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反洗錢的軟肋

陸　祥

中國目前在反洗錢的兩條戰(zhàn)線上都面臨挑戰(zhàn)，國內體系急需規(guī)范及完善，與國際的合作體系亟待建立

3月27日、28日，在北京王府井大街深處一家僻靜的四星級酒店，一個與反洗錢有關的會議正在秘密的召開，全球性反洗錢組織——“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FATF）”與公安部、外交部、財政部、中國人民銀行、國家外匯管理局、國務院臺辦等有關部門一道，圍繞反洗錢和反恐融資等工作及相關立法問題進行深入探討。這是FATF自1989年成立以來，第一次在非成員國召開研討會。

國際非法洗錢活動的囂張，使這些不同膚色的專家、官員們抓耳撓腮，聚首同謀。

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估計，全球每年非法洗錢的數額約占世界國內生產總值的2%至5%，介于6000億至1.8萬億美元間，且每年還在以1000億美元的數額不斷增加。而據中國國內有關學者估計，近年來僅國內每年通過地下錢莊洗錢金額就高達2000億元，大概占GDP的2%左右。

新反洗錢陣線

進入2003年，中國反洗錢力度驟然加大，中國人民銀行三天內連續(xù)頒布了《金融機構反洗錢規(guī)定》、《人民幣大額和可疑支付交易報告管理辦法》和《金融機構大額和可疑外匯資金交易報告管理辦法》等三項法規(guī)，目標直指洗錢活動。

去年4月，中國人民銀行在內部成立了反洗錢處和支付交易監(jiān)測處，同年9月成立反洗錢領導小組。而與此同時，中國公安部經濟犯罪偵查局也專門設立了洗錢犯罪偵查處。該處的職責很宏觀，亦包羅萬象：反洗錢的調研、分析、指導、協(xié)調、合作、協(xié)查，皆囊括其中。重點首先從打擊地下錢莊開始。

地下錢莊的功能之一是把黑錢洗白。據公安部經濟犯罪偵查局的官員介紹，不久前，我國廣東、福建公安部門開展的打擊地下錢莊的專項行動中，一舉打掉32個地下錢莊，收繳贓款、贓物價值3000多萬元，抓獲了包括地下錢莊莊主在內的犯罪嫌疑人90多名。這是公安機關近期打擊洗錢犯罪取得的成果之一。

除了公安部門和人民銀行，根據新頒布的反洗錢法規(guī)，從2003年3月1日起，中國政策性銀行、商業(yè)銀行、信用合作社、郵政儲匯機構、財務公司、信托投資公司、金融租賃公司和外資金融機構，都將參與到反洗錢行動當中來。

與此同時，F(xiàn)ATF第一次在非成員國召開研討會其用意不言自明，就是要加強與中國政府的內外聯(lián)動。

公安部外事局國際合作處的楊少文處長坦言，僅2002年4月以來，公安部就收到20余個（國）境外執(zhí)法部門洗錢案件線索協(xié)查函100余件。我國公安機關對于其他國家和地區(qū)的協(xié)查請求十分重視，及時部署有關調查工作，并盡可能為其調查、取證和抓捕犯罪嫌疑人等提供方便。

如2001年9月，香港特別行政區(qū)執(zhí)法機構請求內地公安機關協(xié)助調查一起涉案金額高達數百億美元的涉嫌洗錢案，在內地機構的大力協(xié)助下，涉案的40余名犯罪嫌疑人最終被香港警方成功起訴。另外，僅去年以來，公安部共協(xié)助國外執(zhí)法部門調查的涉恐資金線索就有十多件。

事實上，反洗錢的國際合作在從個案向框架發(fā)展。目前，我國已同40多個國家簽署了70多個有關警務合作、打擊犯罪等方面的合作協(xié)議、諒解備忘錄和紀要。在接受有關國家向我國派駐警備聯(lián)絡官的同時，我國也向美國、加拿大、泰國等5個國家派駐了7名常駐警務聯(lián)絡官。對于FATF這個最重要的全球性反洗錢組織，我國也在積極加入。

