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 明
在全廠的中層干部會上,廳組織人事處丁處長當眾宣讀了廳黨組的文件,我從一個科長榮升為副廠長,十二年的正科級終于變成了副處級。
會一散,大家都改口稱我周副廠長了。
這次職務升遷,是我仕途上一個新的起點,因為中層干部是廠管干部,而廠級干部卻是廳管干部,可以說是我仕途上一個質的飛躍。
接下來我應接不暇地感到這個變遷帶來的變化可真不少——
首先是辦公室。下午散會后,辦公室主任老李與副主任小徐就帶著辦公室的小張、小王進了我的辦公室,“周副廠長,我們給你搬家來了”。我還沒完全反應過來,他就麻利地指揮手下的人七腳八手地把我辦公室里的東西往四樓已退居二線的錢副廠長的辦公室里搬。
下班號還未吹響,我已經(jīng)坐在了新辦公室里了。大班臺、皮沙發(fā)、轉皮椅、熱水器,內外套間,內套間里還有一圈皮沙發(fā),既可以開小型會議,又可以做休息室。大班臺上兩部電話,一部內線,一部外線。在皮轉椅上坐著轉了一圈,感覺舒服極了。
其次是待遇,第二天上午才上班,副主任小徐就悄無聲息地走進了我的辦公室,他從手中抱著的紙箱里麻利地拿出三條紅塔山煙,輕輕地對我說:“周副,這是你這個月的招待煙?!?/p>
我一下子傻了眼:“小徐,一條就行了,招待煙那用得了那么多?”
“周副廠長,你們廠級領導都是這個待遇,你就收下吧,別為難我?!毙⌒煺f著輕手輕腳地退出去了。
我心里想,怪不得,我們原來見廠頭都抽紅塔山煙,還以為他們工資高一點,所以抽的煙上了檔次,原來——,我看著擺在柜里的那三條煙,心里覺得不是滋味。這不是多吃多占嗎?該不該把煙交給紀委呢?但這一退事小,說不定就可能得罪了其他廠領導,算了,就先放著吧。
月底我去電信局交自己的手機和住宅電話費,營業(yè)員問了我的名字后,說我們廠辦已經(jīng)統(tǒng)一結掉賬了,告訴我以后都不用來交費了。
去廠醫(yī)院看病,開了處方,我去收費處去交費,收費的小李讓我去院長室交。我去找到院長陳春,他熱忱地讓我坐下,邊倒水邊對我說,你們廠領導的藥費不用交,統(tǒng)一先記賬,年底處理一下就行了。我說這不等于白看病嗎?我堅持要交費,陳院長為難地說:“他們都不交,我怎么敢收你的錢呢?”。呆了半天,我只得領了藥走出醫(yī)院,心里卻堵得慌。
每月十六號發(fā)工資,領了工資沒幾天,廠辦公室的工資員小李又拿來一份表,讓我簽字領錢,我問是什么錢,她說是下級承包公司發(fā)給我的工資。因為我頂退居二線的錢副廠長的缺,成為承包公司的董事,每個董事每月都由下級承包公司發(fā)一份工資。接下來一周內,廠下屬幾家承包公司都來發(fā)了董事工資。我一打聽,才知道所有的廠領導都是這些公司的董事成員。我加一加董事工資,竟然有一千多元。我突然想起來,廠里每次號召的各類捐款,廠領導總是非常的高姿態(tài),原來他們的收入有不少是看不見的。
晚上回到家,我把這些事都串在一起,想去想來,感到心里堵得慌,企業(yè)現(xiàn)在面臨那么多困難,可廠領導卻享受著這么多不合理的待遇,而且還是那么地心安理得,這怎么得了,是否應該向上級反映一下,我把這想法和妻子說了,她大聲叫起來:“你才當幾天廠領導?這么多年,換了多少廠領導,有誰去反映過?你可千萬別做那種傻事,我怕你最后弄一個逮不著狐貍還惹得一身臊”。
我一下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