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鄭永成是湖北襄樊市谷城縣紫金鎮(zhèn)瑪瑙觀村人。這里地處鄂西北,群山環(huán)繞,風景秀麗。
在瑪瑙觀村,一提起鄭永成,那真是老少皆知,有口皆碑。此人俠肝義膽,嫉惡如仇,又樂于助人,古道熱腸,深受村民的愛戴。
2003年4月29日下午4時,鄭永成與同村人呂祥成做完生意后坐船回家。就在船即將靠岸之時,突然河面上傳來陣陣呼救聲:“救命啊!救命??!”鄭永成循聲望去,只見河中央有一落水者在拼命掙扎。情況萬分危急,鄭永成想都沒想便“撲通”跳入冰冷湍急的河水中,拼命向落水者游去。由于救人心切,鄭永成連衣服都未來得及脫,這時濕透了的衣服緊緊裹在身上,沉重似鐵。鄭永成憑借一身好水性,拼盡力氣游到落水者身邊,那人已在水中掙扎多時,并嗆了不少的水,就在他筋疲力盡即將沉下去的時候,看到了鄭永成伸過來的救命之手。他雙手緊緊將鄭永成抱住,把毫無防備的鄭永成也死死拖入水中。他這一舉動將鄭永成搞懵了,如果不立刻掙脫,很可能兩人同時葬身河底。于是鄭永成奮力掙脫那雙死死抱住自己的手,轉(zhuǎn)到那人背后,用雙手推著他一點點向岸邊游去。這時岸上的呂祥成急忙將兩人從水中拉了上來,筋疲力盡的鄭永成已經(jīng)累成了一攤泥,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凍得渾身直打哆嗦。再看那個落水者,像只落湯雞似的癱在地上,雙眼緊閉,腹脹如鼓。呂祥成就抓住他的兩條腿頭朝下背起他,然后一路狂奔。這樣一晃蕩,河水便從他的口中流了出來。一條醒目的水流從岸邊一直延伸到呂祥成家里。
經(jīng)過鄭永成和呂祥成一陣折騰,那人終于蘇醒過來,呂祥成趕緊讓媳婦找來干凈的衣服給他換上,那人感動得不知說啥好,“撲通”就給他們跪下了:“謝謝兩位大哥的救命之恩!”鄭永成連忙將他扶起,問他:“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那人愣了一下,說:“對,我是河南人,我來這里打工的?!编嵱莱捎謫枺骸澳阍趺吹暨M河里了?”那人有些神色慌張地說:“喝醉酒了,也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掉進河里了!”細心敏感的鄭永成并未聞到他身上有酒氣,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他脫下的衣服上有斑斑血跡,不覺疑竇頓生。那個落水者見鄭永成一個勁地瞧他脫下的濕衣服,連忙解釋道:“我做竹席時,不慎將手割破了!”鄭永成抬頭一瞧,果然他的手上有個很大的口子,正在往外滲血。
呂祥成的妻子給他做了一碗熱乎乎的湯面,吃完面條,那人氣色好多了,便張羅著要走。鄭永成說:“你去哪兒?我送你吧?!蹦侨诉B忙謝絕:“謝謝兩位大哥的好意,就不麻煩你們了,我自己能走。”說完抬腿急匆匆往外就走。鄭永成連忙追到外面,熱心地說:“幫人幫到底,還是送你一程吧?!蹦侨艘姞?,便隨口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送我去碼頭(瑪瑙觀村通往316國道唯一出口)好了!”鄭、呂二人立即用船將他送到河對岸的碼頭。
回來的路上,碰見本村村民崔道友,聽他慌慌張張地說:“不好了,出人命了,咱村的鄧前艷被人殺了!”他們一路小跑來到鄧前艷的家,這時屋里屋外圍滿了人,只見渾身是血的鄧前艷斜躺在臥室里,已氣絕身亡。她的鼻子和耳朵被歹徒殘忍地割去,渾身上下被砍了30多刀,多處皮開肉綻,血濺四壁,現(xiàn)場慘不忍睹。就連鄧不到兩歲的小女兒也未能幸免,被砍成重傷,生命垂危,正緊急送往醫(yī)院搶救。
見此血腥場面,鄭永成痛心疾首。喪心病狂的歹徒如此心狠手辣,滅絕人性,他不由氣憤地問了一句:“這是誰干的?”鄧的鄰居說:“八成是河南來的那個篾匠王奎生。”一提到河南人,鄭永成驚呆了,他立即想起那個神色慌張的落水者,直覺告訴他:“沒錯,就是這個畜生干的,我一定要抓住他!”想到這,鄭永成立即拉了呂祥成一下,在呂的耳邊低語了幾句,便回家去取摩托車,然后風馳電掣去追拿兇手。
(二)
瑪瑙觀村四面環(huán)山,交通閉塞,一條九曲十八彎的山路坎坷不平,崎嶇難行。心急火燎的鄭永成駕駛摩托車,后面馱著呂祥成,一路加大油門,拼命追趕。耳邊風聲四起,山路兩側(cè)的樹林一個勁兒往后倒去。此時夜幕降臨,黑暗籠罩山谷,陣陣凜冽的山風,寒冷刺骨,凍得他倆直打哆嗦。衣衫單薄的呂祥成緊緊摟住鄭永成的腰。他倆冒著寒冷,繼續(xù)在夜色中陡峭的山路上疾馳。
這里山路狹窄難行,在白天,過往的司機們都如履薄冰,開車倍加小心,即使這樣,還常常發(fā)生車輛墜入山谷、車毀人亡的交通事故。現(xiàn)在他們黑燈瞎火趕夜路,所面臨的危險可想而知。由于抓賊心切,判斷失誤,有好幾次摩托車差點沖出護欄,墜入山谷,驚出鄭永成一身冷汗,呂祥成在后面不斷提醒他:“別著急,注意安全!”
