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豬救主

張吉強(qiáng)

老母豬勇戰(zhàn)兩只大狗的場面把人們驚呆了。一個(gè)個(gè)張大嘴巴站在那里。呆若木雞。他們何曾見過這么勇猛的豬！惡狗都讓它咬得落荒而逃，如果換了人。也不會是它的對手。

張老漢是河西村幾十戶村民中惟一一位姓張的。本來他也有一個(gè)幸福美滿的家庭，誰知在五年前的那個(gè)端午節(jié)，命運(yùn)偏偏和他開了個(gè)大玩笑，一天之內(nèi)，他的家便支離破碎了：先是正為籌備婚事而四處奔波的兒子被卡車司機(jī)意外撞死，接著是老伴經(jīng)受不住痛失愛子的打擊，心臟病突發(fā)，也在當(dāng)天撒手人寰。從此他成了“五保戶”。后來村里照顧他，不再讓他種地，他的一切吃穿花銷全部由村民分?jǐn)偂５L期吃閑飯，沒事干，反而讓張老漢心里空落落的，于是他借錢買了頭母豬，讓它產(chǎn)豬崽，然后賣錢。這樣一來，自己既能掙個(gè)零花錢，又減少了大伙的負(fù)擔(dān)。

張老漢對這頭豬侍候得非常好，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女一樣，夏天不讓它熱著，冬天不讓它凍著，豬舍也是一天至少打掃兩次。閑時(shí)，他還把豬牽到村后的小山上去放放，讓它換換口味。老母豬呢，倒也非常通人性，也十分爭氣，每年都生兩窩小豬崽，一窩至少七八個(gè)，而且個(gè)個(gè)長得健壯可愛，在集市上賣的價(jià)錢最好，讓張老漢常常樂得合不攏嘴。

去年冬天的一個(gè)午后，張老漢又牽著豬來到后山上。他把豬放開，任它無拘無束地在山坡上奔跑撒歡兒，在草叢中用它那長長的大嘴巴盡情地翻拱土地。他自己則一邊抽著旱煙袋，一邊順著山坡悠哉游哉地閑逛起來。

就在他興致正高地欣賞著周圍的景色時(shí)，突然一腳踩到了一些軟綿綿的東西上，還沒等他回過神來，身體己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樣向下直墜下去。然后“撲通”一聲重重地摔在了一些棱角分明的碎石上，硌得他差點(diǎn)暈過去。等他慢慢地恢復(fù)了意識，才發(fā)現(xiàn)自己掉進(jìn)了一個(gè)很深的陷阱里面，張老漢猛然想起來，入冬時(shí)，村子里最近來了狼，對家畜和孩子們形成很大的威脅。為了除掉它們，人們在一些地方挖了陷阱。沒想到，狼還沒捉住，倒先把他給“陷”住了。

張老漢拍起頭把陷阱從上到下仔細(xì)地觀察了一番。陷阱不是很大，但是卻很深，是用一口廢棄的水井改成的。阱壁上長滿了青苔，使得原本就很光滑的阱壁更加的滑溜，徒手攀爬簡直不可能。張老漢努力試了幾次，結(jié)果每次都摔回到阱底的那堆爛石上，摔得他齜牙咧嘴直揉屁股，最后連再試一次的勇氣也沒有了。

冬天天黑得早，眼看著夜幕就要降臨。張老漢急了，他忍著全身的酸痛，攢足力氣，沖著阱口大聲喊起來：“來人呀，救命呀，我掉陷阱里了!”但是不管他的聲音多大，等傳到阱外時(shí)也變得很微弱了。再說又是冬天，處在這荒郊野外，誰吃飽了撐得沒事干到這里閑逛呀。眼看著抬頭已能看到天空中微微閃亮的星星了，張老頭有些絕望了，眼中充滿了混濁的淚水，難道今晚就在這里凍死不成?

