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實與故事之間

曾國平

加利利的古碑

夏日炎炎，巴勒斯坦境內(nèi)的加利利，考古隊正在辛勤地發(fā)掘古城丹的遺址?？脊抨牽睖y員庫克在認真地臨摹著主城門外的石砌廣場和城墻。

下午的陽光斜照在新近發(fā)現(xiàn)的城墻上，一個奇特的東西引起了庫克的注意，城墻頂部的一塊玄武巖末端，刻有一些字母。

庫克呼喚隊長，耶路撒冷希伯來聯(lián)合大學考古學家比朗。比朗跪下仔細察看石頭，兩眼一下子瞪大了。“我的天！”他驚叫，“我們找到了碑文!”

石頭被鑒定為一塊紀念碑的局部，源于公元前9世紀。它明顯是為了紀念大馬士革王戰(zhàn)勝了兩個敵人：以色列王和大衛(wèi)王。

關于大衛(wèi)王的證據(jù)是一枚歷史炸彈，過去從來沒有發(fā)掘到這位以尚武著稱的以色列古代國王的遺跡。他是《舊約全書》的中心人物。同時，根據(jù)《新約全書》和《圣經(jīng)》以外的記載，他是耶穌的先人。

無神論者一直認為，大衛(wèi)王僅僅是傳說，現(xiàn)在終于有了古以色列的敵人而非希伯來作者刻寫的碑文。根據(jù)推測的大衛(wèi)生年，碑文刻寫于大衛(wèi)死后一個世紀略多的時候。1993年的這次發(fā)現(xiàn)似乎確證了大衛(wèi)王朝的存在，也證實了大衛(wèi)這個人物本身的存在。

碑文等人工制品的發(fā)掘，對于基督教《圣經(jīng)》里的記載，有時投射一束新的亮光，有時罩上一片陰影。但現(xiàn)代考古學的種種手段正在證實《新約全書》、《舊約全書》的歷史性核心和《圣經(jīng)》故事的一些關鍵性內(nèi)容。

20個銀舍客勒

《創(chuàng)世記》書中對以色列人的祖先追溯到了亞伯拉罕，他是一信神論的游牧民。上帝承諾，他將是“眾多民族之父”，他的后代將繼承迦南的土地。上帝的諾言和以色列人的種族特性一代一代傳下來，由亞伯拉罕到以撒到雅各。雅各和他的兒子們——以色列12個部落的祖先，因饑荒被迫離開迦南，遷居到埃及。

現(xiàn)代考古學沒有直接的證據(jù)肯定《圣經(jīng)》的敘述，但是《舊約全書》的研究者閃米特語教授巴里等學者卻不以為然。他說關于一個微賤游牧民及其后裔的“家族故事”，不會上升到地緣政治學歷史的高度，因而在諸王編年史中不會找到記載。

埃及學家和東方學家基欽強調(diào)，考古學與《圣經(jīng)》在描述宗教創(chuàng)始者事跡的歷史性來龍去脈方面“異常吻合”。例如，《創(chuàng)世記》第37章第28行說，雅各的兒子約瑟被哥哥們以20個銀舍客勒(古希伯來銀幣)賣給了以實瑪利人做奴隸。有關20個銀舍客勒，基欽指出，在公元前19世紀～公元前17世紀，恰是該地區(qū)奴隸的時價，這已為現(xiàn)代敘利亞和伊拉克發(fā)掘的文獻所證實。

另有一些文獻表明，奴隸的時價在以后的世紀里穩(wěn)步上揚。如果約瑟的故事?lián)承o神論者推測，是公元6世紀一猶太作家憑空虛構的，那么為什么它所說的奴隸價格恰好是當時的時價呢?