他們的兩雙眼睛像靈敏的掃描儀,時刻關(guān)注所經(jīng)路段的可疑情況。突然,只見前方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影影綽綽的黑影在緩緩移動,鄭永成一見,不覺怦然心跳,熱血上涌,心想:“畜生,看你還往哪里逃!”他加大油門,風馳電掣般沖到前方那個黑影的身邊。不由分說,跳下車就將那人撲倒在地,那人嚇得哇哇大叫:“救命啊,歹徒搶劫啦!”鄭、呂二人感覺不對勁,連忙拉起那人,定眼一瞧,原來這個被嚇得直篩糠的“黑影”不是那個殺人嫌犯,他們連忙道歉,騎上摩托,繼續(xù)窮追不舍。
就這樣,他們沿山路一氣狂追了40多里路,結(jié)果,連那個河南人的影子都沒有見到。他們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其中一條路通向河南鄧州,他們沿著這條路又拼命追了一陣,仍一無所獲。這時,他們看見路邊有一幢亮著燈光的人家,走進去一看,原來是一家食雜店。他們問店主是否見到一個操著河南口音的外地人,店主說:“好像有個講河南話的人,買了一瓶飲料就到路上搭一輛客車走了。”
他們走出食雜店,鄭永成失望地說:“那個畜生十有八九是逃脫了,我們追不上了。”呂祥成說:“那咱們回去吧!”
夜幕籠罩的山路上,呂祥成駕駛摩托車往回趕。這時,天公不作美,又下起了陣陣冷雨,不一會兒,兩人的衣服全都濕透了。摩托車帶起的陣陣寒風,凍得他們直打牙巴鼓,渾身顫抖不已。由于天黑路滑,也不知他們和摩托車摔了多少次,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的。離家還有十多里時,摩托車與一輛迎面開來的貨車錯車,不慎被路上的一塊石頭絆翻了,兩人同時被摔了出去,幸虧被路邊的護欄擋了一下,才沒有墜入萬丈深谷。在冰冷潮濕的路邊躺了一會兒,兩人才掙扎著站起來。他們感到渾身傷痛錐心刺骨。更令他們懊喪的是摩托車摔壞了,怎么也打不著火。兩人只得頂風冒雨,一瘸一拐地推著摩托向家的方向艱難地走去。此時,他們早已饑腸轆轆,餓得前胸貼后背,眼睛直冒金花。精疲力竭的他們互相攙扶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途中他們也曾試圖攔輛車捎腳,可那些司機全都不予理睬。也難怪,黑燈瞎火的荒郊野外,司機們誰敢發(fā)善心停車捎腳,萬一碰上歹徒怎么辦?全仗著兩人身強力壯,硬是走了十多里山路返回家中。到家時,累得連上床的力氣都沒有了。第二天,他們?nèi)几忻傲?,高?0℃。特別是鄭永成,燒得直說胡話:“抓住他,抓住那個殺人犯!”
