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犀牛絕地恩仇驚魂

桑　梓

[主編按語]動物和人之間，有著一種來自生命本能的患難與共的真情，而“愛”，完全可以戰(zhàn)勝人類的貪欲和動物的野性。

薩穆德曾經(jīng)是南非開普敦一位專門販賣動物皮毛制品的商人，他甚至經(jīng)營過很多違禁的動物制品，但如今，他卻成了一個堅定的野生動物保護主義者。他相信動物和人之間也有著一種來自生命本能的患難與共的真情，他更相信愛完全可以戰(zhàn)勝人類的貪欲和動物的野性。而這種觀念的形成，來源于他在2002年11月與一頭黑犀牛驚心動魄的絕地遭遇……

偷襲失利，他感覺到大地在黑犀牛奔跑的腳下微微顫抖

薩穆德不僅是南非開普敦一位富裕的皮貨商，而且還是一個出色的獵手，家里堆放著許多記錄著他傳奇狩獵經(jīng)歷的猛獸頭骨，他常常為此感到自豪。2002年11月，薩穆德到南非北部的希拉坶叢林地帶去狩獵。

那天早晨，薄霧剛剛消退，具有豐富狩獵經(jīng)驗的薩穆德就在身邊的一株灌木上發(fā)現(xiàn)了黑犀?？惺蓸淙~時留下的牙齒印痕!他驚喜萬分起來，黑犀?？墒请y得一見的珍貴動物，它的角更是黑市上比黃金還昂貴許多倍的搶手貨，曾有一些阿拉伯富商向薩穆德出高價訂購黑犀牛角制品，但因為缺乏貨源，他喪失了好幾次可以賺大錢的機會。今天有幸發(fā)現(xiàn)了黑犀牛的蹤影，薩穆德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薩穆德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他端著毛瑟槍小心翼翼地在叢林里搜索。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薩穆德終于在前方不遠(yuǎn)處的一個開闊地帶發(fā)現(xiàn)了一頭體重足足有3500多磅的黑犀牛，它正靜靜地在那里咀嚼著嫩葉。黑犀牛的視力很糟糕，但聽力和嗅覺都很靈敏，薩穆德因此盡量保持安靜，并且使自己站在逆風(fēng)的地方，以免黑犀牛嗅到自己身上的氣味。

從這頭黑犀牛的體形來看，薩穆德發(fā)現(xiàn)它是一頭懷了孕的母犀牛。隨著“乒”的一聲槍響，那頭黑犀牛頸部中彈了，鮮血流了出來，但由于犀牛皮異常堅硬，而毛瑟槍的子彈威力并不大，所以它受的傷不是太嚴(yán)重，它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了偷襲的敵人后，立即喘著沉重的鼻息朝薩穆德沖來，驚慌的薩穆德甚至感覺到大地都在黑犀牛奔跑的腳下微微顫抖，他趕忙又朝它開了一槍。然而，那頭黑犀牛還是沒有倒下，它咆哮著負(fù)傷繼續(xù)前沖，薩穆德已來不及射擊，他趕緊掉頭就跑，希望能夠爬上大樹以躲避黑犀牛致命的攻擊。

但就在他慌不擇路地穿越一片齊腰深的草叢的時候，突然感覺腳下踏空，接著整個身子往下墜落，然后結(jié)結(jié)實實地摔倒在地上，讓他感覺后怕的是，他發(fā)現(xiàn)離自己只有幾公分遠(yuǎn)的泥地里插著好些銳利的木樁，如果他剛才掉在木樁上，身體肯定被戳穿了!原來這是當(dāng)?shù)孬C人廢棄已久的一個大型捕獵陷阱，專門用來捕獵野象、犀牛和獅子等體型龐大的野獸的。幸運的是，薩穆德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右腳腳踝脫臼，以及手臂和肩部的一些淤傷外，身體的其它部位并沒有嚴(yán)重摔傷，但還沒等他從驚悸中回過神來，他就看見那頭視力不佳的追擊他的母犀牛也從頭頂上方墜下，他趕緊閃避，母犀牛的軀體不偏不倚地插在了數(shù)根尖銳的木樁上面，鮮血濺了他一臉。

同陷絕境，幼犀酣睡的模樣勾起他對妻兒的懷念之情

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黑犀牛，使薩穆德的心狂跳起來，他知道，如果受傷的黑犀牛此時還能夠?qū)λl(fā)動攻擊的話，他已是無路可逃！因陷阱的四壁非常光滑，而且離頂端有七八米高，他不可能迅速徒手攀爬出去；再者，他的毛瑟槍也在摔下時甩棄在陷阱外面，他沒有任何防衛(wèi)武器。薩穆德聽到那頭黑犀牛在自己身邊發(fā)出一陣陣的哀嚎，漸漸地，哀嚎聲弱了下去，變成了痛苦的呻吟，他料想它已經(jīng)傷得失去了攻擊能力，于是從背包里取出手電筒照了照，他看見黑犀牛的上腹已經(jīng)被木樁戳穿了幾個血窟窿，它躺在那里根本不能動彈。

