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紹:
曾經——
山東省家喻戶曉的著名電視節(jié)目主持人
在山東衛(wèi)視的屏幕上揮灑歡樂
而后——
對電視的摯愛之心不泯
由主持人而編導而制片人
歲月在鏡頭案頭眉頭心頭間如歌如吟
現在——
因由電視穿越太多生命之漠
感悟成字宣泄指尖
《先鋒》雜志《網見》專欄寫手
《濟南時報》傾訴版周末話題版專欄寫手
百靈網全力打造的都市故事網絡寫手
濡熱的夏天,夜已深,我睡不著,樓東頭那棵樹上的知了,也睡不著,直著嗓子聒噪。
知了睡不著是因為熱的,我睡不著是因為我就著一盒將軍煙,剛寫完了一個樓盤的宣傳策劃文案,并且自己很滿意,大腦恰好在興奮點上,總覺得接下來應該做點什么,獎勵自己一下。
于是,我上網,進入濟南信息港的聊天室,還是用那個老網名——蓑笠翁,在屏幕上,自言自語地刷上一枝玫瑰。
我看見公聊區(qū)域里,有一個網名叫天若有情天亦老(女)的,用紅色的字體與人閑聊,很是顯眼,就給她打過去詩詞的下半句,人間正道是滄桑。
她問我,你可知道這是誰的詞句嗎?
我用鼠標點了她的名字,很不屑地撇撇嘴,告訴她,這句詩詞出自毛澤東的《七律·人民解放軍占領南京》。
她很快回復道,我可不是說的那首詞。
我立刻回復她,傻瓜都知道,是詩鬼李賀的《金銅仙人辭漢歌》。
她刷上一個鬼臉,說,對!傻瓜知道!
我握著鼠標笑了,知道遇見了對手。刷上一杯啤酒,對她說,如果你漂亮,面面吧!
她刷上一個怪笑,說,面面就面面!誰怕誰!
于是,我跟她相約,半小時后,人魚商務吧面面。
關了電腦,我的太陽穴突突地跳。我了解我的身體,某根靜脈牽著我身體里的某根中樞神經,它興奮,我的某些器官就蠢蠢欲動。于是,我壞壞地得意地笑。我知道,今晚,知了燥熱,我不會。
人魚商務吧,放著蹦迪的音樂,幾個男女,圍在一起,嬉鬧著慢搖??纯礇]有單身女子,我猜她沒到,就站在門口等她。
子夜一點半,街上很安靜,仿佛是一幅巨大的光影攝影作品。而我,是光影之間,一個游動的黑點。點了一根煙,我在像溫水一樣的空氣里吞吐,溫熱包圍著我,我又把溫熱吹出去,化成輕煙,很快消散。我想象著自己的靈魂脫離軀體,在馬路對面看著夜的城市,和夜的城市里抽煙的我,看著自己在欲望中墮落。
我承認,我像一匹種馬一樣充滿欲望。而且,很容易在黑夜里,產生強烈的沖動,從一個夜晚,滑向另一個夜晚。在白天,我總能用上半身思考,而在黑夜,無論如何,我也不能逃開身體的欲望。我很是奇怪,我這樣的黑夜浪子,偏偏有很多女人心甘情愿地靠近,不知道是飛蛾撲火,還是像我一樣地欲念作祟。
今夜,不知道會是怎樣一個女人。
這時,一輛白色的小車,打著轉向燈靠過來,我看見那車停下,下來一個裊裊的人兒。
蒼天!我使勁掐了自己一把,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沒錯,這個裊裊的人,竟然是城市中心那個大廣告牌上,天天對著蕓蕓眾生露著溫柔燦爛純潔笑容的妙人。
每每經過那里,我總會習慣性地給她行注目禮,還曾經白癡地咂著嘴,對哥們說,這輩子,要娶這么個漂亮老婆,我就心滿意足了。
她看了我一眼,又四下看了看,又看我。我立刻在她的目光里,緊張地渾身冒汗。她莞爾,走上前問,你在這里獨釣寒江雪嗎?
面對她招牌式的笑容,我身上又冒出一層汗。撓撓頭,輕咳一下說,看來你就是天若有情天亦老。美女,如果你讓我釣,我連魚竿魚簍都給你,再搭送一個大活人。
她歪著頭笑笑,探頭看看人魚商務吧,說,這里是不是太喧鬧了?
我連忙說,你說去哪里?
她看著我搖搖頭,聲音那么婉轉。哪里也不去,我們已經面面了,一切OK了。
說罷,轉身,帶著一股清爽的香氣。
我連忙追上去,堵住她。我再傻,也絕不會讓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自己長腿跑掉。
去我家喝咖啡或者喝茶。我家房子很大,看看我自己做的裝修,還有我收藏的影碟。雖然我拋出了慣用的魚餌,但是我聽出來,自己的聲音里充滿了懇切。我想,我現在一定像一只面對食物的狗,垂涎著,起勁地搖著尾巴,討好著。
她玩弄著車鑰匙上的玩具熊,笑容里藏著狡黠。這么晚,一個單身女人,跟一個單身男人,在一個房間里,會出事的,會驚動警察的。
我說,看來你怕了,膽子這么小,就不應該出來跟我面面。
她噘著嘴,賭氣地說,去就去!