“這使人們更有理由認為，《圣經(jīng)》反映的是實際存在過的事物。”基欽說。

不光彩的出身

《出埃及記》的激動人心的故事——上帝解救摩西和在埃及受奴役的古以色列人，并把他們領回希望之鄉(xiāng)迦南——即所謂《圣經(jīng)》宣布的“希伯來中心”。不過，考古學家們還沒有在《圣經(jīng)》之外找到支持該故事和歷史上是否有摩西這個人的直接證據(jù)。布蘭代斯大學的圣經(jīng)學教授薩納說，《出埃及記》追溯了一群被奴役的民族祖先，除非有可靠的根據(jù)，“這不可能是杜撰的，因為沒有一個民族會為自己虛構這種并不光彩的出身”。亞利桑納大學考古學家威廉指出：“考古學記錄中極少有奴隸、苦工和游牧民的蹤跡。”《出埃及記》的年代也是長期的爭論之源。在《列王記(上)》第6章第1行，清楚地出現(xiàn)了古以色列人旅居埃及最后時間的歷史標記：“以色列人出埃及的480年后，所羅門做以色列國王，第4年…他開工建造耶和華圣殿?！钡?，這個時間與其他一些史實文本和已知的埃及歷史并不相符。

然而薩納說，480年的時間跨度不能當做確切數(shù)據(jù)。“它是40年一代的12代，”薩納指出，“40”是“《圣經(jīng)》里的泛指數(shù)目”，經(jīng)常用于意指一段較長的時間。根據(jù)《列王記》推算——它是神學性質(zhì)的陳述而非純粹的歷史——可以將《出埃及記》置于公元前13世紀，即Ramses二世的時代，由此就可在考古記載中找到有力而詳細的依據(jù)。

十字架上的遺骸

過去的幾十年間，種種驚人的發(fā)現(xiàn)進一步證實著福音的歷史背景。例如，1968年，在北耶路撒冷一個墓穴里發(fā)現(xiàn)一具釘死在十字架上的男子遺骸。這是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眾所周知，古羅馬曾將成千上萬被指稱為叛徒、造反者和強盜的人釘死在十字架上，但這種刑罰的受害者的遺骸過去還沒有被發(fā)現(xiàn)過。

這具男子遺骨保藏在古代洞穴的納骨甕里，其年齡在25歲～29歲之間，骨頭上的痕跡表明兩手腕被釘子釘穿，雙膝被彎曲著撥向兩側(cè)，一根鐵釘釘透了兩個腳跟，釘子至今還留在一個腳跟上，脛骨被折斷。也許這證實了《約翰福音》第9章第32行～第33行的話：“于是大兵們來了，把第一個人的兩腿和第二個與他同時釘死在十字架上的人兩腿都打斷?！遍L期以來的說法是，古羅馬的劊子手們通常把釘死于十字架的尸體扔進普通的墓穴，或留在十字架上讓野獸吃掉。然而，一家族墓穴里發(fā)現(xiàn)與耶穌同時代的釘死于十字架的遺骸，清楚地說明古羅馬有時也允許舉行葬禮，這與《圣經(jīng)》關于埋葬耶穌的敘述是一致的。

1990年，在芒特神殿南2千米處修建公園時，工人們發(fā)現(xiàn)一隱蔽的公元1世紀的墓室，里面有12個石灰石納骨甕，其中一甕裝著一個六十多歲男子的尸骨。甕上銘文：“Yehosef bar Qayafa”，即Joseph,Son of Caiaphas (約瑟夫，卡亞菲斯之子)。專家們認為，這些遺骸都是卡亞菲斯家族的，卡亞菲斯是古代耶路撒冷的大牧師。據(jù)福音記載，他參與了逮捕耶穌，還審問過耶穌，并把他交給羅馬派駐朱迪亞的總督本丟·彼拉多處以死刑。

幾十年前，人們在發(fā)掘朱迪亞羅馬古都所在地凱撒里亞海濱遺址時，發(fā)現(xiàn)了一塊帶有殘缺不全銘文的石板。據(jù)專家們分析，完整的銘文很可能是：“本丟·彼拉多·朱迪亞長官，以提比略(古羅馬帝國皇帝）的名義，將神殿獻給凱撒里亞人民?！?/p>

這是至今發(fā)現(xiàn)的惟一刻有彼拉多名字的古碑，確認了福音作者們描述的具有這種權威的“朱迪亞羅馬總督”的男子。

對于《圣經(jīng)》記載的大部分史實，考古學界都寂靜無聲，但考古學家們確信，大量的證據(jù)至今仍然掩埋在中東的沙漠里，等候人們?nèi)グl(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