薩穆德放心了，他覺得起碼暫時沒有危險了，他開始琢磨著怎樣盡快離開這個陷阱。他忍著右腿的傷痛，取出腰間的匕首，想在光滑的坑壁上刨出一道道的深槽，他想依靠這些深槽攀爬出陷阱，但陷阱的四壁似乎被以防獵物出逃的獵人用火燒烤過，質(zhì)地比較堅硬，很難刨出足夠手腳攀爬的深槽，再加上薩穆德右腳腳踝脫臼不能受力，他嘗試了幾次，也沒爬出陷阱，他只好頹然地坐在坑底，等待體力恢復(fù)。

薩穆德再次用手電筒打量著那頭黑犀牛的情況，它也正用一雙血紅的眼睛望著他，好像恨意依舊未消，突然，薩穆德發(fā)現(xiàn)那頭黑犀牛的下腹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他移動手電筒的光柱。上帝!他忍不住叫起來，他看見的竟是一頭正鉆出母體的小犀牛！原來，那頭懷孕的母犀牛的腹部受到如此猛烈的撞擊后，竟提前分娩了，還好，幼犀沒有被插入母犀牛腹部的木樁刺傷。

薩穆德吃驚地看著這一幕，他的心突然被深深地震撼了，他回憶起自己的妻子瑪瑟琳，她就是在一次難產(chǎn)事故中大出血，導(dǎo)致母子雙亡的。薩穆德很愛自己的妻子，從此就沒有再娶，他的房間里到處是瑪瑟琳的照片?？吹接捎谀赶２荒軇訌棧穷^幼犀徒勞地在血泊中掙扎，一種復(fù)雜的憐憫之心促使薩穆德不顧潛在的危險走了過去。這時，母犀牛警惕地睜大了眼睛，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并且發(fā)出示威性的粗重的鼻息，似乎在警告他不要傷害自己的孩子。薩穆德用匕首割斷幼犀連接母體的臍帶，將它抱到母犀牛的乳房下面，它開始吮吸著母親帶血的乳汁……

夜幕不知不覺地降臨了，氣溫比燥熱的白天驟降了許多，薩穆德龜縮在坑底冷得實在難以入睡，突然，那頭黑犀牛粗重的喘息聲驚動了他，薩穆德知道，這種特殊的喘息聲是野獸在遇到危險時所發(fā)出的本能的反應(yīng)，但在這個陷阱里面，除了已經(jīng)喪失斗志的薩穆德，還有誰會給黑犀牛造成威脅呢?他打開手電筒，四處照了照，這一照卻嚇了他一大跳，一條不知從哪里鉆出來的一米多長的毒蛇正吐著信子游向那頭幼犀，母犀?？雌饋硐氡Ｗo自己的孩子，它奮力掙扎著想站起來，但笨重的身體每動一下，腹部的傷口就涌出大量的鮮血。眼看幼犀可能遭到毒蛇的襲擊，薩穆德立即掄起背包砸過去，趁那條毒蛇受到驚嚇縮成一團時，他撲過去迅速用手捏住蛇的脖子，然后用匕首割掉了蛇頭。危險解除了，薩穆德突然發(fā)現(xiàn)，在手電筒光柱的照射下，那頭黑犀牛的眼里已不再充滿憤怒和敵意，而是變得柔和了許多。

生死關(guān)頭，黑犀牛不可思議地演繹出一幕喋血報恩的奇跡

終于盼來了天亮，此時，幼犀也已經(jīng)醒了，看著它憨頭憨腦圍著母親撒嬌的可愛樣子，薩穆德的心頭不由掠過一縷溫柔的悸痛，他想，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為了私欲去獵殺那頭黑犀牛，黑犀牛母子倆此時應(yīng)該在廣袤的叢林里幸福地享受著大自然的陽光和雨露。一瞬間，薩穆德為自己曾經(jīng)的獵殺行為深深地后悔起來，正是自己身處絕境的經(jīng)歷，使他如此深刻地意識到生命的珍貴，他以前一直以為野獸就是野獸，沒

有任何思想感情，但現(xiàn)在看見舐犢情深的黑犀牛，他覺得動物之間原來也有著如此真摯的親情，這種可貴的親情同樣不應(yīng)該輕易地被剝奪，同樣應(yīng)該得到人類的尊重！

