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爾勒實際上是座沙漠邊緣的城市,但在這里卻感受不到一點兒沙漠的氣息,美麗的孔雀河在正午的陽光下遠遠地閃爍著瓦藍色,把這城市滋潤得如詩如畫,也為生活在這里的人們帶來了一份好心情。從庫爾勒市區(qū)到輪臺縣的輪南鎮(zhèn)大約有170多公里的路程。市區(qū)仿佛沒有直接到達輪南的班車,我與從塔河油田來庫爾勒市區(qū)辦事的三個石油工人一起租了輛小車,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便在車輪聲里離我們一點點地近了。三位石油工人都常年在大漠工作,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去大漠就像到家里的廚房一樣。可見他們對于大漠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但我這個“異鄉(xiāng)人”卻對大漠有著一種極難一時說清道明的向往,這向往讓我內(nèi)心激動不已。
走向大漠
我們是下午3點鐘出發(fā)的,汽車飛速向大漠靠近,渾荒的戈壁過后是一片明晃晃的鹽堿地,接著又是墳堆一樣的沙丘,上面長著被漠風吹得倒向一邊的紅柳。就在要被震懾得發(fā)出驚嘆的時候,我忽然發(fā)現(xiàn)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蒼翠的草地!這真是我事先沒有想到的。一位石油工人對我說:“這地方就像江南一樣,有草、有樹、有水,水里還有魚?!贝藭r,車窗外是幾株塔里木河漫灌之后變得秀美的胡楊,全然沒有了那在荒漠間猙獰千年的模樣。我還看到一個維吾爾族老人在自家門前搭了個帳篷,賣哈密瓜。但同車的石油工人告訴我,這里的哈密瓜并不好吃,他還把“不好吃”的原因歸結到這一帶的土地鹽堿大,長不出甜瓜來。不遠處就是澄黃的大漠。
離開這片草地,很快便到了輪南鎮(zhèn)。鎮(zhèn)子不大,兩排低矮的平房夾著一條公路。人也很少,除了坐在出租車內(nèi)等待客人的幾個司機之外,便是一家店鋪前打臺球的幾個小伙子了。但這里卻是塔里木沙漠公路零公里處,也是西氣東輸工程的“首站”。這時,已經(jīng)是下午6點鐘了。我去就近的幾家旅館看了看,條件簡陋不說,衛(wèi)生也很差,只好打消在輪南住宿的念頭。同行的一位石油工人見我失望的樣子,笑著對我說:“你還是跟我去‘金三角’吧,那里的情況興許比這里好些?!庇谑?,我們又租了一輛車再次向大漠行進。
在沙漠公路零公里處建有一座壯觀的沙漠公路彩樓,門樓旁立有宏偉的沙漠公路簡介紀念碑。彩樓上方寫著“塔里木沙漠公路”七個仿宋朱紅大字,高懸門楣,光彩奪目。兩側柱體上有巨幅楹聯(lián):“千古夢想沙漠變油海,今嘲奇跡大漠成通途。”進出于沙漠的司機和當?shù)氐睦习傩斩及焉衬贩Q作“希望之路”、“幸福之路”,這彩樓、這對聯(lián)總會讓人感慨萬千。如今這條路上的日車流量近千輛,從烏魯木齊經(jīng)塔克拉瑪干沙漠中心,開往和田方向去的班車十多趟。在沙漠中工作的油田職工因為有了這條公路,安全感多了,遙遠感少了。
夜宿“金三角”
