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堂的管理是非常嚴格的,除非男扮女裝,清華的小伙子們只能望門興嘆。但是人為的阻隔卻使他們對這“狐堂”充滿了好奇和向往,來來往往之時,總要一邊假裝君子,一邊又學小人偷窺,對里面的半把椅角、一聲輕響都饒有興致?!?龐洵 清華工字廳的旁邊就是古月堂。古月堂顯得小巧玲瓏,平和嫵媚。門前立著一對憨態(tài)可掬的石獅子,面帶兇相,看上去卻像是兩個嬰兒在發(fā)脾氣。
古月堂原來被清華男生稱作“狐堂”。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呢?說來也有意思。按中國的拆字游戲,古月加在一起,便是一個“胡”字,和狐貍的“狐”字諧音。當時的古月堂是清華女生的閨房,男生們總是感到她們難以抗拒的魅力,所以把古月堂稱為“狐堂”了。
清華原來是沒有女生的,那時候才是貨真價實的和尚學校。不過起初男生們也并不因此郁悶,因為痛苦總是在對比中產生,當時男女都是在專門的學校分開念書的,北大招收女生也是后來的事情。在1928年清華學校正式改作大學的時候,清華就開始招收女生了,女孩子們一進學校,就住進了古月堂,一直住到了1933年。
那時候也和現(xiàn)在一樣,女生宿舍不讓男生隨便進入。這個規(guī)定一直是不得人心的,不管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曾經一個朋友給一個競選學生會主席的人做智囊,想出來的妙計就是在施政綱領中強調要摘除女生宿舍前“男賓止步”的牌子??上У氖歉傔x者沒有勇氣做這樣激動人心、震撼寰宇的承諾,最后的競選結果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古月堂的管理是非常嚴格的,除非男扮女裝,清華的小伙子們只能望門興嘆。但是人為的阻隔卻使他們對這“狐堂”充滿了好奇和向往,來來往往之時,總要一邊假裝君子,一邊又學小人偷窺,對里面的半把椅角、一聲輕響都饒有興致。
好在學校也并非完全不人道,每一年的校慶日,古月堂可以對男生開放,供他們盡情參觀。這一天對于男生來說實在是太寶貴了,所以盼校慶之心很是急切。
校慶的時候,又是春光明媚,在花紅柳綠之時。一大早,男生便醒轉過來,頭腦里第一個念頭便是向“狐堂”奔去。但這幫壞小子卻不只是想在女孩子面前賣斯文討歡心的家伙,他們早已經準備好了如何大鬧女生的閨房。
一大群一大群的清華男生蜂擁而至,讓平時安靜嫻雅的古月堂紛亂喧鬧起來。女生們閃在一邊,仿佛鬼子進村時無辜的平民,驚懼卻又無能為力地看著呼嘯而來、四處亂竄的入侵者們。男生可倒好,一點惜香憐玉的情懷都沒有,連平日的君子風范全都不知扔到了什么地方,在這重要的日子里,男生們都不再是“好逑”君子,反倒成了頑劣淘氣的野孩子了。一大群男生居然手拿著“二踢腳”放起鞭炮來,巨響不斷,把呆站著的淑女們嚇得面如土色,連逃竄都忘了。男生卻不會上前撫慰,轉身涌進了她們的閨房,如山賊打劫一般,把看上眼的東西席卷而去。女生們無力反抗又無處申冤,只得和男生們進行和顏悅色的交涉,用雞蛋把東西贖回來。
當年的清華男生就是這樣“紳士”。這股淘氣勁和他們接受的美式教育不無關系。
然而真有愛人住在此處的男生們就不敢這樣的放肆了,一則是要顧及女友的情緒,二則對這“狐堂”也有些感恩戴德,所以不甚胡鬧。
年輕人的浪漫好像在什么年代都有異曲同工之妙。那個時候也和現(xiàn)在的大學一樣,每到十點多鐘,自習室、圖書室館關了門,男生們就帶著自己的女朋友吹著夜風,在月色下循小徑幽幽散步緩行,低聲絮語與草間小蟲呢喃之聲難以分辨。然而只恨話長路短,不覺已到“狐堂”門前,兩人難分難解地佇立片刻,女孩便幽幽轉身而去,男孩戀戀不舍地追尋著那已經消失的背影,又呆立一陣,方才離去。
走進古月堂,似乎還能看到當年充滿活力的淘氣男生,聽到男孩們放肆的大笑和淑女們的尖叫,但是已經是如此的飄緲,只能從遙遠的時代傳過來了。
古月堂是一座傳統(tǒng)的四合院,看那小巧的樣子,想必當年也住不了多少女孩子。庭院當中,樹木高大,樹冠像龐大的華蓋一般,把陽光擋在了外面,使院內那么幽雅恬靜,讓女孩住在這里,不愁養(yǎng)不成淑女的。
樹下面,兩叢鮮花開得含蓄典雅。從樹葉縫隙之間透灑下來的斑駁的陽光,灑在花瓣上,讓那花有一種略施粉黛的嬌媚。當年的清華女生們,是否也這樣坐在樹陰之中,看著蔚藍的天空,想著她們夢里的故事,臉上帶著向往而幸福的粉色?
