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狐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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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美屑是芳鄰。一張租房啟事，引來一位漂亮美眉。天啊!保佑她別把我趕出去。

在我快29歲的時候，我決定搬出集體宿舍。成員換了一批又一批，只有我還頑強地蟄伏在那兒，這多少是件沒有面子的事。

可城市里的房租實在太貴，又很少有單間出租。最后選來選去，在離公司不遠處的一處住宅區(qū)內(nèi)，看中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月租金500元，水電費自理?！а?，簽了一年的合同。

月底一結(jié)賬，房租水電費一共花去近六百元，這差不多是我半個月的工資。生活環(huán)境是好了，可掏錢時還是很心疼。三間房子我只占用了一間，這是不能容忍的奢侈浪費，所以我決定把閑著的兩間租出去。

寫了幾張啟事貼在鬧市，井讓同事王姐給我聯(lián)系一下客戶。沒想到晚上就有人呼我，回電話發(fā)現(xiàn)竟是個甜美的女聲。我一下失了主張，把情況介紹完畢之后，我小心翼翼地說：“我可是個男的?！蹦闹Φ溃骸翱晌沂悄愕纳系邸！?/p>

她都不在乎，我一個大男人還有什么好怕的。我們約定第二天她來實地考察。第二天是周六，我破例起了一個大早，把房子徹徹底底清掃了一遍，頗帶把自己也整理了一下?，F(xiàn)在要把一樣?xùn)|西推銷出去，形象可馬虎不得。而在即將到來的這位她眼中，我既是房東，更是鄰居，當然賞心悅目一點為好，就像我也這般期待她一樣。

在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刻鐘的時候，我提前到樓下去等她，心里居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感。

來來往往的人特別多，有幾個女孩子朝我這邊走過來，嚇得我?guī)缀跻鐾染吞印Ｐ液?，每次都是有驚無險。最后，遠遠地看著—個穿著休閑裝的女孩輕笑著朝我走來。我的眼睛一下直了，我以前是學(xué)工科的，不能像文科生那樣去想像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美麗。但我們也有一些給美分級的簡易方法，譬如心跳頻率。美女無疑能使男人的心跳加快，而一個人跑步之后也會產(chǎn)生同等效應(yīng)，所以我們就把女孩子的美分為百米級，千米級、萬米級。我雖然沒跑過一萬米，但我相信這個女孩子的美至少到了那個級別。

她走到栽面前，笑盈盈地問：“您就是戴先生嗎?”我忙不迭地點，頭。

我們各自做了一下介紹。她叫簡云，在一家廣告公司工作。原來是搞藝術(shù)的，難怪能這么不拘俗見。我把簡云領(lǐng)到房子里，陪她里里外外認認真真考察了一番，看來她挺滿意。最后她笑著說：“看來戴先生還挺會生活的嘛?！蔽颐χt虛著說；“過獎了，過獎了，不過一直都是以‘模丈(模范丈夫)的標準在嚴格要求自己?！蔽也恢约涸趺磿某鲆痪溥@么有水平的話來；聽得她又是莞爾一笑。

看完之后，簡云就決定租房了，如果她稍有猶豫，我怕馬上會說這里入住免費。她挺爽快，一個勁兒地催我把條件說出來?？刹恢獮槭裁矗乙幌伦兊免钼跗饋?。唉，也難怪，要我這么個大男人跟一個這樣漂亮的女孩去討價還價，可真是一件要命的事。

最后簡云沒辦法，只好說：“既然戴先生這幺客氣，那我就把自己的意見說一下吧。房間這樣分配：臥室一人一間，其余客廳，廚房、衛(wèi)生間共用。房租和水電費我們兩人均攤。戴先生，你看怎么樣?！蔽疫€能怎么樣，只要她不把我趕出去就行了。

接下來我們又討論了一些技術(shù)方面的問題，如衛(wèi)生工作，安全防盜工作等。本著互諒互讓的精神，很快達成一致。

不過，我最后加了一條：未經(jīng)對方同意，不得將外人帶入室內(nèi)。這一點是基于安全考慮而提出來的。其實我耍了一個小心眼，我還不知簡云是否名花有主，要是她不時帶個男的回來親熱一番，那我怎么受得了。簡云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了。

(二)我和美眉進行了一次置物競賽。這樣也好，等將來我們結(jié)婚時，家具。家電都不必重新添置了。

怎幺這么順利，怎么這么稱心遂愿，真是意外收獲。以至于簡云搬進來幾天之后，我都是偷偷揉揉眼睛，看了她一眼再看第二眼。

從一切使住戶滿意的精神出發(fā)，我一下變得勤快起來，不僅把自己那一間房子收拾得干干凈凈，而且還經(jīng)常主動打掃客廳的衛(wèi)生。雖然也有惰性發(fā)作的時候，但隨即又告誡自己：可得好好表現(xiàn)，人家哪天不樂意一走人，損失300元現(xiàn)金不說，對自己的身心健康也有巨大影響。

以前男女合租的事只是在報章雜志上看到，而現(xiàn)在一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還真有點不知所措。尤其簡云是這么一個清純亮麗的女孩子，對于到了我這把年紀的男人來說，心里沒點想法實在很不正常。

經(jīng)過一番細致觀察和周到的探訪，終于得知簡云和我一樣還是一個單身貴族。讓這樣一個女孩子孤孤單單地走在都市里，真是件危險的事情。我下決心使出渾身招數(shù)將她保護起來。我知道對于眼前的大好形勢，更加不能操之過急，魯莽行事，而應(yīng)“潤物細無聲”。

最重要的自然是從提高自身做起，從身邊的小事做起。我克服了睡懶覺的壞習(xí)慣，當著簡云的面堅決不抽煙，并時劉注意自己的形象，努力將自己培養(yǎng)成一個紳士。

