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峽詠嘆調(diào)

曙　光

西陵峽

駛向你，我的夢儼如船一般向你靠近。尋找深邃、尋找雄渾、尋找奇麗，渴求華貴威猛的白馬王子，展示一番不朽的氣奪一世的奔放與豪邁。

西陵峽，你仍在酣斛暢快，連風(fēng)霧和霏雨都醉了。在天上，在地上，在我盎然的心中。

我不敢相信，堅挺的峭崖是你的博大與堅強，歲月的濁風(fēng)殘雨，都走入你那沉思的褶皺，顯示出歷史的厚重、自然的偉大、時光的印記……

嶙巖伴青枝，翠柏映蓮沱，不去恭維自己的瀟灑。“兵書寶劍”的風(fēng)舞，鄰峙出“牛肝馬肺”的遜色，這一刻“崆嶺洞”不再流淌，“百歲溪”在沉睡中醒來，“蛤蟆碚”悄悄地將“燈影”立在身旁，映照出你的雄渾、你的力量……

你為何呼喚云杉，癡迷銀杏，為何喋喋不休地唱吟著藍(lán)天，不厭其煩地變化著青春的禮服。

也許，有了自尊，才依任萬川江水在你膝下湍涌；或許，只是自愛，才傾倒?jié)M渡姣顏，打動歷代騷客。我心中的船不肯駛開，不肯靠岸，不肯觸碰你的衣襟。

摩天男子，風(fēng)韻小姐，還有紫丁香、含羞草、野玫瑰……一起送給你青睞，向你揮舞柔紗，為你獻(xiàn)出詩行。

我愿永遠(yuǎn)佇立，永結(jié)美好的情思。收獲你曾拍照過的五千年的溫馨與滄桑，并將沉思冷卻成悲憫，還萬里清澈，奪悵然于回首，啟深思于空靈。責(zé)令心中的圣明，不再離開你的胸懷，不再走出你的曠野。

巫 峽

神女十二峰，一直在抒寫著打情斗俏的野史。我讀不懂從八億年前開始的震旦紀(jì)，是怎樣浪漫地走到寒武紀(jì)，這六億年的時光如何流逝，是什么把你打扮得如此妖嬈，是什么力量使你這般滋潤與嫵媚……我設(shè)問和想象，像奔騰的江水，將一江情潮鼓動，匯波濤于腹中。

我遠(yuǎn)眺箭穿洞，它被瘴霧緊緊地封鎖；我讀孔明碑，集仙峰將它遮掩得密不透風(fēng)。啊，奔涌億萬年的江水，把這從不凝固的故事帶到今天，又向遠(yuǎn)方訴說。

從此，化作彎彎曲曲、惋嘆啼血的旋律，留下嵯峨守候的忠骨，丟下神女峰那雙肥大的乳胸！

一疊疊、一道道、一階階，在“授書臺”下，有永遠(yuǎn)寫不完的“飛鳳”，浪漫中透著疑惑，彰顯中隱著微笑。寫不完巴蜀大地用“金盔鐵甲”鋪蓋的燦爛歷史。

江水，你會嗚咽嗎？你會沖刷嗎？你會啼唱嗎？

棧道飛虹，巴蜀茫茫，古尸懸棺，墨客飛流……它們讓我嘆泣，目不暇接地仰讀巫峽鑄成的經(jīng)典喲。你永遠(yuǎn)不會泯滅折射于世的靈光，把氣勢磅礴的韻律吟向未來。

淡淡的秋光被雨打濕了，我轉(zhuǎn)身向后，拉長對你的記憶。船尾，江浪滔滔，黑水白沫四處飛濺，投射到心里的是波動和燃燒，是雕塑成的想象。點點銀亮的光斑，驟然照射到兩岸，巫山云雨鮮鮮亮亮，沒有躲過游人癡呆的好奇。

人生的航程沒有重復(fù)，歷史被我們編成一串辣椒，紅紅的有籽粒即可復(fù)活。流動的是不朽的，矗立的是永恒的。暗礁、臺石、沙灘，你們說是嗎？

巫峽，你不與西陵爭美，但你確有俠肝義膽之勢，揮臂舉刃劈成一個流淌的大道，將千帆蹤影、萬聲船調(diào)，長漂于大浪，裹進打動心懷的魂魄。秋水險關(guān)，漁翁古網(wǎng)，一起收進彩冊，將畫的含義講述給世界。

瞿塘峽

在山坳深處，我找不到白帝彩云，在東坡險峰巔也只有一群沒有生命的“三國”蜀將。在王侯劉備的托孤堂，不知揮墨《早發(fā)白帝城》的李白大師而今安在？你曾占有過的“千里江陵”，是否裝點出大自然的神奇，你的詩行就是答案。

我淋漓落汗，捷足先登，在白龍出沒、公孫述躍馬的地方，深深地望了一眼，三峽的味道正濃。質(zhì)疑當(dāng)年太白聽“兩岸猿聲”之時，是否知道在瞿塘腰間的明良殿，站立著關(guān)羽、張飛、諸葛亮，一個個目眶憤烈的頭顱凝固成色彩。真是“危石才通鳥語，青山更有人家”啊，康熙皇帝說到了點子。

雖有鳳凰涅 的風(fēng)火，卻聽不得絕壁上自生羽毛，聽不得云霧從頭上擦拭。一個悲劇可以釀造一個神話，一段歷史是一串淚珠，或是透明秀麗，或是漣漪推涌，或是悲哀四射。瞿塘峽，你有理由講清那些耐人尋味的故事。

瞿塘峽雄偉壯麗，巫峽幽深秀美，西陵峽灘多流急，它們風(fēng)騷牽著風(fēng)騷，風(fēng)韻裹著風(fēng)韻，風(fēng)姿襯著風(fēng)姿，吞噬著一江的風(fēng)流，把魅力緊緊地拴綁在神州。

不知大禹鑿峽劈峰，是否另有深意，把最美好的峰巒保留下來。我拾起這份惻隱之意，追問瑤姬，你還會愛嗎？

大江東去，一條蛟龍晝夜起舞，希望蒼天給我一塊寶石，將其投進渾濁、投進兇險，將美麗的夢拉長，交給大海，哪怕在藍(lán)天下憔悴。

我想到了郭小川的詩，把它修改成這樣：一顆心似鐵，三寸筆如槍；何時還北國，把酒醉長江。

碧枝參差，嵌翡鋪翠，藤蔓紛披，撒風(fēng)逸馨……屈原，王嬙，我悄悄地告訴你，三峽仍然很美，你的家鄉(xiāng)也很美！

苦澀的浪，酸甜的風(fēng)，高峻的嶺，歡樂的思……

一同攪進江水，沿著水道前行，尋找不盡的韻致。

詠三峽，我的一次精神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