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炎培抗戰(zhàn)末期延安行

金建明

黃炎培是中國現(xiàn)代著名的教育家和社會活動家，中國民主建國會的負責人，中國職業(yè)教育的奠基者之一。1945年7月，他為了推動國共雙方恢復和談，與褚輔成等六位參政員一起訪問延安。他與毛澤東關(guān)于歷史周期率的談話，內(nèi)容深刻，意義重大，在中國共產(chǎn)黨與各民主黨派合作史上傳為佳話。

心系民主去延安

抗戰(zhàn)末期，國共兩黨圍繞勝利后的中國前途問題進行了激烈的斗爭。兩黨關(guān)系也極為緊張，談判完全停止，內(nèi)戰(zhàn)一觸即發(fā)。

此時，一直在國共兩黨矛盾中進行斡旋和疏通，密切注視國共兩黨關(guān)系的黃炎培、褚輔成等愛國民主人士對此感到極為擔心。1945年5月下旬，他們約集參政會中與他們觀點相近的冷（）、王云五、傅斯年、左舜生、章伯鈞進行商談，研究如何調(diào)解國共關(guān)系，促使兩黨恢復和談。他們還與中共駐重慶南方局代表王若飛進行初步接觸；并向國民參政會主席團主席王世杰和秘書長邵力子陳述自己的想法，想請王、邵幫助聯(lián)系蔣介石，以便聽取蔣的意見。

6月1日，蔣介石宴請黃炎培、褚輔成等五位參政員。黃炎培、褚輔成向蔣介石報告了他們準備致電延安以促成國共兩黨恢復和談的想法，蔣介石表示對此“無成見，諸君意如何，當照辦”。第二天，黃炎培等人擬了給中共的電稿，經(jīng)邵力子轉(zhuǎn)張治中于6月6日發(fā)出。

6月21日，黃炎培等從邵力子處收到毛澤東、周恩來表示熱烈歡迎他們赴延安的復電。

7月1日，黃炎培、褚輔成等六人乘飛機到達延安。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朱德等30多人到機場迎接。毛澤東與風塵仆仆的參政員一一握手致意。毛澤東對黃炎培說：“我們是老相識啦!”黃愕然，說我們是第一次見面。毛澤東笑著說：“我在25年前就有緣見先生啦。1920年5月某日在上海、江蘇省教育會召開歡迎那個杜威博士的大會，你主持會議，臺下一大群聽眾之中有一個毛澤東?！秉S盛贊毛澤東好記性，連聲說“不敢當!”，機場上的氣氛霎時從賓主間的客套變得像久別重逢后的家人一般融洽。

實地考察看延安

黃炎培是第一次訪問延安。在此之前，對于黃炎培來說，延安還蒙著一層神秘感。雖然1944年夏天，有一個中外記者考察團到延安訪問了一個多月，歸來后在報紙上透出了一點消息，然而由于觀察者的不同政治背景，他們筆下所描述的延安在形象上多少有些抵牾，還有些人的描述與黃炎培在重慶從中共高層領(lǐng)導人身上感受到的那種氣氛不盡吻合。因此，這次到延安，除參加正式會談，出席各種歡迎會、宴會、晚會外，黃炎培抓緊時間參觀了延安大學、銀行、工廠、農(nóng)場和延安的市容。通過參觀訪問，黃炎培驚喜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鮮而真實的世界。

促膝長談周期率

新中國成立后，黃炎培曾說過：“我一輩子都在尋求著真理，一直未曾如愿以償，而使我認識到可能是真理所在的，就是1945年的延安之行。”短短的五天訪問，對黃炎培來說，真是滿載而歸。其中，他與毛澤東關(guān)于歷史周期率的推心置腹的談話，對他的影響最深刻。

