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人散是說不出的孤寂,只有那長長的影子知道,她曾是怎樣地愛過。
她是那樣的美,美得沒有一絲兒的脂粉氣,如同天上那一輪皎潔的月。
她的好朋友叫琳,兩人已是二十年的友誼。琳一樣是美得出眾,只是與她不同。琳是一朵艷麗的月季,在塵世的季節(jié)風(fēng)里快活地?fù)u曳。
她喜歡琳的熱情,琳喜歡她的安靜,兩人走在一起的時候,真是人間絕好的風(fēng)景。
那是一個溫暖的春天,陽光灑了一地的碎金,路兩邊是高大筆直的梧桐樹,枝葉在纏綿的春風(fēng)里低聲細(xì)語。
這是一個容易滋生愛情的季節(jié)。
她與琳同時愛上一個男人,那是一個事業(yè)有成而又英俊溫和的男人。這是她的第一次愛情,她甚至覺得,她能夠安安靜靜地在世上獨自一個人行走了那么久,就是為了等待他。
他每天都會經(jīng)過她辦公的樓下,而她,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站在寬大明亮的玻璃窗后,悄悄地,悄悄地看著他的身影在她的眼前經(jīng)過,披著一肩的陽光。她的眼眸深處,是不易察覺的一縷深情。
琳是不同的。琳會直接到他的公司去,在他不忙的時候,與他聊天。琳很會與人聊天,所有與琳在一起的人,都會感到輕松。
三人在周末一同出去吃飯的時候,琳會搶著給她和他布菜,把兩人都照顧得舒舒服服的。
每一次,都是他與琳談著,笑著,熱鬧著,而她,只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們熱鬧,不停地微笑著。
日子久了,她以為他不愛她。
她心中有一些難過,然而,絕不會嫉妒。
那天,他又從她的樓下經(jīng)過,她依然是立在窗后邊,悄悄地深情地看著他,看著他一如往常地在她的視線中漸漸遠(yuǎn)了,而突然之間,他就抬起頭來了,四目遙對之時,時空似乎凝結(jié)了。然后,他回轉(zhuǎn)身,走上樓來。
她至今記得,那是一個碧空無云的好天氣,正是夕陽西下之時,他披著一身的陽光,慢慢地慢慢地走向她,帶著令她無法忘記的微笑。
那一天,兩人就這樣立在窗后,看著大大的夕陽,一點一點地沉下去,然后,他請她吃飯,只請她一人。
那一天,剛好是“情人節(jié)”。
至此,她才明白,他愛的是她呀。而琳的面孔,也就在那時浮現(xiàn)出來。
琳是如此愛他呀!而且,琳會為他考慮生活的一切細(xì)節(jié)。就如同上次他要出差,才說了一句胃痛,琳就替他買了胃藥,悄悄塞進(jìn)他的口袋。
琳在一個工人的家庭中長大,琳沒有她出塵的氣質(zhì),沒有她驕人的才華,沒有她卓爾不凡的品位,然而琳,很懂得什么是日子,琳是簡單而又有一點瑣碎的女子,于生活的長河中,琳是一條快樂而自在的魚,知道怎樣讓自己讓別人都處于一種快樂而輕松的氛圍之中。
她是不懂的,她始終生活在自己的氛圍之中,安安靜靜的,是天上的月,只是俯看著這人馬飛揚的塵世,而這一切的精彩,是與她無關(guān)的。
只是他,并不是太陽,也不是星星,所以,他是無法在她的星空中安靜而沉默地長久地陪伴她,他是一個如琳一般的,實實在在需要日子的人。他雖是愛她,然而,他愛她的那一切的美好,將會在日子的繁瑣與殘酷里被一點一點地蝕盡,如一根被嚼透的甘蔗一般,只余下不堪回首的一地碎渣。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她拒絕了他的邀請。她微笑著告訴他,他應(yīng)該請的人,是琳。
以后的日子證明,她說的真是一點沒錯。琳與他在一起的時候,他是那樣的舒展和放松,而琳,則是滿足的快樂和幸福。
他們才是相適合的一對情人啊,只是她眾里難尋的氣度,如夜間獨一無二的月光,晃了他的眼睛。
琳與他,順理成章地要結(jié)婚了,她理當(dāng)所然地是琳的伴娘。那一天,琳的幸福是清晨霞光,一點一點溢滿婚禮的天空。她一杯又一杯地敬他們,說了一遍又一遍祝福的話,差一點就喝醉了。
琳奪下她的酒杯,她舌頭有些打結(jié)地說:“為什么不讓我喝呢?琳,我為你高興啊?!?/p>
她沒有說謊,琳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她是真的為她得到幸福而高興。
而同時,她也為自己有一點點的哀傷。
這原本應(yīng)該是她的幸福?。≈皇且驗樗逍烟私庾约?,于這幸福的表面看到悲哀的結(jié)局,所以,她成全了別人的幸福。
曲終人散。她走在寂靜的街上,說不出的孤寂。只有那長長的影子知道,她曾是怎樣地愛過。
(編輯:張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