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少爺獨擒飛賊

佚　名

袁二拐子的父親是帶兵的將軍，他8歲那年，父親因為打了敗仗被殺，逃難時，哥哥又在亂軍中失散，他一個人不知不覺就流落到了關東。在乞討中他不幸讓人打殘了左腿，只能給一個大戶人家放牛；一放就是8年。在這里，誰也不知道他曾是個少爺，更沒誰把這小孤兒當人看待，連伙計們都是誰用著誰喊：“二拐子，你給我搭個手。”漸漸地，他的真名就沒人叫了。

關東這地方雖然不富，卻是去安東、營口做大買賣的必經(jīng)之路，尤其是南面這道叫棺材梁子的大山嶺，除了一條官道還有無數(shù)條小路，都可以攀過大嶺接通安東、營口，過往客商自然不少?？墒沁@一年，大嶺上出了一名土匪，專門劫殺單身客商。這土匪搶劫手段特別殘忍，先是用土銃一槍擊碎被害人腿骨，然后撲上來一刀刺死，他搶過30多人，沒留下一個活口!知縣吳老爺認真分析了很久，黑道上搶劫，土匪也是有行規(guī)的，只要留下錢財，決不再害人性命，這賊既然不問青紅皂白先殺人再劫財，必是單個劫匪無疑，估計也不會有太高的武功。吳老爺也曾經(jīng)讓捕快假扮客商獨行，后面安排同伙聽到槍響后沖上來捉拿賊人。哪曉得這賊槍法奇準，只一槍就把一名非常得力的捕快打成了殘廢!這賊見人追上來也不慌張，在樹林里左騰右跳，迅捷無比，不大工夫，就逃得無影無蹤，倒讓他白傷了人，又得了個“飛賊”的綽號!打那以后，這飛賊變得更狡猾了。久捕不到，吳老爺好不惱火，只得四處派人提醒，囑咐客商們必須結(jié)伴而行，以防被劫。可隔三岔五仍有獨身商人被劫殺，吳老爺快愁死了！

袁二拐子聽到縣衙里出重賞緝拿飛賊的消息，高興得幾天睡不踏實，說：“我去試試?！睎|家嘲笑道?！熬湍氵@瘸子能拿住飛賊，狗都會笑出屁來!隨便戲弄老爺是要打爛屁股的?！倍兆硬宦?，背著大煎餅直奔縣城。吳老爺看到自告奮勇捉拿飛賊的是一個瘦瘦的少年，左腿瘸得厲害，手里拄著一根磨得锃亮的臘木棍兒。當時差點氣昏過去：“你這么瘦小，我不忍心打你，該干什么，還干什么去吧，別再給老爺添煩了?！?/p>

“老爺這么疼百姓，真是個好官，我不幫你誰幫你，”二拐子懇求老爺帶他到后院里驗看他的本事。吳老爺看了二拐子的本事，又聽他說了自己對付飛賊的打算，不由脫口叫好，囑咐一番千萬當心的話后，隨即按照二拐子的想法；準備道具和協(xié)助捉賊的差役人等。

選定一個晴天，袁二拐子化裝成一個中年客商，穿一套綢子薄衫褲，背一只錢褡子，里面裝進十幾只沉甸甸的鉛鑄的元寶，拄著木棍兒慢騰騰地從正中爬上棺材梁子嶺。他選擇正中的路是希望飛賊更容易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二拐子在8年的放牛生涯中練就了許多絕技，其中一項就是在附近樹林里有任何人或者動物，哪怕趴著不動，他都能感覺出來。袁二拐子在接近樹林子時感覺到飛賊已在前面埋伏好了，他便假裝休息，從錢褡子里掏出一小塊事先用鹽水浸泡得透濕的棉布簾，從褲腿里伸進，束在右腿的腿彎處，用這種方法浸泡的棉布，土銃是打不透的。然后，他大口喘著氣，鉆進了樹林子里。

袁二拐子雖是有備而來，卻也不能不提心吊膽，飛賊開槍了!他假裝中槍向前摔倒，趁此機會，右手扯住褲腿一用力，那肥肥的綢褲腿和棉布簾都被扯掉了丟在一邊。過去的土銃一次只能打一槍，飛賊從來是百發(fā)百中，看到對手是個瘸子，想妥了只要打斷他那條好腿，就可以從從容容地奪命掠財了，因此，二拐子倒地時他一手拎土銃，一手持尖刀就撲了上來。撲到二拐子面前，沒想到對方一下子站了起來，著實嚇了他一跳，以為遇到了武林高手!可是，一見面前這個瘦小個子商人并沒跟他動手，而是爬起來一瘸一拐地朝前跑去，并且是朝越走越深的林子里亂跑，飛賊明白了，這是個外地人，不懂路徑，況且身上那么重的元寶，他一個瘸子能逃到哪里去!裝一次槍得半袋煙的工夫，那時到嘴邊的肥肉可就真的跑了，飛賊確信附近沒有跟蹤的援兵，就放開膽，施展開他那兩條如飛的快腿，瞅準了瘸子直追過去!