待修補的法律架構

此前，《經濟》曾多次向有線索的廣東、福建警方求證案例。 “案件正在調查中，還沒有定性”是地方公安機關對媒體的慣用辭令。

“《刑法》中對洗錢犯罪上游犯罪目前規(guī)定了四種，與實際需要有一定差距?！惫膊恳晃回撠熑苏f。

有參與專項斗爭的民警后來解釋，“不否認在辦案中，有些案件的性質發(fā)生了悄悄的變化，洗錢罪演變成經濟領域里的不正當競爭或者其他罪名。這些人活動的厲害呢?！?/p>

“活動”是一方面。公安部的官員認為《刑法》對洗錢證據的要求，為民警辦案增添了障礙。比如，《刑法》規(guī)定構成洗錢犯罪須以犯罪分子“明知是上述四種犯罪（毒、黑、私、恐）所得”為主觀要件，由于公安機關在辦案中獲取該方面證據確有很大困難，特別是在承辦跨境犯罪案件過程中，涉案地有關法律規(guī)定與我國法律規(guī)定之間存在較大差異，因此取證上更為困難。

公安機關向立法部門提出的立法建議是，應研究擴大洗錢上游犯罪范圍、完善洗錢犯罪的認定標準等。

作為審判機關的法官，上海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的劉鑫深有同感：“所洗的黑錢來源應擴大到所有重大犯罪收益，應包括貪污、受賄、詐騙、偷稅等犯罪所得?！?從司法實踐來看，近年來貪污賄賂、詐騙等案件不斷上升，數額越來越大，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類犯罪的洗錢行為未得到有效遏制。

劉鑫甚至呼吁：金融機構及其工作人員因過失導致洗錢，情節(jié)嚴重的也應構成洗錢罪；不作為即故意不報告可疑交易，以致造成洗錢結果的，同樣構成洗錢罪。

專家認為，中國反洗錢斗爭堪憂的法律結構缺陷還遠不止《反洗錢規(guī)定》存在的功能局限性。我們目前在反洗錢的兩大體系建設方面面臨的局面是，國內體系急需規(guī)范及完善，與國際的合作體系亟待建立。大量的金錢被洗到國外而無法追回，暴露了中國反洗錢國際合作的嚴重缺位。

《反洗錢法》制定亟須提上日程。

六類洗錢大法

化整為零

把犯罪所得分成若干塊，存入銀行或通過銀行進行交易，或者匯往異地，或者購買其他金融證券；

在金融機構尋求“內線”

買通銀行和金融機構內部的職員，使他們在犯罪分子存入銀行大批現(xiàn)金時不填寫或不如實填寫“現(xiàn)金交易報告”，以避開有關部門的檢查；

“魚目混珠”

洗錢者把非法資金與一個企業(yè)的合法資金混在一起，作為企業(yè)的合法收益；

利用“掩體”

參與或假裝參與合法經營的公司，進行洗錢活動；

用非法現(xiàn)金購買資產或有價金融證券；

利用賭場、酒吧、飯店、賓館、超級市場、夜總會等服務行業(yè)和日常大量使用現(xiàn)金的行業(yè)，把非法收入混入合法收入來洗錢；

洗錢三步曲

第一步

也是最關鍵的一步稱為存放（placement），即讓黑錢進入金融系統(tǒng)。黑錢也常常以藝術品、古玩、珠寶交易為幌子，先進行一次預洗漂白。

第二步

分層（layering），在黑錢進入金融系統(tǒng)網絡后，“洗錢”者將資金從一個銀行移到另一個銀行，從一個地區(qū)移到另一個地區(qū)，在每一個地區(qū)只停留一小段時間。這個過程比較困難，經常要通過空殼公司進行假想的商品和服務交易。今天，大多分層活動都是通過電子資金轉移的形式，通過諸如CHIPS、CHAPS和SWIFT等形式。通過資金的反復移動，黑錢便漂成了干凈的資金。

第三步

即整合（integration）階段，將分散的資金歸攏起來，重新投資于資產、股票、債券等。經過了這三個階段，黑錢就能夠登堂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