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吧

羅國慶

煙卷被他一口吸的格外的亮，亮的可以照見他的憂郁的臉。那般明澈的目光，那般溫柔的風，卻勾不起他半點的光趣，他著實的苦悶了。

今天三大爺又來了，三大爺開了口，他不好回絕，也不能回絕，可是三大爺說的數(shù)目，實在地讓他為難。他想跟三大爺說：“我沒錢?！笨墒侨鬆斈苄艈?，誰都不會信，誰不知道他李貴是全村最有錢的，誰不知道他李貴每年能賺幾萬塊錢，既然你有錢，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缺點錢，不找你借找誰借，難道去找窮光蛋六子借。

可是李貴確實沒錢，李貴的錢全被人借光了，今天大爺來借五百，明天二嬸來借八百，后天小姑又來借一千。

李貴沒錢，卻頂著個有錢的名，所以，還有很多人來找沒錢的李貴借錢。李貴沒錢，卻沒人相信他沒錢。李貴知道沒人相信他沒錢，就算是咒著祖宗八代對天發(fā)誓也沒用。只會讓人背地里罵自己鐵公雞，擢著腦袋讓人罵六親不認。

所以，李貴不能說自己沒錢，但李貴不說自己沒錢，就有人不斷的來借錢。你既然不說自己沒錢，你就是有錢，有錢你就不能不借給來借錢的人，要是不借，你還是被人罵鐵公雞被人咒六親不認。人人都罵你，你就不能在這兒住了，不在這兒住，又能上哪兒住呢，這里有房子，有自己辛苦撐起的小工廠?？赡悴徽f你沒錢，人家來借錢，就得借給人家錢，可錢又上哪兒弄呢?沒錢拿給人家，等于沒借嗎，那人家還得罵你。

李貴這么一圈亂想，想來想去還是被人罵，李貴臉發(fā)燙，手發(fā)抖，腦袋發(fā)迷糊，仿佛就有一個聲音拎著自己的耳朵說：“快跑吧?！?/p>

“對，跑，我是得跑，我得快跑?！币幌氲脚?，李貴便站起來，一站起來腦袋清醒許多，“跑，能跑到哪去，房子，工廠都不要了?！?/p>

李貴又坐下來，吸著煙，濃濃的煙嗆的他直流淚，他仍狠狠地吸，吸得嘴唇干裂，吸得胃里作嘔。貴沒錢呢?

李貴著實的苦悶地做出了一個痛苦的決定。

李貴從半山腰摔了下來，醒來時，他身邊圍滿了人，大爺、二嬸、三爺、小姑……人們都用探尋地眼光看著他，“快跑吧，快跑吧……”李貴從床上爬起來，驚恐地叫著。李貴瘋了，準確地說是半瘋，李貴每天只瘋兩次，每次瘋的時候就滿村跑著亂叫“快跑吧，快跑吧。”人們每當聽到這個聲音，都會搖著頭用憐憫的口氣說：“李貴真可憐?！?/p>

從此再沒人來找李貴借錢，人們都相信李貴沒錢了，因為李貴每個月都要去一次縣城，每次李貴的媳婦都會拎回好些藥瓶，人們都相信這些藥很貴，李貴的錢都買這些藥了。所以人們相信李貴沒錢了，只有滿村跑叫著“快跑吧，快跑吧”的李貴知道，那些瓶里裝得都是清涼爽口的“潤喉片”。因為他要每天圍著村子叫“快跑吧，快跑吧”嗓子總覺得不舒服，含上一片“潤喉片”清涼爽口又潤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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