袁二拐子剛才扯去了肥褲腿和護膝布簾，如釋重負，他手拄臘木棍，身背鉛元寶，專揀枝條稠密的灌木叢鉆，這地方他放牛多年，哪棵樹有幾塊疤，都記得爛熟，選擇這樣的地方，那飛賊又是土銃又是尖刀，跑不起來，可算吃盡了苦頭。而那賊不知是計，只道外地人慌不擇路，伸手可擒，因此怎么肯舍?他哪里想得到這瘸子鉆樹林比他這個健全人都麻利!其實袁二拐子心中有數(shù)，既不能讓飛賊抓住，又絕對不能甩下他太遠，否則怎么擒得住他?好幾次那賊眼看追上，一刀刺過來，又讓他當胸那么一挺，腰那么一縮，刀子就差一寸沒夠著皮肉。那賊被徹底激怒了，“老子枉稱飛賊，敗在個瘸子手下，還有什么臉面在綠林中混!”嫌土銃礙事費力，扔掉，只挺著尖刀來追，可沒了土銃，照樣跟瘸子只差那么一兩步。大元寶叮叮當當誘著他，他只有干著急，就是差半步追不上!

這兒離崗頂越繞越近，翻過嶺，就是遼寧地界，飛賊累得汗如雨下，氣喘如牛，坐在草叢里翻白眼。而瘸子竟然在他前面兩步處索性倒下了。他來不及思考這瘸子怎么就不出汗，卻聽瘸子哀求：“好漢爺，小人已經(jīng)逃了這半天，想是老天爺不讓我死，您就高抬貴手，勝造七級浮屠啊?！憋w賊哪信這一套，“呀”的一聲撲上來，可他沒了力氣，胳膊已送不出去，刀子扎不到瘸子……二拐子掙扎著爬起來，扶著樹喘氣，卻挪不動步，那賊用盡力氣，又哆嗦著舉起了刀……

兩個人就這樣一逃一追，折騰到日頭落山，二拐子又把飛賊引到了官道附近的樹林，他故意大頭沖下倒在山坡上，那飛賊卻只能手舉尖刀，爬著向他逼近，看來飛賊己被他累到了極限：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袁二拐子一聲斷喝：“看二少爺棍!”人隨聲起，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手中臘木棍“嗚”地一下重重地敲在飛賊頭上，那賊兩眼一翻，歪在一邊動彈不得。

袁二拐子邊盯著飛賊，邊就近劃拉了一堆干柴，取出火鐮、火紙，打著火，將柴堆點著。他就坐在飛賊身邊，看飛賊醒過來剛剛要動彈，就一棒把他打昏，直到山下接應他的差役見到煙火，尋上來把飛賊鎖住。

袁二拐子成了吳知縣的座上客。老爺問他一個殘疾人，何以練就比正常健康人快好幾倍的功夫，二拐子就講了他的過去。二拐子只讀了一年多書，如果跟哥哥不失散，他可以跟哥哥學著識文斷字?？伤坏珌G了哥哥，又斷了腿，他不甘心。他想，我是名將的兒子，怎么就淪落成放牛娃了呢?不成，我不能比常人差。他想練點過人的技藝，可沒機會呀，于是，二拐子決定借放牛的機會練腿上功夫，不就是瘸么，非讓它比健康人的還快不可，將來找哥哥至少用得上。他把牛趕到山坡，從來不像別人那樣動石頭棍棒，牛跑了，他拖著一條腿硬攆，直到追上。起先，那條右腿腫得老粗，夜里腦袋一沾枕頭，人跟死了一樣。可他想，我不能白白地只是放牛。練快了，又背著石頭跑。就這樣，他練到比飛毛腿還飛毛腿的地步，才能應付自如地把那飛賊生生拖垮了!

吳老爺大為感動，心想，如此有志，將來定是國家棟梁。我不幫他，必遭天譴。他對二拐子說：“我現(xiàn)在就供你讀書。如果三年有長進，我女兒許你為妻；三年不長進，我贈你銀錢，你做點生意，自己另娶妻度日去吧?！背闪嗽贍?shù)脑?，讀書比放牛還刻苦，后來到底娶了吳老爺?shù)那Ы?，書讀成后又投軍報國，屢建功勛，成為文武雙全的將軍，比他的岳父吳老爺，不知道風光了多少倍。當了官以后，他找到了哥哥，問起多年來的經(jīng)歷，得知由于哥哥識字，沒出關時就找到了一份教書的差事，他安于現(xiàn)狀，在那里娶妻生子，竟成了一個十分平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