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ＮＢＡ零距離

籃球迷們應當知道張衛(wèi)平的大名。當年，這位身高僅1．93米的二中鋒能在長人如林的籃下左右穿插，靈活多變，并以虛虛實實的假動作，恰到好處的時間差頻頻得分，被上世紀70年代的媒體稱為“籃球場上的魔術師”。

80年代初，“魔術師”退役了，1988年他遠赴美國當上了芝加哥大學的學生，后又成為公司職員，高級經理……角色和環(huán)境像魔術一樣不斷在變，但張衛(wèi)平對籃球的熱愛始終如一。從90年代中期起他出現在NBA全明星賽和總決賽的現場，成為央視籃球賽事轉播的解說顧問。近年來，他在評論NBA，ABA(美國籃球聯(lián)盟)等比賽的同時，還主持《籃球課堂》，《攻防解析》等電視節(jié)目，做了大量的籃球普及和交流工作，其細致專業(yè)的講解，精辟到位的點評，受到球迷的喜愛……

春節(jié)前的一個晚上，鬢發(fā)如霜的張衛(wèi)平剛剛從電視臺轉播完NBA一場常規(guī)賽，就欣然接受了本刊記者的專訪。讓記者感觸最深的是，一說起籃球，特別是NBA，本已疲憊的他又興奮起來，嗓音不由自主地在提高，仿佛置身于震耳欲聾的NBA總決賽的直播現場。

初到NBA賽場的感覺：震撼

新體育(以下簡稱新)：您開始深入地感受美國籃球特別是NBA，是不是當年在美國學習和工作時?

張衛(wèi)平(以下簡稱張)：是的。剛到芝加哥，我就和中國留學生一起看NBA比賽的電視直播，芝加哥是公牛隊的主場，我又是NBA東部隊特別是公牛隊的球迷，這個隊的比賽直播，我是場場不落，不僅如此，我看球時還常和西部隊的球迷嘴上“掐架”。在公司里，我只要一聊球，大家都能融合在一起。光看光聊還不過癮，我常和朋友出去打球，在洛杉磯每年都有兩次華人籃球比賽，每次我都參加好幾支隊伍，有時一天要打五六場比賽，這場一打完就開著車趕下一場……

新：做電視賽事評論之前，您作為一個專業(yè)“球迷”，到NBA現場看過球嗎?

張沒有。有一次人家給了我一張球票，我因為工作脫不開身沒能去成，太遺憾了。要知道喬丹帶領的公牛隊90年代正火，在芝加哥弄一張球票很不容易，黑市票能賣到3萬美金一張。票販子倒手三四次主場票，就能為自己添輛新汽車。

后來，我應中央電視臺邀請，直播NBA的全明星賽和總決賽，才有機會真正進入NBA現場。

新第一次走近NBA賽場什么感覺?

張：那是1996年在馬刺隊主場進行的NBA全明星賽，我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明星球員，和電視上看到的確實不一樣，當時只有一種感覺，震撼！那些球員不僅長得高跳得高，而且確實球藝高超。再看那會展中心，簡直就是個大PARTY，人山人海，萬頭攢動，全都圍著籃球轉，有扣籃的，有投籃的，有摸獎的……打了那么多年球，我就沒見過這樣壯觀的場面，都有點看傻了。

新可以想見美國籃球迷的熱情……

張：確實。比如在NBA現場直播過程中，在場觀眾的喊聲之大讓我和貼身而坐的搭檔孫正平只能在耳機中交流。不少球迷愛某支球隊發(fā)狂，恨某支球隊也發(fā)狂。有一年步行者隊與公牛隊進行東部決賽。賽場門口擺著一輛大汽車，車身兩側漆著大大的公牛頭像，旁邊立著一個重磅大錘，觀眾只需花一元錢，就可掄起大錘，砸汽車一下。結果觀眾排成了長隊，每人都鉚足了力氣，掄圓了胳臂，再看那汽車，沒多久就成了一堆破銅爛鐵。

現在湖人隊的球星科比是從費城出來的．因此他去費城與76人隊比賽，常受到當地觀眾的“款待”。有一回，我看到76人隊主場門口立著一個五六米高的人像靶子，穿著科比的背心，底下放著幾筐西紅柿，看球者走過時，都會拿起一個柿子，奮力投向靶子，很搞笑也很解氣……

“我站著直播過NBA總決賽”

新：初次直播NBA比賽您緊張嗎?

