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印象
第一次和崔雨青通電話的時候,他在洗澡,更確切的說法應該是泡澡。理由是第二天數(shù)學要 考試,每每在數(shù)學考試前一天的晚上,他習慣泡澡。
第一次和他見面是在他們學校門口,他給我的接頭暗號是\"那個唯一不背書包的\"。從來不 做作業(yè)的他自然不需要書包,天天這么甩著膀子來來去去,不知羨慕死多少同學。
第一次去他的實驗室(幸運的他在高中就能擁有自己的實驗室),我看到幾十只各種顏色的 老鼠,并且有幸和老鼠們一起聽到了他用大大小小的試管和胖胖瘦瘦的燒瓶為我們演奏的\" 交響樂\"。
第一次來電視臺做節(jié)目,他帶來了最心愛的鼠兄弟,一只碩大無比的白鼠,自己織的毛衣, 還有一把據(jù)說是\"飛天掃帚\"的東西。反正他絕對是我所有訪談對象中最怪的,卻怪得有一 點點可愛,怪得有一點點認真,怪得有一點點快樂,而且怪得十分執(zhí)著。
當然了,為了在正式講述他的故事前讓大家對他有個更為直觀的了解,我愿意先給大家鏈接 他的女同學和知己馬小閑:
我坐在他前頭。上帝啊,這真是個最恐怖的位子。昨天晚上我在禱告,但愿明天身后的大小 爆破別燒光了我的頭發(fā)。上學的路上我想,他今天是第一個到校用小卡片開門呢,還是最后 一個進來,左手一條蛇,右手一只小白鼠,身后還背著一支雙簧管呢?天,誰都不知道他會 怎么著。馬上要考試了,他還天天樂顛顛地吹那節(jié)節(jié)課要修理的破管子。鬼知道他要干什么 ??焐险n了,見鬼,他依舊鬼影沒一個。
三分鐘過去了,他捧著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玻璃東西,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雄姿英發(fā),羽扇綸巾 ,緩緩地走進教室。歷史老師的頭會同我們的眼珠子跟著他緩緩移動。目送他端坐入位。\" 你真是酷??!\"歷史老師說。全班爆笑。
哎,怪才就是沒辦法。我前一秒鐘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后一秒鐘會做些什么事。
純故事
我是一個絕對不愿意上流水線的產(chǎn)品
從上幼兒園的第一天起,我就開始讓老師頭疼。那時每天中午老師都滿幼兒園抓我,抓到了 往床上按,非得讓我午睡??晌揖褪撬恢蠋熅陀靡粔K濕布蓋在我臉上,又是講故事又 是拍的??删退愕浆F(xiàn)在我還是想不通,為什么別的孩子睡午覺,我就得睡午覺。
上小學時,每天一到十點,爸爸就把作業(yè)本收起來,不準我再做,結(jié)果我都是早上起來寫作 業(yè),有時寫不完就到學校抄同學的。結(jié)果不停地被班主任發(fā)現(xiàn),找家長。當然那時候讓老師 最頭痛的還是我經(jīng)常在課上引發(fā)爭論。比如老師說,從魯迅的肖像我們就可以知道,一字胡 代表魯迅這個人比較正直,而他的平頭就代表他比較剛毅。我立即舉手發(fā)言,對這點表示了 深刻的懷疑,我覺得一個人頭發(fā)的形狀和他的胡子的形狀,對他的性格不僅沒有任何的影響 ,而且這種以形狀來判斷一個人的性格的做法,實在有點一廂情愿,我想魯迅他老人家是不 會贊同的。幸虧那時我還有幾分清醒,每次考試時,都會按照老師給的標準答案寫,不然我 恐怕連小學都畢不了業(yè)。
上了初中我就開始不交作業(yè)了,每次有什么獻愛心的活動,我都是大包大包地把那些作業(yè)本 、練習冊之類送過去。每學期新書發(fā)下來以后,我就把它們看一遍,之后把書拆成一頁一頁 的,每天上什么內(nèi)容就拿什么,然后用個小的塑料夾子一夾,就去上課了。所以每天也就不 用背那么重的書包了。從初中到現(xiàn)在一直如此。老師也是覺得每次考試我的成績也都還行, 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與我計較了。
從一開始,老師和同學都覺得我喜歡和別人不一樣,喜歡嘩眾取寵。其實,我是一個真正喜 歡學習的人,只是喜歡按照自己的方式來學習,不想被當做流水線上的產(chǎn)品。以前看過一個 漫畫,畫的是各種各樣的圖形,進了學校,幾年后出來的都是圓形。我可不愿意那樣。
我的實驗室里有個替死鬼
一上高中,崔雨青就和幾個醉心于化學實驗的志同道合者組成了呆瓜四人組。由于他們對化 學的癡迷,寬容的學校專門空出一間教室給他們做了實驗室。豈料,受到極大鼓勵的呆瓜四 人組卻著實讓他們的同學和老師擔驚受怕起來。
我們還是先鏈接他的幾位同學:
同學奚小文:有幾次我們看到崔雨青抱著大堆的破裂試管,便問他是怎么回事,據(jù)他說,那 些是在學校里做實驗時損壞的試管,帶回家去做更危險的實驗。我們還知道,他曾經(jīng)品嘗過 濃硫酸和氫氧化鈉等腐蝕性物質(zhì)。
同學李川:我強烈認為他是一大安全隱患,誰能受得了上課時突然冒出的一陣煙霧,或是中 午在教室前騰空而起的小火箭。難道他對別人的生命沒有一點點珍惜之情嗎?