到達“金三角”已是傍晚時分了。沙漠公路在這里分叉到塔河油田,因此,這個“人”字形的三角地帶便有了“金三角”之稱。塔河油田距“金三角”大約有三四公里路程。一下車,我就看到一個年輕女子在不遠處的沙丘邊上遛狗!從公路邊上望去,連綿不絕的、沙丘只剩下了蒼蒼茫茫的土黃色,夕陽從天空流瀉下來,是那咱明亮的淡黃色,不沙丘上流動著卻又與沙丘格格不入。牽著狗的紅衣女子,一下子就讓我感覺到了生命的鮮活。
幾輛拉油的卡車人公路上疾馳而過,揚起滿天黃塵。公路的南邊是兩排火柴盒一樣連接盧來的房子,房子面對著面,中間是一條寬約20米左右的街道。街道的路面上是一層厚厚的浮土,一輛卡車猛地開了過來,車尾如煙柱一般升騰起來的塵土嗆得人睜不開眼、喘不過氣來。
我背著采訪包;有些茫然地從街道的東頭走到西頭,又從西頭走到了東頭,沒有找到一家像樣的旅館和飯店。但讓我驚奇的是,這里居然有網(wǎng)吧和話吧,手機在這里也有信號。一位約摸40歲、操著東北口音的中年男人對我說:“小伙子,要住店嗎?去我那邊,10元錢就夠了!”他的店就在一家網(wǎng)吧的對面,他還開了一家小小的飯館,賣東北餃子。房間很是狹小,里面有一張單人床,床單有些臟,有電視,但收不上節(jié)目。見我不滿意,他說:“現(xiàn)在有這樣的地方就不錯了,三年前,我們剛來這里時要啥沒啥,你去哪家旅館都是我這兒這個樣子。”我只好將就著住了下來。隨后的晚飯,我也是在他的飯館里吃的。半斤餃子8元錢,他說一點兒也不貴,原因是水在這里是要掏錢買的,10多公斤的一桶水,大約要兩三元錢。
他坐在我旁邊的餐桌上和幾個女人玩撲克牌,還給自己開了一瓶“老白干”。但玩了幾把,他就不玩了,說是沒意思,天天玩得無聊,徑自坐在我的對面,和我聊了起來。從他的口中我得知,他來“金三角”已經(jīng)三年多了,這三年多時間他一直沒有回過老家。他丌飯館和旅店仿佛賺不到什么錢,只能勉強維持生計。他說,如果在“金三角”呆悶了,他也會坐車去庫爾勒遛一圈,但他仿佛已經(jīng)不習慣城市的生活了。當然,他也去塔河吃維吾爾族人烤的羊肉。未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說:“兄弟,來這地方一趟真不容易,離開了你會想的?!?/p>
傳說很久以前,人們渴望能引來天山和昆侖山上的雪水,來澆灌干旱的塔里木盆地,一位慈善的神仙有兩件寶貝,一件是金斧子,一件是金鑰匙,神仙被百姓的真誠所感動,把金斧子交給了哈薩克族人,用來劈開阿爾泰山,引來清清的雪水,他想把金鑰匙交給維吾爾族人,讓他們打開塔里木盆地的寶庫,不幸金鑰匙被神仙的小女兒瑪格薩丟失了,從此盆地中央就成了塔克拉瑪干沙漠。
因了這位東北人的話,使我對目前完全可以用“臟、亂、差”三個字來形容的“金三角”生出了幾分美好的祝愿與祈盼。在茫茫大漠之上,能出現(xiàn)這樣一條街道、兩排平房、三條公路,這背后凝結了多少人的辛勞汗水?大漠無言。在街上飄蕩的卡拉OK歌聲里,我看到不遠處的塔河油田燈火閃爍。
感受塔河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離開了 “金三角”。從這里到塔中大約有300公里的路程,我租了一輛夏利車,司機30歲左右,家在庫爾勒附近。我們300元成交,另外,我附帶了一個條件:車到塔河必須停留一小日寸。
