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以
他鄉(xiāng)的歲月或許有精彩,但更多的是無奈,尤其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在很多個夜晚,孤獨的安子曾流過淚,可第二天她又得匆匆地奔波在異鄉(xiāng)的大街小巷,對每一個人奉上笑容。匆匆的時光倒也讓人忘卻了許多,也許這是一種收獲。
愛與恨 一場突如其來的愛情
當(dāng)年,在江西南部那個山城,安子出生了,因為是女孩,所以她的出生并未給母親帶來驕傲。當(dāng)安子在小學(xué)畢業(yè)后就面臨失學(xué)的可能,是她的老師,一個五十余歲的小學(xué)老師上門求了又求,安子才上了中學(xué)。安子知道讀書的機會來之不易,別的同學(xué)休息后,她還躲在被窩里用手電筒看書。她還知道,僅僅考上高中仍是沒書讀,小學(xué)的老教師再也幫不了她的。果然像那句老話“工夫不負有心人”,安子終于如愿以償去了地區(qū)衛(wèi)校讀書。
安子一直懷念著那個老教師,可惜等到安子想報答時,故人卻已駕鶴西去。
本以為,安子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上班工作,生兒育女,直到老死。
如果不是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愛情。
5年前,在江西南部的那個山城,一個城鎮(zhèn)人口只有二萬多的小城,不用說,丁點大的事便能迅速掀起街談巷議的熱播。
那一年,安子從衛(wèi)校畢業(yè)。那一年,她分配到縣人民醫(yī)院當(dāng)護士。也就在那一年,她認識了在縣城開書屋的小西。小西迅速地向她展開了攻勢,愛情就這樣毫無根據(jù)地擊傷了安子。那一年,安子19歲。那一年,小西23歲。
愛情,在那微不足道的小縣城,講究門當(dāng)戶對的習(xí)俗觀念中,如同一場迅猛掠過的颶風(fēng),灼傷了好多人,包括安子的父母。安子的父母有一千個理由阻擋兩個年輕人的如火如荼之戀,用一個最簡單的理由就是:小西是農(nóng)村戶口,他們不能看著女兒往火坑里跳。
然而,被愛迷惘的安子不顧一切,不顧父母的反對,不顧流言的壓力,她堅決地和小西好了起來。不用說,他們走的相當(dāng)辛苦,也走的很哀怨。在安子的那個醫(yī)院,和她同齡的女孩當(dāng)然也在戀愛,可是她們的對象總是讓一些讓人稱羨的,諸如銀行的、稅局的,哪像安子呢,找的是一個沒工作沒戶口的,小小的縣城,安子走到哪兒,目光就跟到哪。小西感激涕零:這輩子,欠了安子太多,這輩子,都還不清!
一年轉(zhuǎn)眼即逝,然而倆人總是看不到未來,情感上的,包括物質(zhì)上的。小西的書屋終于倒閉,山城太小,英雄無用武之地啊,小西時常怨恨。小西便決定南下廣州,換個環(huán)境,也許能搏出一片天地,也許能躲開這哀怨的現(xiàn)實。安子哭了,小西依然義無反顧地走了。
于是,鴻雁不斷,到了周末,便是固定的電話連線。本以為,拉開了距離,能躲開那份糾纏身邊的流言,然而卻由此熊熊燃燒了一份叫渴望的思念,這思念瘋了般長,以至于讓安子感受到了痛不欲生的灼傷。
在分離了半年多的一個日子里,安子堅決地做出了逃離家鄉(xiāng)的抉擇,她悄無聲息地辭去工作,卻給父母心中投下了一顆原子彈。父母勸、求、哭,然而安子的心已堅硬如鐵,雖然隱隱作痛,但已被繭包裹。一切辦法都已試過后,父母把房間門鎖了,“軟禁”的日子只堅持了幾天,父母就在安子的一句冰冷的“你們鎖得了今天,又能鎖得了明天?”的話語中,只好面面相覷地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背了個背包昂然而又愴然地出門遠去。安子說,多年以后想起那個微雨的清晨,父母一汪眼淚的身影佇立門邊,她總是會在他鄉(xiāng)的每一個孤獨的靜夜潸然淚下。
意外地出現(xiàn)在小西的面前,在路上就懷想了無數(shù)次欣喜若狂場面的安子并沒有見到那份激動,相反,小西眼中閃過的那絲慌亂惶恐卻被她捕捉到了。很快,安子遭受了晴天霹靂:小西竟然成了某富婆包養(yǎng)的“二爺”!小西說,我想在廣州掙錢,我想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娶你,我沒路可走,打工一個月只有幾百元,人家一個月給我五千元啊!