他摸出一袋煙，裝上，然后點(diǎn)燃了，大口大口地抽起來。等過足了煙癮，攢足了勁，張老漢準(zhǔn)備來個(gè)最后一搏，能喊來人更好，實(shí)在喊不來也只好聽天由命了。他勒了勒褲腰帶，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然后雙手?jǐn)n成喇叭狀放在嘴邊，使出全身的力氣沖著阱口喊了起來。這次努力果然奏效了。等他氣喘吁吁、精疲力竭地停下來時(shí)，果然聽見一個(gè)“呼哧呼哧”的聲音往這邊跑來。張老漢心里一陣高興，心想這下終于有救了，看來我老頭子還不到歸西的時(shí)候。

可是接下來，張老漢又如同一下子跌進(jìn)了萬丈深淵，剛才的高興勁頭登時(shí)蕩然無存。因?yàn)樗匆娚爝M(jìn)阱口向里張望的是一個(gè)長著長嘴巴的毛茸茸的大腦袋，而且嘴里還不住地“哼哼”叫著。張老漢明白了，來的不是人，而是他已喂養(yǎng)了幾年的老母豬。張老漢雖說十分失望，但心里卻有幾絲高興，心想，雖說它是個(gè)畜生，救了救不了我是另一碼事，可在這危急關(guān)頭并沒有丟掉主人自己偷偷跑了，還知道過來看看我，唉，這幾年沒白喂它呀，我張老頭心里也滿足了。

雖然張老漢沒有再吭聲，但憑嗅覺老母豬已感覺到自己的主人就掉進(jìn)了這口陷阱里。只見它低下頭，用長長的嘴巴將阱沿上的土向陷阱里頭拱去。張老頭正在發(fā)愁，突覺上面下起了一陣“土雨”，他遂惱羞成怒地罵道：“你個(gè)畜生，想害死我呀!”老母豬聽見了主人的聲音，確信主人就在里面，它一邊叫著，一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圍著阱口轉(zhuǎn)了幾圈，然后就撒開四蹄“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跑走了，一會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張老漢心里不禁一陣難過，心道：畜生終究是畜生，你對它再好，主人有難當(dāng)頭。它還是不顧主人的死活，自謀生路去了。唉，可悲呀。

這時(shí)天已完全黑下來，整個(gè)村子如同籠罩在一張無形黑幕里。村子里到處靜悄悄的，看不到一點(diǎn)燈火，人們都到村西頭馬明進(jìn)家里吃酒席去了。他兒子今天辦喜事，邀請全村的父老爺們?nèi)ズ染啤?/p>

老母豬氣喘吁吁地跑進(jìn)村里，用它那長長的嘴巴沖著一戶人家的門拱去。三拱兩拱，門都快讓它弄下來了，里面也沒出來一個(gè)人。老母豬失望了，又跑去拱另一家的門，但同樣沒有人出來。老母豬急了，抬起頭伸長鼻子在空氣中使勁嗅了嗅，然后沖著燈火通明人聲嘈雜的村西頭飛奔而去。

這時(shí)，人們正得意洋洋地高談闊論著等待入席，忽見一頭老母豬急沖沖地闖了進(jìn)來，頓時(shí)都樂了起來。有人喊道：“大喜的日子，老母豬也趕來湊熱鬧了，好玩!”人們一起跺起腳來，想把它嚇唬跑，可誰想到它不但不跑，反而一口咬住了一個(gè)青年的棉大衣的一角，使勁往外拖。人們哄堂大笑起來，有人調(diào)侃地對那青年道：“人家結(jié)婚，看來它也想那回事了，八成是它看上你了，快跟它去吧!”青年惱了，飛起一腳朝豬嘴上踹去，老母豬登時(shí)疼得“嗷嗷”大叫，松開了口，鮮血立時(shí)從嘴中噴涌出來。

人們以為這下它該知難而退了，可誰知它只在一旁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便又沖過去咬另一個(gè)人的衣角，那人開始還像躲瘟疫似的左躲右躲，可不管他走到哪，老母豬就跟到哪。后來那人沒辦法了，便狠了狠心，使足了勁，抬腳朝豬肚子上踢了一腳。這一下可不得了了，因?yàn)槔夏肛i還懷著豬崽子，它疼得一邊嗥叫一邊在地上打起滾來。

