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8月的一天,天氣很熱。我端詳著眼前這篇灰蒙蒙的復(fù)印稿子在琢磨,內(nèi)容吧,挺好,文字吧,挺差,又那么長,字也不好看……算了。我順手把它放到了“不采用稿件”那堆里。用我們的行話說,就是“斃了”。
不知為什么,在我看后面幾篇稿子的時候,心里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有點躁,有點煩。眼睛盯在稿子上,卻像什么也沒看進(jìn)去。
我放下手上的稿子,站起身,揉了揉發(fā)澀的眼睛,走到我們雜志社的小院兒里轉(zhuǎn)了一圈兒。心里忽然明白了,肯定是那篇稿子鬧的!
回到座位上,我又把它拿回來,心想,我就費點勁,把它改出來吧,誰讓我心里過不去呢!
改完交給主編二審,不僅得到肯定,還決定放在首篇。再后來,我們的讀者就在當(dāng)年第10期上看到了這篇朱亦寧的《做個真正的強(qiáng)者》。
我做了該做的,按說故事到這里也就完了。事過境遷,轉(zhuǎn)眼就是兩年。2001年10月10號上午,我正接一個讀者的電話,劉編輯那邊大喊:“快,日本長途!”我只好與這邊抱歉,跑過去接聽。
“梁編輯,您可能已經(jīng)記不起我了,”那邊幽幽傳來一個男聲,“兩年前的這個時候,《海外文摘》發(fā)表了我寫的一篇文章,給了我極大的激勵,也使我產(chǎn)生了巨大的寫作沖動,我一下子看見了我的生活目標(biāo)。我至今不能忘記你和《海外文摘》給我的幫助!”他說著說著提高了調(diào)門兒。
可是我實在想不起你是誰了——我分辨聲音的能力特強(qiáng)。我一邊極力在腦中篩選著他陌生的聲音,一邊心里犯嘀咕,只好含糊著問:“您寫的什么文章來著?”“就是那篇寫我在日本奮斗的經(jīng)歷?!蔽一腥淮笪?,脫口而出:“哦,朱先生,你好你好!”這會輪到他吃驚了:“怎么?您居然還記得我姓朱!哎呀,我真感動!”“沒什么,沒什么。”我故作謙虛地應(yīng)道。其實,連我自己對記性這么好都有點吃驚,因為我們從未謀面。
“梁編輯,”那邊再一次提高了語調(diào),“我一直都想著回報《海外文摘》給我的幫助!我最近剛在國內(nèi)出版了一本書,我想贈送500本給《海外文摘》和你們的讀者?!焙?,大手筆,我心里暗忖,一邊答道:“謝謝你了,你太客氣了?!薄安皇强蜌?,是《海外文摘》給了我第一次發(fā)表文章的機(jī)會,你不知道這對我的意義有多大,鼓舞有多大!”是啊是啊,怪不得我一下說出了他姓朱,那篇文章我足足編改了半個工作日。怎么能不記得呢!看來不是記性好,是被迅速激活。
“這本書還是寫我在日本這么多年的奮斗,我想《海外文摘》的不少讀者可能和我有同樣的經(jīng)歷,我希望能通過你們與廣大讀者共勉?!敝煲鄬幙犊ぐ浩饋?。
“那好,我們就代你把書贈給讀者。不過,你想怎么個贈法呢?”
“一切都由你定!怎樣都可以。不過,我有個小小的請求。”看看,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吧,我心里揣摩著他會提出什么要求。
“你看,”他猶疑著,“可不可以讓接到書的讀者和我聯(lián)系?”這算什么“請求”,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是這樣,”見我沒搭腔,他以為我為難,馬上接口道,“不要勉強(qiáng),我只是想和看過我的書的朋友聯(lián)系聯(lián)系,交流交流?!?/p>
“沒問題,我們多加一句話就是了?!蔽铱隙ǖ卣f。
“非常感謝你,我只是很想知道人家讀了我的書有什么看法。”朱亦寧的熱情反應(yīng)又讓我吃了一驚,“這樣吧,我再加500本書給讀者!”
“多謝多謝!”我差點兒感動得張口結(jié)舌。
故事結(jié)束了。不管是誰,張嘴就無償贈送1000冊書給別人,憑什么呀!我馬上把這事告訴了社領(lǐng)導(dǎo),他們也很感動。
閑下來聯(lián)想到我曾編過的另一篇稿子《一封信改變一生》(2000·11):《紐約時報》的編輯采用了消防員史密斯的一封信,史密斯由此一發(fā)不可收,成為暢銷書作家。朱亦寧事件似乎是個翻版。我心里有點得意。
再后來,我收到朱亦寧從日本快遞過來的、也就是要贈給讀者的那本書——《男兒當(dāng)自強(qiáng)》,還有發(fā)在這期的一篇稿子《給舊日情人的一封信》。當(dāng)然,連同著他給1000名獲贈讀者的“小小請求”:
希望你們都能寫一封信給我,我們好一起探討人生、互相激勵。
經(jīng)與朱亦寧先生商定,其著作擬贈送兩部分讀者(以1000人為限):1.已訂2002年《海外文摘》的(有意者請將郵局訂刊單據(jù)復(fù)印寄到我刊編輯部);2.熱心讀者(為我刊提出意見、建議)。
(附朱亦寧先生中國地址:215008 江蘇省蘇州市南浩街5號6幢402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