7月4日下午，毛澤東在百忙中抽出時間，特地邀請黃炎培和冷（）到家里做客。在整整一個下午的長談中，毛澤東向他們詳細介紹了中國共產(chǎn)黨在各方面的政策，談到了延安整風運動。毛澤東還特別問黃炎培來延安參觀幾天后有何感想，黃炎培坦率地說：“我生60多年，耳聞的不說，所親眼看到的，真所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團體，一地方，乃至一國，不少單位都沒有能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力。大凡初時聚精會神，沒有一事不用心，沒有一人不賣力，也許那時艱難困苦，只有從萬死中覓取一生。既而環(huán)境漸漸好轉(zhuǎn)了，精神也漸漸放下了。有的因為歷時長久，自然地惰性發(fā)作，由少數(shù)演為多數(shù)，到風氣養(yǎng)成，雖有大力，無法扭轉(zhuǎn)，并且無法補救。也有為了區(qū)域一步步擴大了……控制力不免趨于薄弱了。一部歷史，‘政怠取辱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榮取辱的也有，總之沒有能跳出這周期率。中共諸君從過去到現(xiàn)在，我略略了解的了，就是希望找出一條新路，來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p>

黃炎培是一位諳通中國歷史的學者，他提出歷史周期率是以史實為依據(jù)的。他向通曉我國古代歷史的毛澤東講述《左傳》的故事，其弦外之音是什么?毛澤東理解黃炎培所言，他略作沉吟，便答道：“我們已經(jīng)找到新路，我們能跳出這周期率。這條路，就是民主。只有讓人民來監(jiān)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p>

毛澤東的回答成竹在胸，擲地有聲。黃炎培聽罷，連連點頭說：“這話是對的。只有把大政方針決之于公眾，個人功業(yè)欲才不會發(fā)生。只有把每個地方的事，公之于每個地方的人，才能使地地得人，人人得事。用民主來打破周期率，怕是有效的。”

黃炎培提出的歷史周期率是兩個中國之命運大決戰(zhàn)、大論戰(zhàn)中的一個小插曲。但毛澤東和中國共產(chǎn)黨人在奪取全國勝利之前與愛國民主人士進行的這次政治思想交流和溝通活動，對于奪取全國性勝利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延安歸來》話感受

黃炎培7月5日回到重慶后，各界人士紛紛向他詢問延安的情況，邀請他作報告或參加座談會，使他應(yīng)接不暇。為了讓更多的人分享自己的收獲，了解延安的實情，消除一些人長期以來對共產(chǎn)黨的誤解和疑慮，黃炎培決定在日記的基礎(chǔ)上整理出版一冊書，題名為《延安歸來》。當時有些朋友勸他，為共產(chǎn)黨作宣傳太危險，黃炎培坦然地說，這不是替誰宣傳，我不過受了“良心的使命”。

8月19日，《延安歸來》第一批書出版。在書中，黃炎培熱情謳歌了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下的延安抗日根據(jù)地：“就我看到的，沒有一寸土是荒著的，也沒有一個人好像在游蕩。鄉(xiāng)村有變工隊和扎工隊。變工隊是交換工作，扎工隊是地方的名稱，扎工隊替人家作工，或交酬金，或答還工作。

“公務(wù)人員不論男女都穿制服，女子學生裝、短發(fā)，都代表十足的朝氣。當?shù)乩习傩?，衣服也很整潔，衣料是藍或白的土布，絕對沒有襤褸污穢的流浪者。

“政府好像對每個老百姓的生命和他的生活是負責的……一位女士對筆者說：‘連婦女衛(wèi)生紙都是由公家供給的。

“每個人得投書街頭的意見箱，也個個得上書建議于主席毛澤東。

“我認為中共朋友最可貴的精神，倒是不斷地要好，不斷地追求進步，這種精神充分發(fā)揮出來，前途希望是無限的?！?/p>

就這樣，黃炎培以事實告訴大家，邊區(qū)是那么自由、溫暖和光明，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袖和將領(lǐng)又都那么溫文爾雅。這與國民黨天天講共產(chǎn)黨殺人放火、共產(chǎn)共妻，把邊區(qū)描繪成暗無天日的人間地獄形成了巨大反差。《延安歸來》一版再版，前后總共發(fā)行十余萬冊，成為轟動大后方的暢銷書，并被群眾輾轉(zhuǎn)傳抄。

黃炎培除撰寫和出版《延安歸來》一書外，為了履行他們在延安與毛澤東等人達成的“停止國民大會舉行”和“從速召開政治會議”的協(xié)議，還和諸參政員一道為實現(xiàn)這些協(xié)議做了大量的工作，迫使國民黨推遲國民大會的召開，并為促成國共兩黨恢復和談及達成召開政治協(xié)商會議等協(xié)議作出了重要貢獻。

（摘自《黨史博覽》 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