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院

劉　安

那院的記性模糊了，又清晰了

在那個十月，我背著發(fā)白的

軍用挎包走進那院。軍歌

依然武裝了無數(shù)個十月

收獲遍地秋的思索，冬還遠

大樹的旗幟始終指引我

即使大樹，如果耐不住寂寞

天雷會造訪它

我見過那院的一棵塔松

慘遭滅頂之災(zāi)。所以后來

我學會了寂寞，學會了

在寂寞中做自己想做的事

有的事說著容易做著難

田字格紙使我想到老農(nóng)栽秧

守著那院賦予的一爿

田地。不是俏皮話

雖然種的不是紅薯

都說要為種紅薯的作主

不乏冠冕堂皇的口號

那院的葵曾經(jīng)埋頭結(jié)實

可能因為煞風景

被砍得根毛不剩。我的稀發(fā)

長起又掉，掉了還長

也為裝點屬于自我的風景

那院草坪的青草，長了剪

剪了長，讓人常在夜深人靜時

做夢。我夢過母親的菜園和

菜園里割了再長長了再割的

韭菜；還有麥苗的青味兒和

醉人的油菜花兒香

不見赤腳，不聞犁耙水響

那院步也匆匆，兩點一線

上班。拐彎抹角

說長道短，實在比不上

偷閑時獨酌幾盅酒

謅幾行無足輕重的詩

我的詩在那院默默生長

別上乳名的徽志

扇著鷹的翅膀。鷹

歇在李白肩頭千百載

我用幾十個冬春馴化

竟飛不出那院的籬笆

金屬籬笆，八字院門

大塊頭小塊頭憑證出入

我慶幸父母恩賜的小塊頭

小心翼翼出示證件

出示老實做人的靈魂

多一分耐煩少一分麻煩

那院的麻煩事也多

比如路遇地上有煙頭

我會彎腰拾起扔進

垃圾桶。不是隨便彎腰

比如碰見大塊頭熟人握手

只有直立、挺胸、昂首

這樣避免患上頸椎病

整日伏案埋頭，用人腦

同有病毒的電腦對話

蠕蟲對人腦構(gòu)不成威脅

要不下班踢踢毽子

或者甩幾板子乒乓球

不知哪種辦法能健身

也常常早起小跑。圍著

那院親近的一半湖面

一半美發(fā)、沐足、早點鋪面

當晨霧在湖上飄蕩

居然聯(lián)想起女兒的婚紗

脂肪肝更是要不得

那院周圍的酒店也多

發(fā)展下去我會大腹便便了

白菜、南瓜、蘿卜秧子

我常點這些款待先前的

戰(zhàn)友和現(xiàn)在的文友

也常從個人腰包支出

交納黨費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壓根不計較芝麻谷子之類事

打出的工資條不屑一顧

昨晚在攤上買條褲子

今早會忘記它的價錢

那院不比市場討價還價

一份耕耘一份收獲的道理

何嘗不懂?手中金剛鉆太輕

那院的瓷器活兒太有分量

從輕處做起，盡管好大喜功

市場價格堅挺，又怎樣?!

明知不是在市場混的料兒

還是守著那爿田地

有誰會給塔松和葵平反

悔藥不能入詩。書法呢

開始記錄那段人生，記錄

那段那院的那景那人那事

那院的記性清晰了，又模糊了

在這個三月，我夾著清空保密件

的公文包走出那院。折子戲

悄然唱響，會唱響更多個三月

播種滿眼春的生機，冬更遠

大樹的旗幟始終指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