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境

黃曼君

明知道西行的云即將變成落照，

卻要引吭高歌、賦詩長吟，

難道真能聲透九霄、響遏行云?

那晚霞不會在無垠的夜空長殞?

明明老年斑上臉，已到倦鳥投林時候，

卻那么傾情投入、婆娑起舞，

難道會再有生命的律動、靈魂的震顫?

或從年輕舞伴驚鴻的倩影里，

追索華年，將逝去的青春召喚?

明明枝枯葉暗，晚桂也已吐出了最后一縷余香，

卻要在枕邊涼透的秋意中，

諦聽磅礴浩瀚肅殺的秋聲，

領(lǐng)略無邊秋光的凜冽勁健!

明明手指僵慢了，老眼昏花了，

卻要攀住電腦女神騰挪變幻的衣衫，

或是外語的復(fù)讀，異國風(fēng)光的遐想，

此生此世有多少急需彌補的遺憾!

明明一生的積累將有新的爆發(fā)、創(chuàng)獲，

卻血流遲滯了、心搏異常了、肌體蝕損了，

然而仍如搏海的老漁夫，

將手中魚叉一次次高舉，

投向那迎面撲來的自然的殺手，

即使躺下也要將生命的漁船駛達彼岸!

啊，深秋，老境，

有安逸閑適等待冬日到來的深秋，

有蜷縮無奈滑向晚年的老境；

然而也有歡樂戲謔的醉人秋景，

有耕耘不輟、壯心不已的老境，

不然——

這深秋的景色便太灰暗憔悴了罷，

這老年的世界也太寂寥單調(diào)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