我知道同學們往往視我為\"危險人物\",而這一切都源于我對化學的癡迷。從初中開始我就 在自己臥室里建了個化學實驗室,每次實驗課用剩的藥品我就帶回家,在家里做自己想做的 實驗。那段時期,每晚我都是在刺鼻的化學藥品的味道里入睡,家里的墻壁和桌子都被燒得 黑漆漆的。這種狀況一直到高中學校給我實驗室才結(jié)束。
說到生命的安全,我很眷戀自己的生命,我可以為科學獻身,但不等于我就要做無謂的犧牲 。事實上,從小到大,我做了那么多實驗,從來沒有傷害到自己,因為什么,因為我首先科 學地論證我要做的實驗,比如嘗硫酸,我是將它稀釋到對身體沒有傷害的濃度,另外,我們 有一整套保護自己的安全措施。替死鬼就是我們制作的一個類似機械手的東西。當我們覺得 有些實驗比較危險的時候,我們就遠距離操縱替死鬼去完成。
男孩子織毛衣怎么啦
別人覺得我怪,很大程度上還和我喜歡的東西有關。我喜歡老鼠,因為我們還是蠻有共同點 的,喜歡一天到晚四處游蕩,對周圍的事物總是保持著高度的好奇。有時候我覺著它們老呆 在籠子里實在太悶,就想帶它們出去溜溜。但它們又太好動,有時在我的大衣口袋里探頭探 腦的,有時又從我的脖子里鉆出來。每次被我的同學看到了,他們都是大跌眼鏡的樣子。我 現(xiàn)在養(yǎng)了近三十只老鼠,本來也不想養(yǎng)這么多,但沒料到老鼠的繁殖能力實在太強。
我還喜歡織毛衣。小時候總是媽媽為我織毛衣,我就想鬧明白這毛衣究竟怎么織出來的,看 著媽媽的手非常嫻熟地動來動去,我也想試一試?,F(xiàn)在我織起毛衣來還是挺熟練的。很多人 認為織毛衣的男孩有點娘娘腔,他們認為大丈夫應該保家衛(wèi)國,怎么能搬個小板凳在那兒織 毛衣呢?我可不這么想。通過織毛衣這樣一個好像一般來說男孩子不做的事情,我體驗到一 種非常美好的感覺,那就是織一件毛衣非常不容易,爸爸媽媽養(yǎng)兒育女也非常不容易。
再說到玩,我玩的就與別人不一樣,我總是一想到什么就立即去實現(xiàn)。像一想到打冰球,我 就自己制冰球棒;看完《哈利·波特》電影,我就自己做袍子,拿家用攝像機拍了一組\"騎 飛天掃帚\"的鏡頭;我和幾個朋友還經(jīng)常在一所空房子里玩躲貓貓的游戲,放各種奇怪的聲 音來訓練聽力,訓練膽量。知道這些后,別人就覺得我怪。相反,我還覺得他們怪呢,他們 坐在電腦面前打游戲也能打一整天,多怪啊。
真觀點
陳文婷(崔雨青班主任兼化學老師)
我從來沒有覺得崔雨青怪,但一直覺得他有些嘩眾取寵。聽課的時候,他就在下面削削 鉛筆,削一些竹笛什么的。他說一般動手的時候腦袋反而能聽得更加仔細。崔雨青平時可能 注重動手比較多一點,而基礎知識就相對欠缺一點。舉一個例子,他對于化學的興趣很濃厚 ,他去參加化學競賽,本來應該能夠拿到比較滿意的成績。結(jié)果讓許多同學還有老師很失望 ,他連復賽都沒有進入。作為他的班主任和化學老師,我希望崔雨青在下面這段時間里,能 夠踏踏實實地把高三學業(yè)完成。畢竟他必須和其他同學一樣面對高考。
崔先生(崔雨青的爸爸)
從小到大一直有人說崔雨青怪,我從來沒有覺得他怪。而且他的一些做法我也是默許的。以 前我一直認為我們每個人只能做我們自己。我以前有個同事的孩子叫王波,從小學起和崔雨 青就是同學。王波刻苦但不如他聰明,同事對我說要是雨青能更刻苦一點,王波能更聰明一 點就好了。我就從來不這么想,青菜就是青菜,蘿卜就是蘿卜,不是嗎?
馬建強(《莫愁》雜志編輯部主任)
從崔雨青身上我們所看到的\"怪\",跟我們平常所理解的\"怪異\"是不一樣的。在他的\"怪 \"當中,我們更多的是看到了一個孩子的個性。我們都知道這種\"怪\"有時候是一種品格, 一種特質(zhì)。這就意味著我們成人世界或者我們成人為主的評價體系要拿出一種寬容來。
在這樣一個時代,我們呼喚著這樣充滿著個性或者說充滿著\"怪\"的孩子的出現(xiàn)。我也希望 家長們都能給孩子一點寬容,一點空間。如果有朝一日你的孩子也能像崔雨青一樣順著自己 的天性去\"怪\",那他也許不是在班上排前幾名的孩子,但肯定是一個愛學習的快樂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