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三次自殺

大　江

２００４年５月１０日下午５時左右。西南某高校。

經(jīng)過一天緊張學習的學生正陸續(xù)趕回宿舍，整個校園的氣氛祥和而輕松。誰都沒有想到，悲劇會在此時發(fā)生。

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一聲驚叫，“嘭”地沉重一聲，驚動了正在女生樓值班室值班的李阿姨。她下意識地跑到值班室門口，只見１０米開外的地上趴著一個穿白裙子的女生，周圍已圍了許多人。李阿姨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一邊喊人趕快送醫(yī)院，一邊打電話報告保衛(wèi)處。保衛(wèi)處經(jīng)過緊張的調(diào)查，確認是跳樓自殺身亡。女孩是來自青海的２００５級學生劉曉秦。

當晚７點多，２４支燭光在殯儀館寂靜的夜色中搖曳，劉曉秦的幾個同鄉(xiāng)同學伴著淚水在給她過生日。善良的劉曉秦被隔在另一個冰冷的世界里，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了。她終于以這種方式離開了老師和同學。同時也留下了一個疑問：一個這么乖巧的女孩，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自尋短見呢？

四封遺書披露心跡

其實劉曉秦在此之前已自殺過兩次：一次是吃安眠藥，由于用量小，昏睡了兩天就醒過來了；一次割腕，因被同學發(fā)現(xiàn)，也自殺未遂。她第三次自殺離去及其留下的四封遺書頗為引人關注。

這四封遺書，有兩封是給父母的，幾乎通篇都是道歉。一封給學校的遺書也很簡單，只說自殺是自己的事情，與別人無關。最能說明她心跡的是一封沒有頭尾、語無倫次的遺書。她寫道：“……生命對于我也許是一種負擔，我羸弱的雙肩無力再挑起如此沉重的負荷，清風明月的恬淡，花前月下的歡欣，都遠遠地離我而去。離家千里漂泊他鄉(xiāng)的孤苦不時吞噬我的心，來自偏遠地區(qū)是我的錯嗎？他們瞧不起我，成天給我臉色看，我不時問自己，到底我做錯了什么？

我沒想到輝是這樣的人，當他和馬天付一樣悄悄地離開了我，握著北京女孩的手，從我身邊走過時，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這是那個曾經(jīng)對我山盟海誓，曾經(jīng)許諾愛我一生的人嗎？騙子，虛偽的騙子，到處都是騙子！這世界除了父母，還有人真心對我嗎？這世間真有永恒的愛情嗎？走吧……走吧……我已厭倦了塵世的生活?！?/p>

宿舍同學不悅納她

帶著疑慮，筆者裝成遠道而來的劉曉秦的初中同學敲開了她生前所住宿舍的門。

“請問劉曉秦在嗎？”

“她死啦！”一個不友好的聲音答道。

“什么？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自己想不開，跳樓了?！币粋€女生極不耐煩地白了我一眼。

這幾個人果然厲害。據(jù)說劉曉秦自殺前一天晚上因回宿舍較晚，影響了別人休息而與同屋人發(fā)生爭吵。結果和往常一樣，宿舍五人對她一人，劉曉秦承受不住了……

由于劉曉秦來自邊遠地區(qū)，學習基礎相對較差，成績沒有別人出色，其他來自南方的宿舍伙伴便看不起她，明爭暗罵的事時有發(fā)生。劉曉秦本來就文靜，心眼比較小，這樣一來，心情日漸郁悶，終于有一天吞下了大量安眠藥……

劉曉秦第一次自殺未遂，引起學校的重視，給她調(diào)換了宿舍。但她仍被同舍伙伴排擠，甚至嘲諷謾罵。軟弱的劉曉秦便只能經(jīng)常以淚洗面。沒有溫暖的宿舍對她來說簡直如地獄一般，只要有時間，她便呆在老鄉(xiāng)宿舍里，直到別人困乏得不行了，她才極不情愿地回自己的宿舍。有時回來太晚，別人便故意把門從里面插上，每到這時，她只好一個人獨自在操場上流淚到天亮。就這樣她一回到宿舍，別人還冷嘲熱諷：“哼，又不知到哪風流去了?！?/p>

