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情魚

平　兒

她和他相識緣于一對癡情的紅鯉魚。

那時，她剛大學畢業(yè)，在一個政府部門上著朝九晚五的班，由于一時還不習慣這樣的生活方式，因而，一到休息日，她便打點行李行走在鄉(xiāng)村，盡情地放松心情。那一天，春光明媚，她扎著馬尾松，一身牛仔，引吭高歌在黃綠交錯的田埂上，因為今天她不但可以踏青，還要走訪母親的一家遠房親戚。

當她行至一座小橋前時，看到橋的另一端有個男孩分明在向她示意停步。只見那人，—手提竿，一手執(zhí)網(wǎng)兜，好像在準備進行什么動作。她沒有聽從他的示意，而是躡手躡腳走過小橋，來到他的身旁。男孩好像也不在意她的到來，專心致志地注視著他眼前的河面。說時遲，那時快，他一網(wǎng)兜下去，一尾活蹦亂跳的紅鯉魚被他網(wǎng)住了，足有三四斤重。他勝利地笑了，露出兩排好看的牙齒。她被他瞬間的動作驚呆了，正注視著那尾紅鯉魚忘情時，他說話了———好在我示意及時，不然這么大的魚就被你的歌聲攆跑了!這時，她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河里還有一尾正游弋的紅鯉魚，她驚叫———快網(wǎng)!他被她的驚叫聲逗笑了，而是手一提，那尾游弋的紅鯉魚出了水面，驚慌地扭動著……她不解地問———你這是在干嗎?他知道她是外行，隨即告訴她，這是引魚!引魚?她第一次聽說。他把竹竿插在河邊，任憑那尾鯉魚自由游動，一邊欣賞收獲，一邊解答她的好奇：春暖花開，正是鯉魚尋情的季節(jié)，捉一尾或雄或雌的鯉魚，用線扣在魚鰭上，讓它下水游動，只要此河有鯉魚，便有一尾異性鯉魚游來，與之嬉水，忘我訴情?？蓱z的魚兒，殊不知這其實是一種情殤。我們這兒多數(shù)人喜歡用魚叉叉魚，這樣安全萬無一失，而我不想讓一對癡情的魚留傷見血，改用了網(wǎng)兜網(wǎng)魚……

她第一次聽到天下有這樣稀奇的捕魚方式，更驚惑鯉魚原是這樣的癡情。正想著，他又竊笑起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又一尾鯉魚和系著線的鯉魚在嬉水，一會兒咬尾，一會兒親口，攪得水花飛濺。只見她看得瞪大了眼，他沒有立即網(wǎng)魚，而是讓她多看了—會兒。不過，那一尾癡情魚也未逃過一劫，因為他要生活，他要讀書。

網(wǎng)了兩尾紅鯉魚，他很知足地收拾工具和她攀談起來，可她答得心不在焉，因為她被魚的癡情吸引了。不過，她還是了解了他的一些情況，他是個農(nóng)村青年，志向很高，自學中文，已取得本科學歷，農(nóng)閑時還寫一些文章營生。他之所以捕魚，也是生活所迫。

后來，她從遠方親戚口中得知他更多的事情，不知何因，她冥冥中感覺這是一種緣分。

再后來，她和他成了朋友。她勸他離開農(nóng)村，走進城市，這樣信息廣，才能更利于他的寫作。他信了她，在城里租了房，全身心投入了創(chuàng)作。一年后，他的收獲不小。漸漸他們產(chǎn)生了愛情。她把工資全部資助了他，一日三餐全由她操勞。每當他有大作發(fā)表時，她總喜歡去菜場買回兩尾鯉魚，然后紅燒獎勵他。吃著盤中魚，她總吃吃地笑……

三年后，他成名了，而她仍是政府機關(guān)的一名小職員。他買了套新房，準備和她籌辦婚禮，她很幸福!那天晚上，她又燒了兩尾紅鯉魚。不過，他吃得一臉不高興，聲粗粗地說了句———你燒鯉魚怎又忘了拔筋，滿口的土腥味!那一餐她吃得索然無味，感覺中他變了。

以后的日子，她來到他的住處少了。忽一日，她找到他，說自己要結(jié)婚，差點錢，希望他能資助！一聽，他瞬間疑惑，爾后，遞給她一張支票，滿心釋然送她出門。

沒過多久，他又去了更大的城市求發(fā)展，接著，結(jié)婚、成家、生兒育女……

十幾年后，他應地方作協(xié)邀請前來授課，不經(jīng)意間打個電話去她單位，想打聽她如今的家庭生活狀況。電話那端的人告訴他———她至今獨身！

那一刻，他呆僵如木———原來她才是一尾真正的癡情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