突然，幼犀向薩穆德呆立的地方跑來，母犀牛警覺地看著這一幕，鼻息開始加重，薩穆德愣了一下，隨即用手掌輕輕地?fù)崦紫哪X袋，隨著他溫柔的撫摸，幼犀乖巧地蹭著他的褲腿，母犀牛也漸漸地打消了敵意，眼神重新變得柔和起來。薩穆德意識到，如果不盡快進行有效的救治，那頭傷勢很重的母犀牛將活不了多久，一旦母犀牛死亡，幼犀也將很難存活。他突然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立即搶救母犀牛！他從背包里取出消炎藥和繃帶，將母犀牛頸部的兩處槍傷包扎起來。不知那頭黑犀牛是因為傷勢實在太重?zé)o力掙扎，還是似乎知道薩穆德是在幫它，它在整個包扎過程中都沒有任何敵意的表現(xiàn)，倒是他自己緊張得大汗淋漓。

真正致命的傷口其實在黑犀牛的腹部，正是這幾個貫通傷使它流失了大量的血液。薩穆德開始用匕首一點一點地割那幾個刺穿黑犀牛上腹部的木樁，努力了足足5個小時，他才割斷了4根木樁，但還有兩根木樁因為被黑犀牛龐大的身軀緊緊壓住，他無法割斷，只好放棄。

薩穆德覺得再這樣被動地等待救援已不是辦法，也許再等上三四天也不會有人找到這個掩藏在草叢里的陷阱，那時他和兩頭犀牛只怕都已渴死、餓死。他必須想辦法自救!薩穆德的背包里有一包香煙，他用打火機點燃了，邊抽煙邊思考脫身之計。繚繞的煙霧突然給了他靈感，他立即興奮地站起來。他撿起外套，用打火機點燃；然后奮力往上一扔，點燃的外套扔在了覆蓋陷阱的干枯的草叢上，火苗立即朝四周“呼呼”地躥了起來。很快，陷阱上方的草叢就被燒光了，露出了一大片明亮的天空。

陷阱周圍蔓延的火勢引起了兩個正在叢林里的偷獵者的注意，他們疑惑不解地跑了過來。終于看見有人出現(xiàn)，薩穆德激動萬分，他央求那兩個人將他救上去。兩個偷獵者耳語了幾句后，要求薩穆德付給他們一筆可觀的報酬后才肯施以援手，薩穆德無可奈何，只得許諾給兩人一筆重金，那兩個偷獵者這才心滿意足地開始采取營救行動。

他們砍斷了附近一棵碗口粗的樹木，將它抬過來，斜插到陷阱里，然后兩人相繼沿著樹干滑下陷阱。薩穆德決定等自己脫身后再去找人和車子來將那兩頭黑犀牛吊上去。但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順著樹干爬出去時，兩個偷獵者卻掏出刀子去挖那頭受傷的母犀牛的角。薩穆德趕緊下來阻止，但那兩人卻粗暴地把他推開了，當(dāng)薩穆德再次用身軀攔在兩人面前，并勸說他們放棄割取犀牛角的念頭時，一個偷獵者不耐煩地用槍抵住了薩穆德的胸膛，命令他少管閑事。

薩穆德憤怒了，他左手猛地抓住抵住他胸膛的槍支，然后一記右勾拳將那個偷獵者打倒在地，但另一個偷獵者卻在背后向他舉起了鋒利的砍刀。正在危急之際，那頭受傷臥地的黑犀牛突然不可思議地從血泊中掙扎著站起來，發(fā)出了可怕的喘息聲，那個偷獵者回頭看見黑犀牛像座小山似的站了起來，不由嚇得魂飛魄散，正要驚慌地往樹干上爬時，那頭黑犀牛已狂怒地沖了過來，銳利的犀牛角一下子刺穿了他的胸膛，而黑犀牛自己也在這奮力的一擊中轟然倒地，鮮血從包扎好的繃帶中進射了出來，那頭幼犀則茫然地打量著眼前血腥的一幕……

薩穆德用槍押著另一個偷獵者爬出了陷阱，臨別叢林時，他再次回頭看了一眼他和那兩頭黑犀牛落難的地方，淚水不由蓄滿了眼眶。他知道，是那頭母犀牛在生死關(guān)頭救了他一命。也許它只是出于一種保護自己生命和幼子的本能，但他更愿意相信那頭母犀牛奮不顧身的“壯舉”是對他曾經(jīng)保護幼犀的一種報恩。他終于明白，動物和人之間其實有著一種來自生命本能的患難與共的真情，而永恒的愛也完全可以戰(zhàn)勝人類的食欲和動物的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