陰謀得逞,我心花怒放。上了她的車,靠在副座椅背上指揮她向左向右,心中佩服自己是個人才,果然泡妞手段老到。我分期付款買的房子,在中潤世紀城。無論是社區(qū)的外觀,還是我蝸居的裝修,都充滿了浪漫的味道。尤其是打開房門的一瞬間,每一個來的人都會禁不住驚嘆。因為,我的裝修,包括我的家具,充滿了創(chuàng)意和新奇。比如,我把一個廢舊的汽車輪胎加工成茶幾,喝水的杯子是我親手捏制的粗陶。比如,我在房間一隅,用石頭砌出一個像小塔一樣的小魚池,并栽上綠色的垂掛植物。再比如,我的一間臥室里,滿墻綠陰下支著一頂帳篷,而另一間臥室,則在滿是黃沙貝殼的玻璃地臺上,靠窗有一張白色的沙灘椅,旁邊扔著一張橘黃色的大氣墊床。
她也同樣驚呼和慨嘆,我在她身后,看著她晃動的卷發(fā)無比得意。
打開一瓶紅葡萄酒,放進一張碟,她坐在沙發(fā)上,我坐在木板地上,慢慢地品酒,看碟。
看了兩眼,她似乎很不喜歡,自己翻了一張,放進去。
節(jié)奏,音樂,旁白,我發(fā)現她選的是徐靜蕾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我買了很久,卻忘了看。
我們彼此無語,靜靜地看完這個片子。徐靜蕾孤獨的形象和精美的畫面,讓我心頭忽地升上一些慚愧。忍不住回頭想想自己的過去,想想那些已經遙遠的一夜又一夜。不知道我這樣的浪子,用無所謂的一夜,造就了多少個女人相思的一生。她一直沒有聲音,我回頭,看見她的臉上有濕濕的淚痕。我的心頓時被她垂淚的模樣,融化成了一汪水,柔柔的滿是春天的味道。起身坐過去,拿紙巾替她拭淚,看她如梨花一樣素凈而純潔的容顏,在燈下楚楚動人。我不知道,這個網名叫天若有情天亦老的,有著城市經典笑容的小女人,內心深處有怎樣的故事。但是,我知道上蒼把她放到我面前,就是讓我好好地疼她,愛她,呵護她,不讓她再為傷心往事流淚。
我試探地去抱她,她沒有拒絕,靠在我的肩頭,淚水濕了我的衣服。
我溫柔地吻去她的淚,溫柔地吮吸她丁香一樣的舌頭,溫柔地除去她的衣服,像對待一件瓷器一樣,小心翼翼。
我使勁抱著她發(fā)誓,我要浪子回頭,一心一意地只守著她一個人,以感謝上蒼對我的厚愛。
這一夜,我無法入睡,看著在懷里酣睡的她,我總是無法相信這是現實,我總認為是夢。不明白老天為什么對我這么好,會把我夢寐以求的女人,以這樣的方式送到我的面前。我更不明白,那個廣告牌上的女孩,怎么如仙女下凡一樣,睡在我的懷里。
想著想著……不知什么時候,我睡著了……
醒來,我大驚。我的懷里沒有她,我的家里沒有她,除了桌上的酒杯證明她來過,我的生活中,似乎從來沒出現過她。我傻了一樣地站在客廳,看著她用過的酒杯,想殺了自己。因為,我笨的沒有留下她的手機號,沒有記住她的車牌號,沒有任何聯(lián)系她的方式。
于是,我瘋了一樣地打車趕到人魚商務吧門口,幻想她的車還在那里。
可是,在夏天早晨已經開始熾熱的陽光里,人魚商務吧大門緊閉,門前空空,來來回回上班的人,用好奇地目光盯著我。
接下來,我一直處于瘋狂狀態(tài),瘋狂地思念她,瘋狂地下意識地每時每刻尋找她。
每天晚上,我都在遇見她的聊天室,用蓑笠翁的名字等她。每天我都在失望中睡去,每天我都在懊悔里生活。因為我丟了我一見鐘情的女人,在自己人生最關鍵的時候,我的智商竟然是零,我竟然是一個白癡。
我終于找到拍她照片的廣告公司的主管,他說她拍完就出國了,音信全無。
我不相信那些鬼話,我明明見到她,吻了她,愛了她,她怎么可能在國外?她到底在哪里?難道她真的像一根針掉進了大海,那么難以尋找?
可是,事實是我找不到她,我真的找不到她!
在精神快崩潰的夜晚,我打開一瓶紅酒,放了我們一起看的徐靜蕾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我這個沒出息的大男人,終于哭了。我知道一個人的一生,幸運地碰到一個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天若有情天亦老,人若動了真情,恐怕會被感情煎熬成灰。
我已經成灰,失魂落魄,連出差去北京也打不起精神。
下了車,我無精打采地隨著人流向出站口走,忽然身邊有熟悉的清爽的香水味道,弄得我打了個哆嗦。扭頭看,人流中,竟然有我朝思暮想的她。
我的血忽地涌上腦袋,奮不顧身地擠過去,想抓住她,讓她不再在我的生活里消失。
站到她面前,她陌生且警覺的眼神,讓我不知所措。我結結巴巴地說……從一夜開始,我就渴望和你共有一生。
她被人流帶得腳下沒根,冷冷地一笑,說,誰的一夜?誰的一生?你怎么這么天真?
話音還在耳邊,但是她的人,已經被人流帶走。
我,也被人流卷走,腳步不能停下。在人流里,我前后左右四下張望,卻再也看不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