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臥底：從瘋女嘴里追蹤一個男人的去處

莫　戈　潼　郎

英雄夫君攜巨款失蹤了

張小霏出生于四川綿竹漢相鎮(zhèn)的一個普通家庭，父親張廷山精明能干，母親勤勞賢惠，獨生女小霏在父母的呵護下無憂無慮地生活著。

80年代初期，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中，頗有經(jīng)濟頭腦的張廷山率先承包了附近礦山的一處磷礦。由于他吃苦耐勞、經(jīng)營有方，幾年下來就成了當?shù)厥浊恢傅陌偃f富翁。富裕起來的張家夫婦對獨生女兒更是視若掌上明珠，疼愛有加，生活在蜜罐中的張小霏很快就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

1992年3月的一天夜晚，從同學家出來的張小霏獨自走在漢相鎮(zhèn)的街道上。初春的四川尚有幾分涼意，街上的行人已很稀少了，當她快步走到離家不遠的街道拐角處時，突然從角落里躥出兩個流里流氣的青年，為首的那個家伙一臉奸笑地對張小霏說：“小妹妹，陪哥們幾個玩玩吧，”說著就伸手在張小霏身上亂摸。

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張小霏哪見過這陣勢，早被嚇得手腳發(fā)軟，想跑都跑不動了。這時，張小霏突然聽見一聲大喝：“住手！你們要干什么？”只見一個瘦高個的男青年沖了過來，跟歹徒打斗起來。在打翻兩個小流氓后，瘦高個男青年一把拉起嚇暈了頭的張小霏吼道“還不快跑？”驚魂未定的張小霏才趔趔趄趄地逃跑了。

救張小霏的這個青年男子叫江鋒，接下來的發(fā)展和許多“英雄救美”的故事結局一樣，張小霏愛上了救她脫險的江鋒，而張小霏的父母也對這個救女兒于危難的年輕人感激不盡。

1993年春，江鋒牽著張小霏的手踏上了婚姻的紅地毯。

結婚后，熟悉了礦山的經(jīng)營，江鋒經(jīng)常給岳父提出些建議，這些建議在被張父一一采納后，又都明顯地提高了礦山的經(jīng)濟效益。老兩口把這一切看在眼里，樂在心頭。

為了擴大生產(chǎn)，在江鋒的提議下，岳父決定讓江鋒去采購先進的掘礦設備。為了籌措款項，岳父拿出了積蓄100萬元，又向銀行抵押礦山貸款100萬，把這共計兩百萬元的巨款全部交給了江鋒。

1993年7月20日，已經(jīng)懷孕4個月的張小霏依依不舍地把丈夫送上了前往山東的火車。然而，讓張小霏一家人怎么也沒想到的是，江鋒這一去就音訊全無了。

江鋒的莫名失蹤，一下子就讓張家人心慌了！他帶走的兩百萬可是他們的全部家當??！究竟是江鋒帶著巨款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還是他蓄意卷款潛逃？

隨著貨款期限的臨近，承受不了這巨大打擊的小霏母親第一個精神崩潰了，瘋瘋癲癲到處亂跑，終于在一個夜里掉入河中淹死了。處理完母親的后事，精神恍惚的張小霏又不慎摔了一跤，幾個月的胎兒慘死腹中。銀行在得知他們的巨款被騙后，擔心貸款受損又立即申請法院查封了他們的礦山。往日威風八面的張父在這一連串的打擊下幾乎一夜之間就驟然蒼老、憔悴了，終日借酒澆愁、唉聲嘆氣。

短短幾個月時間，昔日風光無限的張家就陷入了家破人亡的絕境。

“我一定要找到江鋒，當著他的面問個清楚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問清楚我死都不會瞑目的！”1993年臘月，在外地打工的人都陸陸續(xù)續(xù)地回家準備過春節(jié)了，張小霏聽人說在廣州曾見過江鋒。心急如焚的她顧不得快過年了，立刻就踏上了前往廣州的列車，她發(fā)誓就是踏遍廣州城也要找到江鋒，查清事件的真相。

鐵血尋夫九死一生

張小霏一到廣州就拿著江鋒的照片馬不停蹄地開始尋訪。然而，要在諾大一個城市的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人又是何等的艱難啊！才第三天，心力交瘁的張小霏就因勞累過度和水土不服一下子病倒了，躺在異地他鄉(xiāng)小旅社冰涼的角落里，張小霏任由淚水橫流。