錯愛又是致命一刀

從她斷斷續(xù)續(xù)的日記中，披露了她失敗的愛情故事。

劉曉秦與馬天付是青梅竹馬，從小學到中學都在同一所學校，兩人關系一直很好。２０００年，馬天付應屆高中畢業(yè)考入本市的一所專科院校，而劉曉秦卻名落孫山。馬天付幫她復習功課，終于使她考上一所重點大學，她懷著喜悅和感激把少女純潔的初吻獻給了馬天付，然而，處在溫情中的劉曉秦卻沒有察覺馬天付臉上露出的苦笑。一種莫名其妙的自卑在馬天付的心里涌現(xiàn)。

上大學后，不知內(nèi)情的劉曉秦想不通為什么馬天付不給自己寫信，放假見面時，也沒有以往的那份熱情。當她有一天說畢業(yè)后想去南方并勸馬天付和她一起去時，馬天付終于退縮了。劉曉秦不知道自己怎樣傷害了馬天付，她內(nèi)心苦惱極了。

她常流露出疑慮和偏激，從而使她與另一位男生輝的戀情又一次夭折。這時的劉曉秦竟連一個可以訴苦的人都沒有。她苦悶徘徊的時候，給馬天付去了一封信，一直沒見回音，卻聽另一同學說馬天付準備結婚了。劉曉秦徹底絕望了。

愿悲劇不再發(fā)生

劉曉秦的死看似偶然，其實是一種必然。

劉曉秦是獨生女，在家倍受父母的寵愛，一直過著溫情融融、一帆風順的生活。來到都市，進入大學，遠離家鄉(xiāng)，她在這一全新的環(huán)境，面對不和睦的人際關系，加之學習生活中的差距都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壓力。不合群的性格、感情上的挫折如陰影般糾纏著她。其實這種現(xiàn)象在漂泊異鄉(xiāng)求學的獨生子女中并非罕見。

當筆者拿著劉曉秦的三本日記去請教一位德高望重的心理學專家時，他一口道出劉曉秦是典型的抑郁癥患者，由于一些錯誤的信念造成了心理上的障礙，積郁成疾，輕者懷疑一切，整日悶悶不樂；重者就想自殺。

這位專家還憂心忡忡地說：我們現(xiàn)在對抑郁癥重視不夠，甚至許多人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這種病。其實這是一種危害性極大的心理病，其發(fā)病率可高達５％，只是大多患者癥狀比較輕，不易察覺而已。

劉曉秦的死固然主要原因是心理疾病所致，但假設周圍的人多給她一點溫暖，幫助她克服心理障礙，她也許會活下來。但遺憾的是，她連期末考試都沒參加，還傷心欲絕地花了幾乎一天時間寫遺書，竟沒有引起一個人的注意。

劉曉秦的死對她的父母傷害最大。她是他們惟一的女兒，也是惟一的希望。２０多年含辛茹苦撫育大的女兒轉眼間煙消云散，手捧骨灰盒，那該是怎樣的創(chuàng)痛！

劉曉秦的父親是一所中專學校的老師，當他接到“女病危速來”的電報后，給住院的妻子連聲招呼也沒打就踏上了火車，在車上站了１２小時，水米未進。一下火車，見到來接他的人，第一句話就迫不及待地問：還有救嗎？

很快，他從接待人員的眼中讀懂了一切，暈了過去。中年喪女啊，這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刻骨銘心的悲痛！在殯儀館里，他捧著女兒被化妝油彩涂抹的臉號啕大哭。

父親對女兒的死什么話也沒有說，只希望火化女兒時能錄下全部過程，將錄像帶和骨灰盒一起帶回家，陪伴他和老伴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

為了不讓更多的父母像他們這樣失去女兒，劉老師毅然交出了女兒的遺書和日記本，但愿以自己的痛苦換來大家對心理衛(wèi)生的重視。最后在為他送行的路上，他講了這么一件事：在火化女兒的前一天，他給妻子打了個電話，謊稱女兒有病需要住院。老伴告訴他，就在５月１０日的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女兒回到家里，還說：“媽，女兒再也不離開你了。”劉曉秦還拿著和另外一個女孩手拉手的照片，說是剛照的，問媽媽好不好看？

同學們說，劉曉秦死前真與一位同學手拉手照過一張相。

這難道是心靈感應嗎？劉曉秦你聽見了嗎？聽到父親斷腸的哭聲和深切的呼喚了嗎？生命對于每個人都是珍貴的，但生命又不僅僅屬于你自己。請珍愛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