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斯．雅各布散文詩選

董紀平

馬克斯·雅各布（1876-1944），二十世紀初法國著名詩人、散文詩大師之一，生于布列塔尼的一個開小古玩鋪的猶太人家庭，1894年前往巴黎，先后當過鋼琴教員、畫工、售貨員、雜役、保育員，并且從事過看相、算卦等職業(yè)。在立體主義和超現(xiàn)實主義形成時期，他成為蒙馬特爾區(qū)的一位重要詩人，在巴黎過著波希米亞人式的生活時，與畫家畢加索及詩人阿波里奈等人過從甚密。他于1909年改信基督教，1925年又改信天主教，但他繼續(xù)搖擺于悔悟與放蕩不羈之間。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他被納粹投入巴黎附近的達朗西集中營，后來死在那里。

雅各布的作品主要有散文詩集《骰子盒》（1917）、小說《圣馬托雷爾》（1907）、詩文集《達爾杜弗的辯護》（1917）、詩集《中央實驗室》（1912）以及《穿紅內衣的苦行僧》（1925）等多種。他的詩歌作品頗受超現(xiàn)實主義者的欣賞，兼具立體主義和超現(xiàn)實主義色彩，且有人性及神秘主義傾向，風格樸素、風趣，在二十世紀初法國現(xiàn)代詩歌探索方向進期起過重要作用。

仙境自白

“你決不再把我?guī)夏愕穆贸?——看!——我看見一片黑暗的沙漠被無盡的墻和諧地分隔——然而道路呢?——道路在墻頂?！卑?，黑暗的、迷失的道路：我們在中國。

供我在旅程中使喚的瞎馬是一個以前的工匠，他折斷了腿并且徒勞地試圖重操修蓋屋頂?shù)纳狻Ｋ褧r間花在觀看修建房屋上了。然后他變瞎了，最終成了一匹馬。當我還是波胡農(nóng)場的小男孩時，他就被奉獻給我了，我的自行車在1900年收獲期間被偷走時……他建議我應該與他一起旅行。那就是我們怎樣來到那我度過了我的愛情故事的鏡鎮(zhèn)的方式。我想我可以用一兩行句子來總結它們：一個我在這食人之鎮(zhèn)上所遇見的女人被改變成了一所圖書館，但我衷心了解巴加里奧宮中的所有書籍時，為了擁有她，她再次變成了一個女人!她想成為一位偉大的影星。所有我用我的回憶掙來的門票都耗盡了薪金、晚餐、酒壺、衣物、零用錢?？靵?，快來，接受。哎呀!我有意識地奔入嫉妒的秘密之夜。她牽走了我的瞎馬，它把她精疲力竭地載回給我，因愉快而疲倦，幻象破滅，受辱。因為可能會更好地理解，我們相互忘卻了一切。

“讓我們到你的故上去生活，”她說。馬背上有我們三人：第三者是作為農(nóng)場小男孩的我自己。

當我們來到波胡農(nóng)場時，那里不再有農(nóng)場，只有寫著字的大招牌：航空旅游?！昂蔚鹊母偁?，”瞎馬悲傷地說，在草叢上伸展自身。在他再次啟程出發(fā)前，不得不用馬刺策刺他。

靈魂與思想

我想起那馬來西亞王子，他的一半身軀是人，其余是黑色大理石。

我想起公園中的大巖石，想起我的夢幻般的青春時期。聽聽它的故事吧，那相信奇跡的你……很多思想嚴肅的人都相信奇跡：我與他們在一起又喜愛他們。相信奇跡把一個人從不得不作精神上的努力中拯救出來，啊，思想嚴肅的人們!在卷發(fā)和頭顱高高昂起的時代，我經(jīng)常進入我父親的公園深處。有一塊被青苔和長青藤半掩的巖石。我總是喜歡凝視石頭并看見它們蘇醒過來——甚至今天我看見身影和景色在紀念碑和巖石的角落。在我父親的公園深處……

我在一條長椅上坐下，看著巖石、青苔和長青藤，它每一次都以同樣的方式改變。一峰駱駝，一峰真正的石頭駱駝!駱駝背上坐著一個石頭的阿拉伯人。從他的服飾上來判斷，無疑是一位王子!一個夏天，當假日把我?guī)Щ氐郊彝?，我在一天傍晚歸來——我到達后的第一天傍晚——凝視石頭，以致我的眼睛通常改變?yōu)橐蛔鹚芟瘛Ｎ曳浅８袆印粋€人很少被感動……駱駝活了；它向我轉動其阿爾馬的眼睛和粉紅色的脖子。王子依然是石頭：奢華地穿戴著他通常的葉簇。后來，我學會把這樣的奇跡看成是天使的警告。當我想到石頭駱駝的變形時，我就想起那個關于大理石和肉體的王子的馬來故事。靈魂無須思想就可能會跟隨它而前行。