張。那也是央視第一次轉播NBA的比賽盛況，但我不緊張?？赡苁嵌嗄甏蚧@球的習慣，我在場上從未感到觀眾的存在，完全沉浸在球賽上。而且場上打得越精彩，我的解說越來情緒，只是我在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等方面沒經驗。我的搭擋孫正平不斷校正我：兩人要扮演不同角色，他說場上發(fā)生什么，我說為什么會這樣發(fā)生，總之我是“添彩”的。此外，我那“哼，哈”的口頭語多，北京腔多，孫正平也常提醒我要減少。

新：以后您幾乎每年都要參加NBA全明星和總決賽兩個盛況直播，據說這也是一項艱苦的工作。

張：說不上特別艱苦，只是在直播NBA總決賽時，我們的評論席往往在座席的最后面，我們只看見球員在動，卻看不清他的號碼，因而常常要現場和監(jiān)視器兩頭兼顧，緊忙乎。有一年，公牛隊與爵士隊總決賽，我們的評論席空間很小，我坐不下去，我們干脆貼著墻壁，站著直播了三個小時。直播中，上廁所是不可能的，中場休息時，觀眾蜂擁廁所，我們還要排隊，所以我常常憋著。與別的評論員不同的是，我在直播中只用水潤潤嗓子，很少喝水，半瓶水足夠了。這是我打球時的經驗，一喝水就出汗，一出汗就沒勁，直播也像打比賽，我得保持體力。

直播前，我要做很多準備工作：提前三四個小時到場，熟悉內外環(huán)境，收集許多現場看不到的趣事。有一年NBA總決賽前就出現這樣一個讓人吃驚的場面：組織者拿出兩張免費球票贈予觀眾，條件是要觀眾做出最怪異的動作來，人人爭先作秀，其中一個球迷做得最邪乎拿出兩片三明治，中間夾上蚯蚓樣的活蟲子，當眾大快朵頤地吃下去，起名為“生吞大蟲羅德曼”(公牛隊球星羅德曼的外號叫“大蟲”)?，F場解說時，我把這些花絮加進去，使直播內容更豐富。

全明星賽的現場直播后，我要在人堆里擠來擠去，抓住那些NBA首腦和明星采訪，即便在飯桌上，我還要找NBA的教練和各國電視評論員交流看法……

新：那些明星容易接近和采訪嗎?

張：NBA會安排他們接受記者采訪的。那時他們每人坐在一個圓桌前，上面立著一個名字牌牌。當然，大紅大紫的明星桌前記者如云，而一些新星桌前則是門可羅雀，反差很大。不過，他們的答記者問大都千篇一律，而且就是幾句話。

新：您印象深的采訪是哪回?

張：是第一次直播全明星賽后采訪NBA總裁大衛(wèi)·斯特恩時的一個細節(jié)。那時央視用一個大話筒從我頭上伸向被采訪者，而我拿著一個小的“假”話筒在前面做樣子。誰知，采訪時，斯特恩一下就看出來，指著小話筒提醒我：“它還沒開呢！”那么敏銳細致，難怪把NBA經營得如此紅火呀！

新：您接觸過“飛人”喬丹嗎?

