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大紅的喜帕蓋在媚的頭上,漆黑的雙目在喜帕下顧盼生輝。透過熒熒燭光下艷紅的喜帕,媚環(huán)顧著這個曾整理過多次的廂房。如今,自己終于坐到女主人的位置了,雖然只是小妾,但終有個名分了。老爺寵愛自己的柔順,或許有一天,當老爺煩了太太的霸道或許會將自己扶正。
吱扭一聲,門被推開了。是老爺進來了,媚嬌羞地低下了雙眸,不敢再四下環(huán)顧。專心等著老爺來為她掀開喜帕。近了近了,老爺帶著一身的酒氣和他那特有的男子氣息靠近了。雙手猛地掀掉了艷紅的喜帕,喜帕劃出了一個優(yōu)美的弧線飄然落地了。老爺那因喝酒而布滿血絲的眼死盯著媚那俊俏的臉。媚張著雙眸迎著老爺那炙熱的目光,俏臉一點點漲得通紅,面若桃花,吐氣如蘭。
老爺按捺不住了,一把攬過媚的纖腰,將之擁在懷中,摩擦著她的粉臉低聲說:“寶貝,我終于娶到你了?!泵乃周浽诶蠣數膽阎袐纱B連:“老爺,我們先喝了交杯酒吧,那樣,媚就真正是老爺的人了。”
有下人將酒具送了進來,那是一對龍鳳酒杯。騰飛的龍張著利爪顯示著不可動搖的地位,那只鳳婉轉著翅膀神情孤傲。好精致的一對酒杯,上好的玉雕琢出如此傳神龍鳳,媚一見便愛不釋手。下人說:“這是大太太專門為媚兒奶奶準備的禮物,祝愿媚兒奶奶與老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老爺厭煩地擺了擺手,下人知趣地閉上了嘴,悄悄退下了。
媚捧起酒杯,把玩了起來,心中的喜悅油然而生:“別看平日太太對于我搶走了老爺的愛常常對我喝斥有加,但在我的大喜之日還是送來了我的心愛之物?!泵膬盒那橐缓?,那俏臉就越發(fā)紅潤,老爺也就越發(fā)喜愛。老爺拎起酒壺給自己斟滿了酒,然后又輕握著媚的手將她手中的鳳杯也斟滿了。一時間廂房里飄滿了酒香,媚的心已經醉了,端起酒杯與老爺交杯換盞,酒杯移至眼前,一股濃郁的玫瑰香撲鼻而來,媚想,也許是醉了吧,不然哪里會有如此的花香。
三杯酒后,老爺抱起媚兒走入了那紅火的喜帳之內。酒香在帳內化成了盈盈綻放的花朵,花朵又升騰起一片酒香……
第二日,老爺醒了,媚還在酣然大睡,那張俏臉上還掛著昨夜的微笑。老爺忍不住伸出手去輕撫著她的臉蛋,手剛碰到臉便猛地收了回來,媚的臉冷若冰霜,仿佛……仿佛……老爺不敢想下去了,淚順著臉頰一直向下流,全部流進了心里,苦苦的,澀澀的,不堪言語。
隔壁的廂房里大太太滿臉陰笑,手中的玫瑰露散發(fā)著誘人的芳香,那陣陣的酒香從瓶口溜了出來,妖嬈出邪惡的香氣。這種芳香的酒,只要一沾上玫瑰花粉便會產生巨毒,無色但卻是玫瑰香氣十足,讓人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幸福而亡。昨日送于新人的鳳杯便是用玫瑰花粉擦拭過的,大太太的笑聲掩藏在了隔壁的哭聲之中無人察覺。此時的人們全沉浸在媚兒奶奶暴病身亡的悲痛之中。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當年的那幢院宅早已在風雨的磨礪中變遷成了如今的“玫瑰香”酒吧,前來泡吧的男士大多有錢而多情,女人則妖艷而無心。憶清剛一走進這個酒吧便吸引了眾多女子的目光,他英俊成熟有風度,自是女人的中心。今夜他是第一次來,平日,他是不喜歡這種地方的,喧囂,斑駁,這便是他對酒吧的所有評價。也不知道今夜是怎么回事,第一次看到“玫瑰香”這三個字便感覺走不動了,冥冥中有種力量將他拉了進來。他剛一坐定,便有一群妖嬈的女子圍了上來,他厭惡地擺了擺手,那些女子卻像蒼蠅般不肯離去,他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鈔票,向空中撒去,那些妖艷的女子便散了開來,這招他屢試不爽。
