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兒子一起參賽

宋小勇

小時候，我特別喜歡和父親在一起?？伤偸敲€不停，見不著人影。那時候我就暗暗發(fā)誓：長大了絕不做他那樣的父親。

歲月如梭，幾十年后的我成了一位單親父親。作為自由撰稿人，除了金錢，我最缺少的就是時間——陪伴兒子凱利的時間。但是，我仍然銘記著童年的誓言，所以盡量擠出時間與兒子相處。

1984年夏天，凱利10歲那年，我們決定去加州奧博恩城參加異想天開童車大賽。奧博恩是歷史上有名的淘金城，山路陡峭，風景優(yōu)美。比賽吸引了眾多參賽者和數(shù)以千計的觀眾。這種比賽要求車手親自制作并駕駛造型怪異的兒童車，所用材料不限。凱利的創(chuàng)意是在車頭裝個大鼻子，再配上一副眼鏡。由于我們的制作經(jīng)費比較緊張，接下來的幾天，凱利和我四處搜羅廢舊材料，包括一塊在高速公路旁揀來的夾板，準備做紙漿的廢報紙，編雞籠的鐵絲，以及垃圾袋等一大堆東西。兒子勁頭十足地用鐵絲彎了個大鼻子的框架，我則在上面貼滿了濕紙漿當作鼻子的皮膚?？焱旯r，凱利在車尾添加了只有男孩子才想像得出的點睛之筆：一個用垃圾袋制作的減速傘。我端詳著架著眼鏡的大鼻子車頭，凱利拉動手柄，怪物車的眉頭便皺了起來。連我都不得不贊嘆：“這輛車真是怪到家了!”

比賽的日子到了。大街上熱鬧非常，我們激動的心情難以抑制。凱利將車推到位于高地的起跑線上，面對陡峭起伏的山坡和沿途密密麻麻的觀眾，他緊張得臉色發(fā)白。我猜想他可能要打退堂鼓，便許諾說會一直陪著他跑。而我真的打算這么做。

我?guī)椭鷦P利坐進車里時，他的身體都有些僵硬不聽使喚了。發(fā)令槍響后，凱利起步慢了。由于緊張，他頻繁地剎車，不過也沒忘記拉動手柄，讓怪物車不斷地皺眉頭。馬路兩旁的觀眾都被逗樂了。臨近終點時，他打開了減速傘。觀眾歡呼起來，報以熱烈的掌聲。

然而，頻繁剎車讓凱利付出了代價。由于慣性不足，他的車在距離終點線幾碼外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失分了，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們?yōu)檫@個玩意花了那么多心血，這下凱利會失望的。

可是我錯了。凱利從車里跳出來，興奮地嚷著：“我可以再來一次嗎？”

凱利贏得了該年齡組的二等獎。當?shù)仉娨暸_和雜志采訪了他。獲獎讓他興奮不已，采訪過程中，他自始至終都戴著那副可愛的怪物眼鏡。

回家的路上，凱利轉(zhuǎn)身對我說：“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兒子，爸爸又何嘗不是呢!

凱利長大后進了西點軍校。他在韓國駐防期間，有一天我清理舊物時偶然翻出了那個大鼻子和眼鏡。他的杰作已經(jīng)被老鼠啃得殘破不堪了。我給凱利發(fā)電子郵件時提及了此事。他在回信中說：“知道嗎，爸爸，正是因為制作了那個大鼻子，我才下決心進西點學工程專業(yè)的。”讀到這兒我不由會心地笑了，“雖然比賽已經(jīng)過去了14年，可它仿佛就發(fā)生在昨天?，F(xiàn)在我尤其感到那次經(jīng)歷的可貴，因為我意識到自己是多么幸運，有一個情愿花時間陪兒子做這樣一件事的好爸爸。那不只是一場半小時的賽跑，或是兩小時的電影，那是我和爸爸共同完成的一項極富挑戰(zhàn)的大工程，它讓我在早年便學會了如何克服恐懼?！?/p>

想像凱利經(jīng)常從午夜的飛機上跳傘，以及他軍旅生涯的種種冒險時，我不禁為之動容。等讀到郵件的最后兩行，淚水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他是這樣寫的：

“曾經(jīng)和爸爸一起參加比賽的孩子將來也一定會帶著自己的孩子去參賽。做一個這樣的父親是我人生的重要目標之一?！?/p>

此時此刻，我只覺得給予過凱利的每一分鐘都是那么值得。我實踐了自己的誓言，達成了自己的目標，更因此傳給了兒子一份珍貴的愛的遺產(chǎn)。

（青衫客摘自《家庭主婦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