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類世界

伍文通

還有幾天就是我21歲生日，我有點郁悶，想傾吐一下。

我生日的時候從來沒有吃過生日蛋糕，因為沒有人送過給我。我曾經和別人說過，如果有人在我生日的時候送我蛋糕，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愛上她。可是那個她到現(xiàn)在還沒有出現(xiàn)。你可以想像我有多么失望。

我是個非常感性的人。我喜歡雨后的彩虹，每一次我都不會錯過。我喜歡呆在圖書館的角落里看書，一看就是一上午外加一下午。我看書的時候一定要有音樂，所以我常常戴著耳塞。一邊聽一邊看。近來我發(fā)現(xiàn)我的聽力不是很好，總有耳鳴的感覺，我想應該是和這耳塞有關。于是我想改一改看書聽歌的習慣，可是改了很多次，還是改不掉，只好放棄。我也喜歡凌晨的時候爬起來看星星，盡管有時候天氣冷得要命。而小茜，有時候也會和我一起看的。哦，忘了介紹，她是我的鄰居，10歲就開始住在我隔壁了，一個差一點點就長到1米70體重卻只有79斤的家伙。

我常常和小茜爭論哪一顆星星最亮，她說最亮的，我一定說不是，而事實上真的不是，這時候她就不理我了，繼續(xù)看星星。而不用多久，她就會看到另一顆更亮的，于是驚呼著叫我快看。這時候我就會懷疑女人是不是善變的。

那時候我已經混到高三，總覺得日子過得慢吞吞。盡管老師每天都殷殷教導我們，叫我們要抓緊時間，但我聽不進去，依然每天在寫我的心情，看我的書，有時間就畫畫漫畫。我覺得這樣很快樂，因為我是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記得那年的夏天特別長，空氣中有種陽光的味道。我喜歡悶悶的坐在學校的長椅上，看榕樹上的小鳥蹦蹦跳跳，看天上的白云飄過，還有偶爾會有紙風箏在天空中散步，自由自在的。我很羨幕它們，我想，有一天我是不是也可以這樣自由自在呢？但我也知道，風箏是有一根線拉著的。

那時候，小茜讀書是很好的，相比她來說，我就讀得一塌糊涂。有一天，小茜在我耳邊神秘地說，你有沒有發(fā)覺？其實我們是一樣的人。我想，我們是一樣的人嗎？我們是這樣的不同。

我繼續(xù)看我的小說漫畫，聽我的音樂。大家都在埋頭做自己的事，只不過心境就不大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和做大家希望你做的事是不一樣的。我沒有什么好擔心，除了擔心電池沒電外。我買了好多電池，輪流著用，卻常常忘了哪一個是用過的，哪一個還沒有用過。后來我學聰明了，干脆給電池編了號，貼了號碼牌，1、2、3……排成一排放在桌子上，像支足球隊。

那時我還沒有想過自己的前程，我想那時候的我真是太笨了，竟然連這個也忘了去想，為什么那時我就不會想想我的前程呢？

后來我又迷上了電影，沒想到小茜也喜歡，于是我們就常常一起去租片回來看。后來那個租片的老板和我們都熟悉了，再后來就把我們升級為黃金會員了，每當我沒有錢租片的時候，老板就很大度地揮揮手叫我先拿去看。我覺得我這時候簡直就像個無賴。

那時候我們瘋狂得很。我記得有一段時間，我們吃完晚飯后就湊在一起看電影，一晚5部，看得眼睛像要突出來，第二天兩個大熊貓跑去上課。我還記得那時有很多人用贊揚的眼光看著我，以為我學習到深夜。我在心里暗暗發(fā)笑。后來我才明白，被人誤會的感覺是多么不好。不過，我好像連累了小茜，我現(xiàn)在還很懷疑小茜沒有考上她喜歡的大學是不是和跟我看電影有關，如果是，我一定會狠狠地抽自己耳光的。

日子依然悶悶地過著，有很多人就用戀愛去打發(fā)時間。對愛情，我是不會去多想的，就像對我自己一樣漫不經心。有些東西是不可以強求的，該來的總有一天會來。

高考就在悶熱中到來了。反正害怕也沒什么用，我胡亂發(fā)揮，竟然考了個自己很滿意的成績，我高興得第一次擁抱了小茜。小茜考得比我好一點，我毫不意外——她本來就應該比我好的。

我到了南方一所大學，這里的環(huán)境很好，有很美麗的木棉花，春天的時候就會開得很燦爛，火紅得讓人興奮。我的日子依然很平淡。小茜也到了南方，就在離我不遠的一所大學里，整天在畫著她的抽象水彩。我看過幾次她的畫，我承認我欣賞水平低，那一堆亂七八糟的顏色構成的圖像能叫做畫嗎？可小茜就覺得好，我也沒有辦法。

我依然會聽音樂看電影。有時候閑得無聊就一個人拿著數碼相機在學校里亂拍，我不知道我在拍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想留住一些什么，譬如記憶，譬如曾經美麗的風景，曾經的人和事。

我的愛情也如期地到來了，那是一個比小茜略肥一點的女孩。好奇怪，我總習慣把其他人和小茜比較。有人說愛情是會讓人變傻的，我是真的體會到了。我天天像個傻瓜一樣提著個暖水壺陪她去晚自習，給她打飯給她送花，用稿費給她買她喜歡的東西?？傊?，我做了一個男朋友該做的事?？墒亲詈笪疫€是失去了她，理由是我對她太好，以至她沒有機會對我好。她覺得內疚。我覺得這個理由很荒謬，可我沒有追究，更沒有傷心得想哭。我在16歲前已經學會了哭，現(xiàn)在不需要再溫習一次。

前幾天又看了春樹，看了幾場老電影，感覺和以前大不相同。我突然悲哀地意識到我已經長大了，青春的尾巴也已經隱約可見。我想，我們所在的環(huán)境，有很多東西不是我們所能選擇、所能決定的，但是我們又不得不去屈服、去遵守。那其實不是我們的罪過，我們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有我們自己的想法，能很快樂地活著，這已經是很足夠的了。

我相信人總會處在兩類世界中，一類是現(xiàn)實，另一類是虛幻。在虛幻的世界里，我們做回了我們真實的自己。

我依然在按照我想過的生活去生活，我也會屈服一些東西，我依然渴望奇跡，渴望激情，依然會笑對沒有生日的蛋糕?；蛘呙魈?，依然沒有我們想要的東西，那又怎么樣呢？所以，我選擇活得漫不經心，歡笑著日出，歡笑著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