之后，張小霏找到了一個開出租車的工作，一邊工作一邊尋找失蹤的丈夫。轉眼幾年時間過去了，江鋒仍然是杳無音信。

或許是天道酬善，10年過去了，2003年5月6日這天，張小霏的漫漫尋夫路終于出現(xiàn)了轉機。

這天，張小霏在載客時遇到了在廣州打工的老鄉(xiāng)小三子，小三子告訴她，江鋒在深圳，而且很有錢。同時，他還告訴張小霏一條消息，說江鋒跟一個叫唐金的男子關系很好，并把唐金的電話給了張小霏。

很快，張小霏以保險推銷員的身份聯(lián)系上了唐金，他們約在一家咖啡屋見了面。但令張小霏疑惑的是，當她一提到江鋒的名字，唐金的臉色陡變，慌張地問：“你認識他？哦，我不認識這個人啦?！闭f罷，神色慌張地丟下張小霏，匆匆地離去了。

唐金的突然變臉和慌張的神情，讓張小霏意識到，他一定知道江鋒的事情，而且，他和江鋒之間還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這可是她苦苦尋求10年才得來的惟一線索，絕不能就這樣讓他溜了！張小霏當即驅車遠遠地跟著唐金，直到唐金的車進入一住宅小區(qū)。張小霏通過調(diào)查了解到，這個唐金沒有任何工作，卻住著豪華的房子，而且前不久還買了輛價格不菲的轎車。

7月10日上午，張小霏走進了深圳市福田區(qū)彩田派出所報了案。接報的深圳警方立即對唐金的情況展開了外圍調(diào)查，他們發(fā)現(xiàn)唐金的住處是一個名叫周媚媚的女歌手的，目前他們正在同居。

12日晚上11時，民警敲開了周媚媚的房門。開門的正是那位叫周媚媚的漂亮女歌手，民警借查戶口為名詢問她唐金的去向時，突然聽見外面有人大喊：“有人跳樓了?！泵窬瘺_進去，臥室的窗戶開著，順著窗戶往下看，唐金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夜色中。

民警在戶口簿上發(fā)現(xiàn)，一個月以前這房屋的戶主正是江鋒。警方隨即對住處進行了搜查，他們很快就在臥室的墻角處發(fā)現(xiàn)了一點暗淡的血跡。面對警方的調(diào)查，周媚媚神色慌張卻什么也不說。警方依法拘留了周媚媚。

第二天，張小霏匆匆趕到到派出所了解情況時，警察卻告訴她說，周媚媚昨天半夜里突然口吐白沫、胡言亂語，最后還脫光了衣服亂蹦亂跳，已經(jīng)精神失常，被送進了精神病醫(yī)院。

張小霏的頭嗡地一聲響，不禁癱倒在派出所里。自己千辛萬苦尋找了10年，大海撈針一樣好不容易才找到兩個知情人，眼看就要查出丈夫失蹤的秘密了，兩個知情人一個跑了，一個又瘋了！

晚上回到住處，痛苦得快要發(fā)瘋的張小霏突然靈光一閃：裝瘋跟進精神病醫(yī)院去，一定要想辦法盡快查出事情的真相！這也是她目前惟一可行的辦法了。

在警方的同意下，2003年7月15日上午，深圳市精神病院217病房住進了一叫“楊麗娜”的新病人，她一會兒自言自語，一會兒又嚎啕大哭，她就是張小霏。

周媚媚一見到她，立刻上來抱著又親又擰：“寶貝，我可想死你了，”說罷，還張口咬住張小霏的耳朵，痛得張小霏呲牙咧嘴，卻不得不裝出瘋顛的樣子。

一天晚上睡到半夜，朦朧中張小霏被一種異樣的呼吸聲驚醒，她睜開眼睛，憑著窗外微弱的燈光，發(fā)現(xiàn)周媚媚正站在自己的床前，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瞪著她。張小霏不禁一個激靈，連忙翻身爬起來。這時，周媚媚操起一把掃帚劈頭蓋臉地向她打來，張小霏趕緊一把死死抱緊了她，讓她無法動彈。

由于隨時隨地都要高度緊張地提防著其他病人的攻擊，才過了幾天，張小霏的頭就又痛又漲，感到精神快要崩潰了，很想出去了，但是她一想到自己的血海深仇，就咬牙堅持著。

在和周媚媚斗智斗勇的同時，張小霏也時而給她些關懷，有時，周媚媚發(fā)病時用頭撞墻，她就趕緊抱住她，或者用枕頭墊在墻上以免撞傷了她的頭；吃飯時，周媚媚經(jīng)常會弄得一臉一身的，張小霏就不厭其煩地幫她擦洗；晚上，又打來水幫她洗臉洗腳。漸漸地，周媚媚看張小霏的眼神不再充滿戒備，甚至有了一絲絲的感激。