幾道垂花門排成一排,望過去,覺得這里是那么幽深,帶著一點點神秘的氣息。青灰中泛紅的顏色,顯出老去的情懷在默默回想著曾經的瘋狂與浪漫。
1933年的時候,清華女生從古月堂搬進了新修成的宿舍———靜齋。從這個時候開始,古月堂的人氣驟然下降,靜齋成了男生們向往和朝拜的地方了。
可是盡管房子變了,管理卻還是原來那樣。男生們仍然不能隨便進入拜訪,這可真苦煞清華的翩翩少年了。
那時候到現(xiàn)在,清華的女生都是被人寵著的。若是理科成績好的女生那可是一定要進清華,男女懸殊之下,女生都被當成公主般地優(yōu)待,不像在北大,男生對你愛搭不理的。良禽擇木而棲,可一定要想辦法往蜜罐里跳才是。
靜齋就是把女孩子們奉為公主而設計的。在里面有一間三十來平方米長方形會客室,就是“番邦”來朝時,公主接見他們的處所。那會客廳的裝飾很是考究,典雅的紫色皮面大沙發(fā)環(huán)著整個客廳,東西的玻璃窗打開時寬敞明亮,可為了讓室內顯得很雅致,窗戶上卻都蒙了白色的紗,讓光線進來后,帶著夢幻的朦朧。窗戶兩邊垂著拉開的絳紫色的厚重窗簾,地板上也是鋪著圖案優(yōu)美的地毯。不過,當時對會客的時間做了嚴格的規(guī)定,只有在中午和晚自習后熄燈以前,可以到此拜訪。時間倉促,往往聊到興頭上和緊要處就被驅逐,總也言不盡意。周末的時候,時間可以長些,但總也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表情達意。
正如前面所說,惟有校慶這一天,靜齋才對男生開放。清華學子對這一天有這樣的回憶:
“記得1934年校慶那天,上午九時,靜齋的主人們都在迎候來賓,站在各自的臥室門前。最初來賓不多,他們按順序登樓參觀臥室。后來人越來越多,幾乎是蜂擁而上,難以招架。來賓中除本校男生外,不少是鄰校燕京大學或不相識的朋友,還有同學們的親屬以及當年來校演出的話劇演員白楊和京劇票友俞珊女士。還有,意想不到來了兩家報社的記者。那一天,我們各臥室除了打掃得格外干凈整潔外,案頭還插上迎春、丁香和榆葉梅之類的鮮花。有的在書架和墻角的小木架上方擺幾尊文學和哲學名人的石膏像,別無它物。惟獨墻上掛的或床前柜上擺的屋主人或她的友人的相片,最引參觀者矚目,一轉眼便成為男生們的‘獵取物’了?!Ц`者’無可奈何,不過,有的戲謔者不出一個星期,便把原件‘完璧歸趙’,并附有道歉信?!?/p>
這樣的情景很是有意思,也真實得很。男生們總是對不向他們開放的女生宿舍報有強烈的好奇心。記得一次期末,因為男生宿舍要裝修,老師讓他們把貴重一點的東西放到女生宿舍里去。于是男孩子們得到一個冠冕的理由參觀女生宿舍。他們本來可以一次搬來的東西卻非要分成七八次搬,每一次還能累得要在我們女生宿舍里休息半晌才能恢復體力。
時代在變,但是人們的可愛卻代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