安子狂喊:我沒想過,我不要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娶我!
小西低下了頭,我們從頭再來。
還可以嗎?
瞬間如墜深淵,安子聽見自己的心在一滴一滴滲血,然后很快地冰封、僵凍。原以為蕩氣回腸的愛,守得了物質(zhì)的清貧,守得了世俗的風(fēng)雨,而在南方的光怪陸離中,卻是那么地不堪一擊。
安子想哭,心底卻沒有了淚。
第二天,安子從廣州消失。
奔與跑 一段東奔西跑的歲月
安子來到了???,南方的一個海島。其實,在省汽車站,那時的她根本不清楚自己該往何方去,她只知道自己應(yīng)該盡快地離開那個傷心的地方,眼望著一輛正緩緩啟動的大巴,她茫然地上了車、買票,到目的地,才知這個地方叫???。
一輩子窩在山區(qū)的安子,二十幾年只在夢中想象著海的她,終于親眼看見了真實的海,南方的海,那一刻,她的淚流了下來。博大無垠的大海為她撫平了心口的創(chuàng)傷。
在一段日子后,陌生的他鄉(xiāng),沒有人知道你的過去。安子掩藏了那份傷痛,為了生存,她拼命地推銷自己。半年多的時間,她做過餐館服務(wù)員、商場售貨員、小診所的護士,然而,一切都不是那么如意,要么她炒雇主,要么老板炒她,機會均等,上帝似乎很公平。
2002年初,安子應(yīng)聘進一家醫(yī)藥公司,做業(yè)務(wù)代表,一來適合她的專業(yè),二來有一個極大的誘惑——每個月出差異地,馬蹄嗒嗒可以走遍萬水千山,所以安子毫不猶豫地出發(fā)。
在八達嶺,安子登上了長城,在“不到長城非好漢”的字跡上留下了一副躊躇滿志的身影;在山東濟南,雖然那個季節(jié)黃河只剩下干涸的河床,但她雙腳終于真切地踏在黃河的土地上,“不到黃河心不死”,她的雙眼潮濕;在敦煌,安子想象著自己飛天的自由自在;從重慶到湖北,沿長江順流東下一瀉千里,又是何等的醉美啊……
大半年間,安子馬不停蹄,輾轉(zhuǎn)夢想中的許多地方。
別以為這就是風(fēng)光,風(fēng)光后面又掩藏了多少的辛酸啊。安子的夢想僅僅只是她在東奔西走的歲月中尋覓得來的,她依然疲于奔命地竭盡全力地完成推銷的任務(wù)。
在浙江,從一家醫(yī)院失意而退,沒想到路邊的一家藥店熱情接待了她,一番相談,半碗劣酒,即使醉得一塌糊涂也是心甘情愿?。辉谏虾?,那采購主管居然毫不羞恥地提出上床的赤裸裸要求,安子憤怒,劈臉給他一個耳光;在山東的一個小鎮(zhèn),因誤車天黑,一個歹徒盯上了她,在喊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危機一刻,安子急中生智,用手在喉嚨里一摳,胃中翻江倒海般嘔吐出一身臟物,終使歹徒悻悻離去,方才免了一劫;在四川的一個小旅館,一場突如其來的闌尾炎讓她差點離開了這個世界……弱女子走天涯,無論她是如何的堅強,可她終究只是一個女孩子,怎能沒個淚水?