感冒還沒好利索,鄭永成就到村派出所打聽案子進展情況。民警告訴他,他們已經(jīng)立案偵查?;貋砗螅嵱莱勺⒉话?,他后悔自己親手放了那個殺人犯,如果當時自己多長一個心眼,再細心盤問一下,也許那個河南人就會露出馬腳,說不定早就落網(wǎng)了,都怪自己粗心大意放虎歸山。如果不將他繩之以法,在逃亡過程中,他再去干出奸殺搶劫傷天害理的事,自己的良心更難安吶!一定要去逮住這個歹徒。想到這,他就把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跟妻子說了,妻子聽完后一百個不同意:“那個亡命之徒身上有刀有槍的,連警察都沒有抓到他,你手無寸鐵,跑去送死呀!”鄭永成說:“我和呂祥成一同去,那歹徒?jīng)]什么可怕的,注意一點就是了,我明天就走!”妻子一聽就掉淚了:“你不替自己想,也得替我們母女想想吧,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讓我們怎么活?”鄭永成沉默無語,他知道無論如何妻子決不會同意他冒死去追兇。那一夜,鄭永成內(nèi)心思想斗爭異常激烈,特別是鄧前艷慘死的情景,在眼前一直揮之不去。既然是自己親手放走了歹徒,那么就有責任將他逮回來,即使他逃到天涯海角。鄭永成越想越覺得自己做這件事非常值得,從而更堅定了去河南擒兇的決心。
第二天,兩眼布滿血絲的鄭永成找到呂祥成,說出自己的想法:“我打算背著家里人去河南抓那個殺人犯,你去不去?”呂祥成沒怎么考慮就答應(yīng)了。于是,他們借了些盤纏,便踏上了冒死追兇之旅。
(三)
經(jīng)過幾天的長途顛簸,渾身疲憊的鄭永成和呂祥成按著鄉(xiāng)親們提供的地址,來到了河南省鎮(zhèn)平縣晁陂鎮(zhèn)。又費了一番周折,終于找到了殺人犯王奎生的家。來到王家門口,他們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就在呂祥成即將沖入王家大門之時,鄭永成一把抓住了他。他們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鄭永成說:“咱們不能這樣貿(mào)然進入,否則不但抓不到兇手,反而會打草驚蛇,使我們的計劃落空。我們不如先埋伏在他家附近觀察觀察,一旦發(fā)現(xiàn)其蹤影,趁其不備,將他制服!”就這樣,他們觀察了兩天,沒見到王奎生的影兒,鄭永成分析道:“王奎生命案在身,倉皇潛逃,肯定不敢回家。為了引蛇出洞,咱倆得主動出擊。”
第三天上午,他們喬裝成生意人,敲開了王奎生的家門。開門的是位年過四十的農(nóng)村婦女,鄭永成連忙賠著笑臉說:“大嫂,我們是外地來做生意的,口渴難受,想討碗水喝?!蹦菋D女熱心地將他們讓到屋里,他倆裝出饑渴樣子,咕咚咕咚地喝了一瓢涼水。喝完水,鄭永成就坐在椅子上跟那位婦女拉起了家常:“大嫂,大哥怎么沒在家?”那位婦女嘆了口氣說:“他長年在外打工,挺長時間沒回家了!”“他在哪里打工?”“他是篾匠,做竹席什么的,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幾個錢?!编嵱莱擅σ娍p插針:“大嫂,我們是做土特產(chǎn)生意的,掙得多,來錢快,如果你相信我們的話,就讓大哥跟我們一起做吧,一年能賺好幾萬呢?”為了讓她相信,呂祥成忙打開事先準備好的袋子,讓她眼見為實。農(nóng)村婦女心地單純,經(jīng)鄭永成一番神侃,果然信以為真:“要是能和兩位兄弟一起發(fā)大財,那太好了,我盡快讓孩子他爸回來!”
見到王奎生的女人鉆進他們事先設(shè)計好的圈套,兩人心中不覺一陣暗喜。然而,新的麻煩又來了,鄭、呂二人曾救過王奎生的命,王對他們印象很深,萬一認出他們,抓捕計劃就會前功盡棄。于是,他們白天就在王家周圍轉(zhuǎn)悠,觀察情況,夜晚則輾轉(zhuǎn)反側(cè)想辦法,萬一王奎生回來了,如何將他緝拿歸案。
一晃一個星期過去了,還是沒有見到王奎生的影子,鄭、呂二人急得團團轉(zhuǎn),整天心急火燎度日如年。一天夜里,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兩人心亂如麻,本來就帶得不多的路費已經(jīng)花得差不多了,再這樣熬下去,就會彈盡糧絕,連家都回不去。忽然鄭永成靈機一動:“何不打電話讓崔道友送點錢來,再讓他出面以做生意為名,將王奎生騙回襄樊!”他倆被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激動得一夜無眠。
過了兩天,崔道友如約前來,鄭、呂二人將崔領(lǐng)到王家,介紹王的女人與崔相識,并謊稱他們二人急于去長沙做生意,留下崔等著王奎生“加盟”。
半個多月后,狡猾的王奎生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這時,躲在幕后的鄭、呂二人既緊張又興奮,連忙派崔道友去王家,一切按計劃進行。由于王妻發(fā)財心切,負案在身的王奎生又急于外逃,崔以合伙到湖南做生意為名將王騙到南陽,然后買了兩張去長沙的車票。此時,鄭、呂已經(jīng)提前趕到襄樊,車到襄樊火車站時,崔便將王騙下車,王剛一露面,鄭、呂二人趁其不備撲上去,將王奎生抓獲,帶回谷城縣。
王奎生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竟栽倒在兩位救命恩人手里,他一個勁地哀求“救命恩人”手下留情,放他一馬,給他一條生路。鄭永成氣憤填膺,兩眼冒火:“你喪心病狂,傷天害理,我既能救你一命,也能送你上斷頭臺!”
2003年10月16日,經(jīng)法庭審判,王奎生被執(zhí)行槍決。
鄭永成、呂祥成見義勇為的事跡傳遍了鄂西北,襄樊市和湖北省有關(guān)部門授予他們“見義勇為先進個人”的光榮稱號,號召全省人民向他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