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 夫
晚上吃飯時,妻子捂著滾圓的腹部,痛得大叫:“我的腰快斷了!”離預產(chǎn)期還有11天,看來女兒要提前降世了。為安全起見,我用自行車馱著妻住進了鎮(zhèn)中心衛(wèi)生院。
妻的疼痛與呻吟在加劇,可腹內的小東西卻還沒有“出動”的意思。
“怎么還不生呢!”妻可憐巴巴地拉住我的手問。我爸爸、媽媽、岳父、岳母、嫂子、姐姐全都來了,還有附近的幾位姑姑,或坐或站,均一臉的沉重、焦灼,不停地禱告。目睹這一切,我忽地生出一份悲哀,盡管房間里有取暖器,但我仍感到一股寒意從我腳底冒出,使我心中生出一種接近于生離死別的不忍。于是我趕緊將臉扭向沒有星光的窗外。妻,你放心,我一定會陪著你。
王醫(yī)師來了。妻子的呻吟聲變成了哭喊。手抓得更緊了,額頭上滲出了汗珠。
可是,調皮的孩子像是故意與母親作對,緊一陣子松一陣子,僅露出了一絲頭發(fā)。
“用勁、再用勁?!蓖踽t(yī)師像個臨戰(zhàn)指揮員。
妻止住了呻吟,一次又一次地用力,可女兒卻無動于衷。
妻已精疲力竭。
沒有誰指使,也沒有誰阻攔,大腦一片混沌的我機械地握住妻的手,想讓她在經(jīng)受煎熬時能感覺到我的支持與依靠,然而大夫卻讓妻雙手抓住產(chǎn)床的床沿手柄,我無法用直接的方式去給妻以力量、支撐和信心。在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里,將成為母親的妻竭盡全力地釋放,汗如雨下地拼命掙扎,滾滾而下的熱淚、陣陣的痛苦呻吟,那種情景,我真無法用語言描述。我不停地用手帕為妻拭去滿頭滿臉的汗和淚,斷斷續(xù)續(xù)、語無倫次地安慰,分明是我焦急、擔心、緊張而又無可奈何的心緒的真實流露。
“哇——”一記響亮而清脆的啼哭,一個光潔水靈、帶著牽絆的肉體脫胎而出,妻像散了骨架一般頓時癱軟下來。我也由憂變喜,禁不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而,我沒有去摟抱我親愛的孩子,而是一把摟住了妻子……
驀然間,我的眼前閃過已73歲、一身是病的老母親那張密布皺紋的臉和佝僂瘦削的腰身,我禁不住熱淚盈眶。母親,一個多么崇高的字眼!真的,下一步,我該為母親做點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