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興
最近媒體津津樂道于成吉思汗的一些消息不僅反映和描繪了人類兩性進化的歷史,也折射了今天現(xiàn)實生活中人們的種種心態(tài)。把歷史與現(xiàn)實結合起來比照時,就會發(fā)現(xiàn)兩者是何其相似。雖然人類的進化看起來前進了很多,但仔細觀察,有時不過是在原地轉圈。
誘人的帝王血統(tǒng)
牛津大學遺傳學家布賴恩·賽克斯成立的“牛津祖先”公司利用其DNA研究的結果,寫了一本新書,《亞當?shù)脑{咒:沒有男人的未來》。他在書中聲稱成吉思汗可能是歷史上最成功的“播種者”,因為他的研究表明,在中亞,有1600萬到1700萬人的遺傳序列中有一種共同的Y染色體,提示這些人可能是成吉思汗的后代。
賽克斯說成吉思汗是最成功的“播種者”也許沒錯,因為他是想用DNA解開人類進化之謎。但是這一發(fā)現(xiàn)也為現(xiàn)實社會的很多人提供了機會。比如,從2004年7月倫敦一家名為“羊肉串”的飯店就推出了一項“DNA尋找成吉思汗后人”的促銷活動,據(jù)說飯店食客大增,飯店賺得盆滿缽溢,而食客也大為高興和滿足。
店家當然深諳顧客心理,誰都愿意被稱為帝王之胄,更何況是在公元1206年統(tǒng)一蒙古各部,建立蒙古汗國和元朝,并將領土擴展到中亞地區(qū)和南俄的元太祖成吉思汗。而顧客愿意到這家飯店通過DNA測試享用一次免費午餐并非只是為了白吃一頓,而是籍此證明自己是帝王之后、王室之尊,這才是最為實質的內容。當然,當無數(shù)這樣的帝王之后被證明之后,無論是真還是假,飯店的生意想要不興旺都不可能。
現(xiàn)實生活中不少人都會有王子與灰姑娘的情結,也都希望自己的血液中有一點高貴和王室的成分。就連布什與克里的總統(tǒng)競選大戰(zhàn)都要拿出身和貴族血統(tǒng)來說事(也許是好事者為之而非本人要著意渲染),又如何能不讓據(jù)說有1600萬后裔的成吉思汗大帝的子孫們去認宗叩祖呢?
強者的盛宴
賽克斯的研究得出的一個重要結論可能與現(xiàn)實的結合更為緊密,也同樣揭示了兩性進化的實質。賽克斯說,中亞有1600萬男人帶有成吉思汗的Y染色體,是從12世紀的這個男人的單個(染色體)拷貝開始的。每每成吉思汗攻城略地之后,就殺掉男人,并有組織地大規(guī)模地將當?shù)刈蠲匀说呐藫?jù)為己有,讓她們懷上自己的孩子。千年之后,他的Y染色體得以幸存和擴散,這是一個大范圍的性選擇過程。
當然這只是一種中性的說法,還有很多女性實際上就成為成吉思汗以及類似的軍閥或掌權者的性奴隸。也就是說,人類的兩性進化表明,只要某個男性是強者、權勢者或有能力者,除了能贏得無數(shù)女人的芳心并讓她們投懷送抱外,在兩性的關系和隨之而來的伴隨性而繁衍后代并使人類進化的歷程上,強者可以隨心所欲地選擇和占有他們可以想要的所有漂亮女人,這就構成了人類歷史和今天的性選擇與進化的主要模式,強者不僅有食的權利而且有盡情聲色的優(yōu)先權與機會。
正如賽克斯所說,事實上,每當遺傳學家檢測進化圖譜時,會發(fā)現(xiàn)一些孤立的Y染色體比別的Y染色體以更高頻率出現(xiàn),這些傳播最廣的Y染色體是歷史上少數(shù)特別成功的男人留下的,他們將同時代的其他人的Y染色體擠掉了,就像成吉思汗所做的那樣。賽克斯猜想,現(xiàn)在活著的每一個男人的Y染色體都來自某一個軍閥首腦。
任何生物的進化都離不開生存的具體行為,即食、色。而在人類進化的歷史中,不僅食是強者所掌控,而且性也是強者所支配,女性只是淪為男性強者所支配和占有的對象而已。所幸的是,這種食、性或進化上的弱肉強食或“社會達爾文主義”現(xiàn)在遭到了人類更高文明的唾棄,比如一夫一妻制的產(chǎn)生,女性同樣可以在性和生育上選擇男性等等,但今天現(xiàn)實生活中的性選擇上或多或少也保留了歷史上強者可以隨心所欲選擇性伴侶的潛規(guī)則和遺跡。
多吃多占與潛規(guī)則
當然,在這種性選擇或“色”的事情上,反過來女性對男性的選擇也一樣,歸結到本質問題上來就是,強者(無論是男是女),可不可以多吃多占,既包括食,也包括性。實際上,用另一些歷史學者的“潛規(guī)則說”來看就是,強者決定一切。既如此,當然強者可以多吃多占,正如成吉思汗。
但是,從現(xiàn)代文明的社會機制來說,也有人認為不是所有的權益,包括食性,都是強者所擁有。當然,即使強者可以多吃多占,老百姓的說法是,強者可以挑選最好的肉,但總得為他人剩一點湯。這種看法自然也有理論基礎,哈佛大學的羅爾斯在其《正義論》中就提出過正義社會應有的兩原則,一是自由,二是差異。在保證每個人享受平等自由的前提下,強者有義務給予弱者以各種最基本的補償,使弱者能夠像強者一樣有機會參與社會競爭。再換個角度說,先不論今天的社會契約允不允許如成吉思汗式的多吃多占,只是從純生物學和遺傳學的觀點來看問題,只由一個人或少數(shù)人遺留下自己的種也不符合生物多樣性原則,當然也無法過上幸福生活。因為哲人早就教導過我們,參差多態(tài)乃幸福本源,當然這也是哲人對生活的總結。事實上,只由一個人或一小部分強者來進行人類的播種也不可能成為現(xiàn)實,即使社會法則不出來限制,自然的法則也會出來限制,當播種者總是同一血緣或血緣太近時,要想自己的后代強壯也是不可能的,因為癡呆者不會是少數(shù),他們會提醒人類不能由一個人或少數(shù)人來播種。
再來說說對成吉思汗播種的價值觀,我倒是同意塞克斯的觀點的。其實,搞這個研究的賽克斯也委婉地說了,他真的很為Y染色體感到遺憾。當順著Y染色體的指紋回溯人類歷史時,會看到它揭示的一些非常令人不愉快的行為。照我的理解,這個行為就是成吉思汗們不僅在食上的多吃多占,也包括在性上的多吃多占。
順便還要說的是,那些經(jīng)過DNA測序并被確認是成吉思汗后代的人也并非就是確認。因為賽克斯也承認,由于沒有任何成吉思汗的組織標本,“牛津祖先”公司的DNA測序只能建立在對一些可能因素做綜合評估的基礎上。所以,所謂的1600萬成吉思汗的后代也很可能是一種推測,尤其是那些到飯店測試DNA并免費吃飯的人,如果出來就稱自己經(jīng)過DNA測序,是成吉思汗大帝的后代,很有可能只是一個笑話。
最后,要擔心的不僅是現(xiàn)實生活中很多人的成吉思汗情結與行為,而且是男女性別失調后可能會造成的兩性進化的走向。因為,如果缺少女性(反之亦然),強者就會憑借武力、能力、財力、物力、性吸引力來獲得伴侶,那么,人類會不會又回到成吉思汗的時代。
(譚笑摘自《百科知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