“你好像很有錢!”一個滿身玫瑰香氣的女人扭到他的跟前,緊貼著他坐了下來。這個妖冶的女人憶清很不喜歡,甚至有些厭惡,她身上的香氣太濃了,嗆人,使他感覺壓抑。“我叫玫瑰香,是這里的老板,認識一下好了?!蹦莻€自稱為老板的女人將手伸了出來,又帶來了一股刺鼻的香味。出于禮貌,憶清伸出了手意思了一下,便岔開了話題說:“不好意思,我在等人,我想她馬上就來了!”說完,他的眼睛瞟向了門口,希望可以遇到一個熟人好將這個艷俗的老板打發(fā)走,可是,他失望了,門口那晃動著的一個個的身影沒有哪一個是他所熟識的,女人艷俗,男人輕浮,一向為他所不恥。他想要快些逃離,可那個妖冶的女老板還在不斷地挑逗著他,他耐著性子,不沖女人發(fā)火是他的原則。
媚進來了,輕輕的,柔柔的,飄逸的長裙寫滿了風情。一雙漆黑的眸子四處張望,像只受驚的小鹿。憶清站起身來,快步走向媚,一把攬住她的腰,對玫瑰香說:“我的朋友來了,真不好意思?!泵囊荒樺e愕,自己剛走進這家酒吧便碰上了如此一個陌生人將自己強拉入懷,她想要掙扎,卻發(fā)現渾身軟綿綿的毫無一絲反抗的氣力,只有任他環(huán)著自己的纖腰寫滿一臉委屈。
老板玫瑰香是何等聰明之人,她早已看出憶清是故意拉了一個女子想將自己打發(fā)走。她有些忿忿不平,自己哪里受過這種羞辱,能讓她玫瑰香看得上眼的男人還真不多見,這個男人真不識抬舉。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扭身離開了。
憶清看著玫瑰香離去了,才慌忙放開了環(huán)在媚腰上的手,一臉歉意。媚被他的真誠打動了,不但不介意反而對他心生好感,憶清盯著媚那雙皓目深情而又深沉地說:“媚,我想我今天進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與你相遇。”媚被憶清的真情打動了,一切仿佛冥冥中注定般令人不可思議,媚說,她也是路經這里便有一種強烈的力量支使著她走進了這間從未涉足過的酒吧。憶清抓著媚的柔指溫情地說:“媚,這便是上天的安排,今生注定你我的相遇?!?/p>
玫瑰香站在吧臺里看著兩人情深意重,心中的醋意油然而生。她暗暗對自己說,“如果憶清能送她一枝玫瑰她便滿足了?!闭f罷,她拎著酒吧的招牌酒玫瑰露又輕移到了憶清身邊。將那瓶玫瑰露放在桌上,便嫵媚地坐到了憶清與媚的對面。她嬌笑著指著立于一邊的賣花童對憶清說:“如果你送我一枝玫瑰,我便請你喝本酒吧最令人著迷的招牌酒玫瑰露。”憶清迷人地一笑,沖著花童招了招手,“三枝玫瑰!”玫瑰香心中暗自高興,看來,憶清還是喜歡自己的。
正當她得意地想要接過憶清手中的玫瑰時,卻聽到了憶清一句話:“玫瑰是不能亂送的,要送只能送給自己最愛的人?!闭f完便溫柔地遞到了媚的手里。玫瑰香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隨即便轉成了憤恨,她伸手奪過媚手中那三枝嬌艷的玫瑰,氣急敗壞,將花瓣揉碎在地上,那片片凋零的花瓣劃出一個個凄涼而優(yōu)美的弧線飄然落地,那花蕊中的花粉撲爍著紛紛落入玫瑰露的瓶中,瓶中馬上升騰起一股奇異的香氣,芳香誘人。玫瑰香的臉扭曲著,呈現出前所未有的丑陋,她一揚脖子,一瓶玫瑰露順著她細長的頸滑進了胃里。那酒的香氣混合著她的猙獰裊裊上升……
忽然,她的臉變得平靜了起來,羨慕地盯著因恐慌而緊緊依靠在憶清身邊的媚,眼中落下一串晶瑩的淚滴,口中喃喃道:“為什么?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她……”慢慢地,她的身體優(yōu)美地轉了個圈,緩緩地落到了地上,臉上帶著平和的表情倒下了,眼睛緊緊地閉著,那樣的安靜,仿佛睡著了一般,只是,從她的心里,發(fā)出了一陣陣的冷徹骨髓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