沙漠公路開始變得筆直,不到半小時我們就趕到了塔河鎮(zhèn)。天突然變暗了,司機說,大漠的風說來就來,說停就停。來得兇猛迅速,有時候能把人吹著跑,停得也干脆利落。塵土被刮了起來,但沙丘上的沙子卻緊貼著沙丘移動,像是田野上的麥浪。司機告訴我,若走近沙丘觀看,沙漠里的每一粒沙都有顏色,動起來就像一條五彩的河。從資料上看,塔克拉瑪干沙漠流動沙丘的面積很大,沙丘高度一般有100-200米,最高達300米左右。沙丘類型復雜多樣,復合型沙山和沙壟,宛若憩息在大地上的條條巨龍,塔型沙丘群,呈蜂窩狀、羽毛狀、魚鱗狀等,變幻莫測。但這流動的和多樣的沙丘只有在過了塔河以后才能真正見到。白天,塔克拉瑪干赤日炎炎,銀沙刺眼,沙面溫度有時高達70-80度,熱浪的蒸發(fā),使地表景物飄忽不定,沙漠旅人常常會看到遠方出現(xiàn)朦朦朧朧的“海市蜃樓”??戳丝刺炜眨议_始有些擔心,但司機卻很不在乎地說,憑他的經(jīng)驗,這風是刮不起來的,這樣的天氣對沙漠來說真是平常。
說話間,塔河鎮(zhèn)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我們的眼前。風吹著廢棄的紙片、塑料在天空中毫無規(guī)則地起落、飛舞著,流沙在路面上蛇一樣爬過。路邊平房里偶爾會出來一兩個人,但都用衣服裹著頭走路。我有些害怕,問司機能不能先停留在塔河鎮(zhèn),司機笑笑說:“風不是已經(jīng)停了嗎?”我看了車窗外一眼,發(fā)現(xiàn)剛才還飛在空中的那些紙片和塑料已經(jīng)開始降落,而蛇行于路面的流沙也不見了。
塔里木河要比我想象的開闊和平穩(wěn)得多。河面寬度大約在30-50米左右,河岸兩邊長滿了紅柳和胡楊,還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水草。水鳥不停地嗚叫著,但除了河面上的幾只野鴨外,我看不到其他水鳥究竟在胡楊與紅柳撐起的那片蒼翠的何處。塔河大橋橫跨兩岸,用司機的話說真正的大漠在橋的那邊。
走近塔河邊上一戶人家的土坯房,主人是一位60多歲的老奶奶。老奶奶前年從甘肅來到這里,兒子是沙漠公路維護隊的臨時工,常在野外工作,十天半月也難回一趟家。老奶奶告訴我,她和兒子住的這間房是租當?shù)匾粋€維吾爾族人的,房子已經(jīng)很破了,后墻裂開了指頭寬的口子。她說,她來這里主要是為了讓兒子盡快成家,但見兒子生活得這樣也就不好意思再提了。兒子不在時,她常去附近的沙漠里撿些紅柳枝來生火做飯。她說,這地方呆久了,感覺其實也挺好的。她的家里除了兩張床和一些做飯用的家什,連電視機也沒有,但卻收拾得很干凈。大漠的生活使老奶奶的面孔和身軀顯得更加滄桑,遠遠看上去仿佛一株生長千年少去了枝、沒有了葉的干枯的胡楊。
告別了老奶奶,向沙海腹地行進時,先前天空中那層灰蒙蒙的顏色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看到一個維吾爾族姑娘正坐在自家門前給母親掏耳朵,而一位大約10歲左右的男孩兒正在塔河邊上的一條小路上學騎自行車,好幾輛油罐車停在了公路邊上的餐館前,司機們正在餐館里吃飯……
直面綠洲
沙漠公路路面平整如鏡,汽車時速一般都在10萬米以上,最高可達15-18萬米。沙漠公路的貫通,對加快塔里木盆地油氣勘探開發(fā),促進新疆經(jīng)濟發(fā)展和政治穩(wěn)定將發(fā)揮重要作用,同時也為國內(nèi)外游客深入塔克拉瑪干大沙漠腹地,開發(fā)沙漠探險旅游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條件。有人說,沙漠公路像長城一樣威武雄壯,但在我看來,筆直地伸向大漠腹地的公路更像是一根沒有任何彎曲的發(fā)絲,司機說,在這樣的公路上開車完全可以抓住方向盤睡大覺,睡一覺醒來,塔中也就到了。