他鄉(xiāng)的歲月或許有精彩,但更多的是無奈,尤其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在很多個夜晚,在一個人的時光,安子曾流過淚,第二天她又得匆匆地奔波在異鄉(xiāng)的大街小巷,對每一個人奉上笑容。匆匆的時光倒也讓人忘卻了許多,也許這是一種收獲。
為生存,她奔著。
為夢想,她跑著。
痛并樂一個城市邊緣的舞者
2003年,安子總算靠努力也用能力證明了自我的價值。她被公司派駐廣州,任廣州分公司的銷售部經(jīng)理,負責(zé)華南地區(qū)的銷售市場,年薪二十萬,加上獎金可達三十多萬,已是小有成功。
不再東奔西跑,不再風(fēng)吹雨打,不再擔(dān)心害怕,生活逐漸穩(wěn)定下來,安子的心依然有一份悵然若失,說不清道不明的郁悶。難道自己注定就得一生奔波,抑或自己已不適應(yīng)這種沒有壓力的平淡日子?安子只得自嘲地笑笑。
安子開始泡酒吧,一種純粹打發(fā)時光無目的消遣。她可以守靜,她可以不喜歡迪吧的瘋狂和烏煙瘴氣,很多時候她只是獨坐一隅,靜靜喝一種異國牌子的飲料,有略微的酒味;有時候,她又喜歡熱鬧,她濃妝艷抹,烈焰紅唇,可以瘋狂地蹦個不停。無論怎樣,都是消耗一個晚上。
或許是那一晚的心血來潮吧,安子加入了狂舞的人群中,舞著,醉著。人群漸漸散開一個圓圈,先是目瞪口呆地觀賞,然后隨著她的節(jié)奏搖擺。DJ在聲嘶力竭地鼓噪,舞動的人群在吶喊,安子似乎是一個孤獨的舞動精靈,卻又是隱隱的舞之領(lǐng)袖,在那樣一個夜晚盡情地放縱。
讓安子意想不到的是,舞罷歇息的她剛坐下,迪吧的老板找到了她,開口就說,來迪吧領(lǐng)舞吧,一個晚上100元。安子的臉上像是開了一朵花,自己就這樣謀到了一份“兼職”,也不錯啊!迪吧的老板根本忽略了安子所喝的那種異國牌子的飲料120元一聽。
于是,每個夜晚,安子在孤獨的領(lǐng)舞臺上,穿著領(lǐng)舞衣,扭動著腰肢,大幅度地搖擺,是一個性感嫵媚的領(lǐng)舞女郎;白天,她穿著套裝,處理著分公司的大小事務(wù),有條不紊,干練精明,典型的office女郎。
安子并不計較別人怎樣看自己,即使在迪吧碰見自己公司的職員,她一樣坦然地舞著,像個精靈,自由自在地放縱,沒有人可改變她,沒有人可左右她。
白天的莊重,夜晚的精靈,竟是如此的協(xié)調(diào)。
夢和想 城里的月光把誰照亮
在家鄉(xiāng)和異鄉(xiāng)安居的問題上,安子掙扎了好幾個晚上。她不想做城市的過客,她用自己的打拼證明自己屬于這個城市。最終,她在廣州買了一套三居室,這是個曾經(jīng)讓她傷心的地方,也是讓她成功的地方,熱愛廣州的理由總是可以找出那么的多。
這世界說大就大,說小也小。匆匆忙忙奔波在城市的每一個日子,有的人或許一輩子也只能是陌生的兩條平行線,終生不會有交叉的那一點,但有的人卻注定要相逢。在那個不經(jīng)意的時刻,安子還是不經(jīng)意地碰上了小西。小西在過街隧道里乞討,據(jù)說,某一個晚上,小西被一伙人從富婆的被窩里揪起后被打折了腿的。安子的心不會再痛,面對這樣的一個乞丐,她拋下一張百元大鈔,施舍給這個乞丐,飄然而去。
父母曾來廣州看過安子,然而父母終于回了家鄉(xiāng)的那個山城。老人說,廣州城的空氣不夠新鮮,廣州的泥土也沒那么芳香。臨走時,老人說了一句,什么時候想家了,什么時候就回來,爸媽一直盼著呢。就這一句,安子在多少個夜晚曾淚雨滂沱。
這個城市有沒有愛,安子不想去知道。她說,該來的會來,不來的又何必去強求。有一個小伙子苦苦地追她,他可以買999朵玫瑰送給她,她可以感受到他的那份真情,可安子總是不敢答應(yīng),也許,曾經(jīng)的傷痛還留有陰影吧。
有時,她會突然地收拾行囊,一個人到另外一個地方去逗留幾天,用別人的說法,是旅游,是度假,而安子說,我只是去走走。她去的多的地方,仍然是海邊,一個人,在沙灘,聆聽海浪的聲音。
“城里的月光把夢照亮,請溫暖我心房……”這是安子喜歡的一首歌。
城里的月光把誰照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