戰(zhàn)爭

夜里，郊外大街積滿了雪；士兵是歹徒。我被他們的劍和笑聲攻擊，被剝光：我僅僅為了盲目陷入另一個廣場而拯救自己。這是兵營還是客棧庭院?那么多劍!那么多劍!天在下雪!我被一根毒針刺戳。他們想殺死我：一具縐絲蒙面的骷髏頭咬住我的手指。幽暗的街燈把我的死亡之光投射在積雪中。

月亮的詩

有時在夜里，有著那就是月亮的三朵蘑菇。它們每月都在子夜改變位置，迅速得就像從一架鐘里唱著歌而出現(xiàn)的布谷鳥?；▓@中有那就是沉睡的小人的稀有花朵，它們有一百朵——那是鏡中的反影。我轉暗的房間里，一只閃光的香爐暗中徘徊著，然后兩只……還有磷光閃爍的氣球，那是鏡中的反影。一只蜜蜂在我的頭腦中說話。

馬拉松士兵

精神病院中有一場給精神病人的盛宴：夜里，所屬的路徑被一群友善的、微微受驚的人所入侵。到處都有那點著玻璃罩住的蠟燭的小木桌，糖果在那里出售：一切都正常進行，除了在同院病人舉行的戲劇表演期間，他們當中的一位扮演爵士或上帝角色的人會以一種引起注意的姿勢讓自己倒在地上尖叫：“那曾經(jīng)是馬拉松士兵的人就是我。”協(xié)助人員不得不使他恢復理智。如今，在此處，在靠前位置，但他們不敢使用他們的短棍，因為如今，因為此處，因為靠前位置。

文學與詩

那是在洛里昂①的鄰里，有一片燦爛天空，我們在這些九月的日子里漫步，觀看大海怎樣上漲，上漲又覆蓋樹林，風景，懸崖。很快就沒有什么東西留下來與大海抗爭，除了樹下的路徑的蜿蜒，一個個家庭更加緊密地靠在一起。我們中間有一個穿水手制服的小孩。他悲傷，他拉住我的手說：“先生，我到過那不勒斯②；你知道那不勒斯有很多小街嗎?在街上你可以不被人看見而獨自停留：那并不是那不勒斯有很多人，而是有那么多其中都只有一個人的小街?！彼母赣H說：“這孩子又在對你撒謊?！薄跋壬?，你的兒子是個詩人。”“那好，但如果他是個文人，我會扭斷他的脖子!”大海干燥地留下的路徑的蜿蜒使他在白日夢見那不勒斯街道。

注①法國西部港市，

②意大利港市。

1943年的長篇小說

在馬背上!我們是在馬背上離去的：我的善良，我馴服得很好。你驚訝嗎?不像我這樣驚訝。沙漠中的這個地方被覆蓋在那比我還小的山丘事先占領我的塑像和銘文中。我自語：誰知道如果在二十個世紀后星星的凱旋門不會充當旅行者進入沙漠的目標，如果我自己……但我并不相信靈魂輪回，我正要說什么呢?導游職業(yè)會適合我，如果在出發(fā)前和回來后不用照料馬匹。我被一個戴著可折疊的領圈和夾鼻眼鏡的同伴相助于此：“當我是巴黎的一個新聞記者……”他熱情地談起市場的白咖啡。我面頰的精美色彩和肩頭的豐滿再一次使我處于這種狀況和跨大西洋公司之外，我在這里再一次是與一個美國女人住在首都的百萬富翁，我正在發(fā)體，我正在我精美的夾克衣下漸漸矮胖，這是開始收集小擺設和寫我的回憶錄的時候。好吧，我被毀了!讓我們進入商業(yè)事務吧。

那不勒斯的女乞丐

當生活在那不勒斯時，總是有一個女乞丐在我的宅第的大門前，我在進入我的馬車廂之前會扔一些硬幣給她。有一天，驚訝于從未被她感謝過，我看著那女乞丐?，F(xiàn)在，當我看著她之際，我就看見了那我把一個女乞丐誤認為的東西是一只漆成綠色的木盒子，裝著一些紅色泥土和幾根半腐爛的香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