沙漠漸漸向我們敞開了它的胸懷,延綿不絕的沙丘像大海漲潮時的浪濤一樣波瀾壯闊。浩瀚的沙海中大的沙山就像一座金字塔,長的沙壟又像一座座長城,百看不厭。沙漠公路路基寬10米,黑色路面為7米,采用了強基薄面路面結構,沙基振動干壓實和土工布加固沙基的施工工藝及蘆葦防護欄和蘆葦方格防沙體系。它就像搭在天山和昆侖山之間的一座長橋,構成了這大漠世界獨特的風景線。在黑色路面兩側100米內(nèi)的沙丘沙山上,布設著1米見方的草方格。這些草方格全是筑路工人用一把把從外地運來的干蘆葦在沙地上插成的,連在一起就像一張密實的大網(wǎng),罩在公路兩旁,固沙護路。
行車三小時許,公路里程牌顯示出298公里的字樣,這里便是塔克拉瑪干大沙漠的中心地帶了。汽車離開沙漠公路,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便來到了塔中油田。這是一方浩瀚的沙海托起的海市蜃樓般的綠洲,這里罐塔林立,管道縱橫,由廢氣燃燒形成的兩簇巨大火炬高擎天空,晝夜不熄。建筑面積8 500多平方米的沙漠公寓,高四層,白墻紅頂,就像飄在海中的一艘帆船。有負荷2千瓦的燃氣電站,有年處理250萬噸原油和9億立方米的天然氣油氣處理聯(lián)合站,還有萬塊鋼板鋪成的沙漠機場……一條條寬闊的柏油路和一座座列車式野營房構成了有序的市井,綠茵茵的草坪、枝繁葉茂的防護林間開滿了各色鮮花。宣傳部門的一位同志告訴我,如今塔中油田已擁有60畝地的林帶、苗圃、草地和溫室,人均擁有33平方米綠地和830多棵幼樹!
在維吾爾族的傳說里,很久以前,塔克拉瑪干沙漠里有座金碧輝煌的城堡,城堡內(nèi)街衢熙攘,商貿(mào)繁盛。后來雖被沙暴湮沒,但每到夜晚,若置身沙漠,還能聽到人歡馬嘶的聲音。當夜,我在塔中油田住了下來,想象著1900年斯文·赫定在塔克拉瑪干東部探險時意外發(fā)現(xiàn)樓蘭的驚喜,以及1901年斯坦因又發(fā)現(xiàn)尼雅古城后的表情。這二位探險家九死一生于大漠中發(fā)現(xiàn)了這兩座古城,想必他們永遠也不想到在百年之后,會有這樣一座現(xiàn)代化的石油新城傲然屹立于沙漠腹地。此時,我已經(jīng)走了一半多沙漠公路,明天,花不了多長時間就能穿越這稱為“死亡之海”的大沙漠了,有關它的神奇?zhèn)髡f其實早就被打破了,一路走來,我感覺是那樣輕松自如。相關鏈接:
塔克拉瑪干沙漠:塔克拉瑪干沙漠僅次于非洲的撒哈拉沙漠,是世界第二大沙漠。位于塔里木盆地中心,東西長約1 000公里,南北寬約400公里,面積33.76萬平方公里。在這片廣袤的大漠中,無草無木,無舍無房,只有望無盡頭的沙丘和層疊不窮的沙山。維吾爾語里 “塔克拉瑪干”為“進去出不來”之意,又稱“死亡之海”。
塔里木沙漠公路:塔里木沙漠公路是目前世界上在流動沙漠中修建的最長的公路,于1993年3月動工興建,1995年9月全部竣工。公路北接輪南油田公路網(wǎng),與314國道相接,全長55.2萬米。其中流動沙漠段公路北起肖塘,南至民豐縣城以東2.3萬米的恰安,全長44.6萬米。該公路是國家“八五”重點科技攻關項目,先后由17個科研單位參加了科技攻關,攻克了流動沙漠中修筑上等級公路的一系列世界級難題,項目研究達到了國際領先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