2003年10月3日晚，深圳的夜晚十分悶熱，張小霏一直睡不著，她突然聽見周媚媚在低聲地抽泣。張小霏就過去和她聊天，安慰她：“別哭了，好姐姐，你要有什么委屈就說出來吧，說出來心里好受些……”說完，張小霏輕輕地抱住周媚媚的肩膀搖晃著，剎那間，周媚媚像個孩子似的放聲痛哭起來，她終于對張小霏說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大秘密。

血染的“愛情與陰謀”

原來，早在1991年，家住四川綿竹的江鋒到深圳打工時，就認識了在一家歌舞廳唱歌、跳舞的周媚媚，并且被她妖嬈、嫵媚的外表所傾倒。江鋒經(jīng)常買著鮮花到這家歌舞廳去給她捧場，然而，在男人堆里打滾的周媚媚對他這個窮光蛋卻不屑一顧，連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一次，江鋒又來給周媚媚捧場，周媚媚的一首歌剛唱完一段，他就忙著帶頭鼓掌，并大聲叫好，惹得其他客人哄堂大笑，惱羞成怒的周媚媚下來后，徑直走到江鋒身邊，鄙夷地對他說：“你一個窮鬼，瞎起什么哄??？你最好立即消失，我以后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羞愧難當?shù)慕h第二天就收拾行李離開了深圳。走之前他給周媚媚寫了一封信：媚媚，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我要讓你看到，我不是沒用的人……

令周媚媚沒想到的是，兩年后的1993年7月25日，江鋒真的提著200萬元鈔票再次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震驚之余，始終無法大紅大紫的小歌星周媚媚終于倒在了江鋒的懷抱里。

兩人立即在深圳買下一套住房同居了，然后，又拿出幾十萬開了一家飯店，當起了老板。然而，幾年后，慢慢適應了花天酒地的富人生活的江鋒就對周媚媚厭倦了，開始和和其他一些女人鬼混。這時候，江鋒的朋友唐金走進了她的生活。

唐金和江鋒是老鄉(xiāng)，平時就跟在江鋒身邊跑跑腿。他對周媚媚覬覦許久卻不敢妄動，現(xiàn)在見周媚媚受到江鋒的冷落了，就趁機經(jīng)常去接近她，討好她。很快，兩人就在暗中勾搭在一起了。

2003年7月3日晚，醉醺醺的江鋒回到家，竟然發(fā)現(xiàn)赤條條的周媚媚和唐金睡得正香。他勃然大怒，抓起客廳的水果刀就向唐金刺去。搏斗中，唐金奪過了水果刀刺中了江鋒的身體，江鋒倒在了血泊中。見殺死了江鋒，唐金和周媚媚嚇得癱軟在地，半天爬不起來。當天深夜，喪心病狂的唐金和周媚媚把江鋒的尸體用刀切割成無數(shù)的碎塊，分數(shù)次沖進了下水道。然后又反復清洗了地面上的血跡，企圖逃脫法律的制裁……

聽到周媚媚的訴說，張小霏大腦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沒想到被自己視為英雄的丈夫，竟然是個情感騙子，不僅欺騙了自己，也欺騙了她的家庭。巨大的仇恨在她的心中奔涌，也許他死有余辜，這一切都是他的報應……

想著自己10年尋夫的苦難經(jīng)歷，張小霏一夜無眠，到底要不要把這個真相告訴警察，替丈夫揪出那個殺人兇手？……這一夜，張小霏的心里在進行著激烈的斗爭。

2003年10月4日凌晨，思索了一夜的張小霏還是從枕頭下面摸出了那個記載周媚媚說話的微型錄音機，走出了217病房。冤有頭債有主，她不能那么自私。接著，深圳市公安局的刑警馬上正式逮捕了周媚媚。2004年3月24日，逃亡在外一年多的唐金也被緝拿歸案了。

2004年10月24日，四川省綿竹市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周媚媚、唐金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聽到這個宣判，張小霏感慨萬千，10年尋夫，沒想到真相卻是一個騙局，但讓她感到欣慰的是，因為她的堅持與執(zhí)著，讓罪犯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也許，這還能給她一點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