張：我一直崇拜喬丹，也曾現場看過他打球，確實名不虛傳，但他在全明星賽時的桌位總是空的，因為他幾乎不接受采訪，寧可受到NBA的處罰。不過．去年我?guī)е袊倌昵騿T去喬丹夏令營時，終于與他零距離接觸到。記得與他單獨合影時，面對鏡頭，他的微笑非常專業(yè)，很燦爛，很可親，可剛一拍過，他的臉“叭嗒”一下又拉成了嚴峻。

我拿著一個公牛隊比賽用球請他簽個字，沒想到不僅程序多而且十分講究：現場是個有前后門的房子，要求簽字者像過海關，前門進后門出。他簽字時必須有購買其簽字權的公司人員目擊，他面前擺著各種簽字筆，喬丹根據送來之物的顏色選用筆。他用黑筆在我那桔黃色的球上簽上大名，接著有人在球上貼上一個號碼，還頒發(fā)了一個證書，上面有防偽標志，標志上也有一個號碼與球上的相同，最后有人在總冊上記下簽字的時間地點等。此時有人叮囑你：“收好了，沒有補簽的機會了。”這是最為正規(guī)的喬丹簽字儀式，很少有人能得此大幸。

“我愛看NBA教練寫的書”

新：多年深入接觸美國籃球，您覺得我們的籃球發(fā)展與之距離有多大?

張：可以說很難趕上他們，因為文化背景和籃球氛圍的差距太大。舉一個我感觸較深的小例子，紐約書店暢銷書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常是NBA教練寫的書，其持續(xù)時間可達一兩個月，這在國內很罕見。讀者很關注他們，他們的書寫得也不錯。我特別喜歡菲爾·杰克遜和拉里·布朗等名帥的書，書中不光講籃球技戰(zhàn)術，還有許多個人感悟，人生哲理，很耐人尋味，因此每次到美國，我都會一頭扎進書店，抱一堆這樣的書出來。在國內說球講課時，我常舉出我從中吸收的精華，很受球員和觀眾的歡迎。

再一個明顯的例子就是美國籃球的群眾基礎很厚實。我國也有過重視籃球基礎層的時候，記得當年我在北京青年隊呆了四年，要想進北京隊，中間要經過北京青年一隊、北京工人隊多個層次，那是金字塔結構，可現在中國籃球是“倒金字塔”，基層隊尤其是青少年隊很少，也不受重視，好多孩子想學球而無去處，可能是無利可圖吧！

新您現在不正在做青少年籃球普及工作嗎?

張：(笑)我這人有個特點，喜歡做別人不屑做的事情，只要對籃球發(fā)展有利。除說球外，我常去學校講課，培訓中學教練，寫籃球知識的書，出錄像帶，在國際管理集團工作時，我專門負責中國青年球員的培訓，還在中國奧運希望隊(少年隊)做過領隊兼總教練，幫中國球隊或球員聯(lián)系出國深造，讓美國籃球教練來中國講課，使孩子們真正了解NBA等組織的先進籃球理念……

新：在我的想象中，做這些事情您應是駕輕就熟。

張：不是這樣的，現代籃球發(fā)展很快，其技戰(zhàn)術水平，攻防節(jié)奏遠遠超過我們當年打球時的水平，即使是在NBA，規(guī)則和打法比過去也有很大變化，青少年的教學和管理方式也不同以往，我也是在不斷學習提高。我曾兩次登門拜訪“美國現代籃球之父”約翰·伍登，聽他講“打好球，先得做好人”以及打球之外都用得著的人生哲理，對我自己以及教好孩子們都很有啟發(fā)。

在奧運希望隊當領隊時，有個少年球員很“刺頭兒”，想打球卻不好好訓練。在一次去美國時，我就向管理“小皇帝”詹姆斯所在的克里夫蘭騎士隊的總監(jiān)請教，他告訴我：“這是這個年齡段孩子的共同特點，你要搞清他們最想吃的是什么‘糖’，其實這‘糖’就是比賽，就是上場時間，要抓住這個點制約他，引導他……”一席話讓我頓開茅塞。

新：現在球迷的口味都很高，您做籃球節(jié)目，特別是介紹NBA時是否有壓力?

張：確實如此，往往我在這里做著直播或轉播，那邊觀眾的意見就傳過來，特專業(yè)，我不能不認真對待。一期《攻防解析》節(jié)目才10分鐘，我和電視臺的幾位編輯要做上兩天的準備工作。一個“三角戰(zhàn)術”解析，我要翻找出NBA各隊的打法做典型戰(zhàn)例。不過，我樂得如此。

責編／柏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