這時(shí)，不知是誰從外面召來兩只狗，在人們的鼓動下，兩只狗一進(jìn)門便像見了敵人一樣瘋狂地向著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老母豬沖去，一個(gè)咬住了豬耳朵，一個(gè)咬住了豬尾巴，老母豬立時(shí)又殺豬般得嗥叫起來。若在平時(shí)，老母豬肯定會沒命地逃掉。可今天，它的勇敢卻讓在場的每一個(gè)人都大吃一驚。只見它一邊叫著，一邊拖著兩條狗瘋狂地向墻邊奔去，快到墻邊時(shí)，使勁將咬住它的耳朵的那只狗向墻上甩去，然后緊跟著把龐大的身軀狠狠壓了過去，那只狗便被緊緊地?cái)D在了墻上，頓時(shí)痛苦地狂叫起來。接著，它放開這只狗，張開正吐著白沫的大嘴，瘋了一樣向后面那只狗沖去．也許是那只狗被它的威猛和拼命勁頭所震懾，嗚嗚了幾聲后，轉(zhuǎn)頭逃了出去。

老母豬勇戰(zhàn)兩只大狗的場面把人們驚呆了，一個(gè)個(gè)張大嘴巴站在那里，呆若木雞。他們何曾見過這么勇猛的豬!惡狗都讓它咬得落荒而逃，如果換了人，也不會是它的對手。

新郎和新娘聽說有這等稀奇事，也趕忙從屋中跑出來，相互依偎著在人群前面看熱鬧，看人們怎樣對付這頭膽敢大鬧婚宴的豬。

眼看著入席的時(shí)間就要到了，而老母豬還沒有要走的樣子，管事的不禁著起急來。如果這樣任它搗亂，人們怎能順順利利地吃酒席?得想個(gè)辦法把它弄走。突然他靈機(jī)一動，心想是不是這畜生聞到了香味，也想到這里來蹭點(diǎn)好吃的?想到這里，管事的馬上派人去把剩下的菜湯、泔水端來，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放在它面前。哪知老母豬連看都不看一眼，只顧在那里哼哼。管事的沒轍了，心道：你個(gè)不知死活的畜生還真來勁了，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給你點(diǎn)厲害瞧瞧，你還不知道馬王爺長了三只眼。他沖身邊幾個(gè)身強(qiáng)力壯的青年喊道：“抄家活，把這個(gè)畜生給我打出去！”

還沒等幾個(gè)年輕人行動，老母豬倒先行動了。只見它快速向著新娘子沖過來，還沒等新娘子回過神來，它已一口咬住了新娘子的皮鞋的鞋后跟，新娘子一急，“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老母豬三拽兩拽，便把新娘子的皮鞋從腳上拽了下來，然后叼著皮鞋沖出院子，撒開四蹄，向著后山的方向狂奔而去。剩下人們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新郎急了，抱著受了驚嚇而“嗚嗚”哭鬧的新娘，沖呆若木雞的人們氣急敗壞地喊道：“快去給我追回來，那只皮鞋可是值好幾百塊呀!人們這才回過神來，鬧哄哄地持了木棒，鐵锨，向著豬跑的方向追去。

由于剛才與狗的打斗耗去了很大的力氣，所以老母豬跑得很慢，不一會兒便被后面追來的人們追上了。于是間，人們手中的木棒、鐵锨一起都往它身上打過來。但老母豬忍著身上的劇痛，始終不松口，而是依舊使出渾身的力氣向著前方狂奔。人們喊著、叫著、打著，但就是奈何不了它。

這時(shí)，陷阱里的張老漢，由于寒冷和饑餓的折磨，再加上上了歲數(shù)，神志已漸漸模糊起來。迷迷糊糊中他聽見阱上傳來一陣人們雜亂的腳步聲、喊殺聲和動物“呼哧呼哧”喘氣聲和哀嗥聲。于是他強(qiáng)打起精神，用盡全身最后的一絲力氣喊起了救命。上面突然安靜下來。人們停下了腳步，屏住呼吸仔細(xì)聽起來。而老母豬也趴在阱口不再動了，放下鞋子，只顧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往外噴著白沫。阱下的張老漢又喊了一聲，大家才明白原來有人掉進(jìn)陷阱里了。

張老漢得救了。

從此，老母豬智勇救主人的故事迅速傳遍了四外村莊，許多人都懷著崇敬的心情來參觀這頭老母豬，一時(shí)間，它竟聲名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