房子里沒裝電話，熟絡(luò)了之后，簡云不時來借我的手機用一下，用完之后，一再表示感謝。我當時恨不得給她買一個，總是很高興地說：“沒什么，這是咱們的公用電話，歡迎隨時使用。”我有意無意地用了“咱們這個詞，感覺上一下親密了許多。簡云甜甜地笑著，但愿她能體會到我這番苦心。

過了一段日子，簡云買了臺全自動洗衣機回來。她溫柔地對我說：“經(jīng)常用你的手機，讓我也做點兒貢獻。你一個男子漢，可能不會洗衣服。我昵，也沒時間，就讓它來代勞吧?！蔽乙宦牐幌绿鸬叫牡淖钌钐?。

由于職業(yè)的緣故，簡云做什么都講究一個創(chuàng)意，這主要表現(xiàn)在她對房間的布置。我發(fā)現(xiàn)她有空閑的時候，總是不停地變化房間的布局，以求盡善盡美。不久，她就把眼光瞄準了客廳。

最后，我的房間啟然也很榮幸地受到簡云的指點。她當然只是說，“我覺得這樣放更好一點；”這簡直就是圣旨，我的工作接著就是實現(xiàn)她的不凡構(gòu)想，忙得我挪了床鋪挪桌子，嘴里還不停驚呼：“真是好極了，我怎么就沒想到呢。”一陣忙活下來，我已是腰酸背疼，可臉上始終洋溢著感激而動人的微笑。為了表示對簡云不吝指教的感謝，我執(zhí)意請她去吃頓麥當勞，她稍稍客氣一番之后，便欣然前往。那天店里的顧客較少，使我能夠集中思想去營造眼前的氛圍。剛開始，我還把持得住?？珊髞淼那榫按蠹揖涂梢韵胂窳?，我醞釀了許久的長篇大論滔滔不絕地涌了出來。而簡云只是坐在對面一直微笑著。29歲應(yīng)該早巳不是純情而容易激動的年齡，事后，我對此的解釋是，愛情讓我年輕了十歲。

簡云的工作很忙，有時耍通宵達旦地傲。我有點心疼她，但又不能表現(xiàn)得太膩；就把自己那個CD借給了她，并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千

萬別把；自己熬瘦了，否則別人會懷疑我這兒的服務(wù)質(zhì)量?！?/p>

但我們相互交流的機會還是不多，盡管我們近在咫尺。我決定自己創(chuàng)造一些機會，那段時間，彩電價格暴跌。我便買了一臺29英寸的大彩電回來，并到家具市場買了幾把椅子和一張桌子。我對簡云說；“咱們花錢租了房子，不能讓它閑著，一定得物盡其用。再說這生活也得豐富一些?！?/p>

這樣我們就經(jīng)常坐在一起看電視，聊天的內(nèi)容也日漸拓展。我覺得自己這一手干得真漂亮，雖然在愛情的征途上我還要艱難地跋涉，但基本上已步入正軌，并可以看到—個清晰的未來。哪知過不了幾天，簡云又做了一件在我眼里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她居然買了一臺冰箱，她倒沒說是不讓客廳閑著，只簡簡單單解釋自己經(jīng)常熬夜，晚上要吃點東西，可這兒連放水果的地方都沒有。我想這樣也好，從這樣的發(fā)展趨勢來看，等將來我們結(jié)婚時，家具，家電都不必重新添置了。有了這個念頭，我心中暗暗竊喜。一高興，又索性去買了臺燃氣灶和一個電飯煲。這東西一買回來還真立刻派上了用場。那幾天，簡云牙齒發(fā)炎，不能吃飯。我想表現(xiàn)的機會來了，跑到市場上買了一些綠豆和糯米，給她熬粥吃。

到這個時候，傻子都明白了我對簡云小姐的一片愛慕之心。

簡云喝著我親手為她熬的綠豆粥，很可愛地說：“你為什幺對我這么好啊?！币苍S是我太笨，這么簡單的問題，我居然找不到一個委婉一點、深情一點的回答。

事后我一個勁兒地埋怨自己沒用，想來想去，還是原諒了自己，也許是愛情于我太難得，以致每到關(guān)鍵時刻，我就慌了神。

那一陣，簡云公司的業(yè)務(wù)比較多，她的工作量也跟著加大了。一天，她一臉倦容地拿著幾個要完成的廣告任務(wù)回來。我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個是檸檬酸飲料的廣告。我靈機一動，自告奮勇地對她說，“這個廣告設(shè)計我?guī)湍阃瓿稍趺礃?”她瞪大眼睛看著我：“你?”我自信地一笑，轉(zhuǎn)身回房，留下一個背影給疑惑不解的簡云。

晚上我在電腦前搗弄了三個小時，把設(shè)計圖紙搞定了。第二天我把圖紙遞到簡云面前時，她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代之是興奮，羞澀。她輕輕說道：“看不出你還是個搞廣告的料?！?/p>

這張圖紙是這樣設(shè)計的，上面畫著一個撐著傘的男孩子，他好像在等人，表情豐富多彩，有興奮，有不安，有焦急。在旁邊打著一行宇：又酸又甜的味道就像……

這不是我的創(chuàng)意，以前我看到過日本一家酸奶公司的廣告語：又酸又甜就像初戀的味道。我移花接木，弄到這，上面來了。

我慢慢地湊過去，“你知道那味道像什么嗎?簡云紅著臉反問道：“像什么呀?”我厚著臉皮說：“就便我現(xiàn)在初戀的感覺呀。”說完我含情脈脈地看著簡云。

(三)原來我是只狐貍。費盡心機贏得芳心，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只一頭扎進獵人溫柔陷阱的笨狐貍。

以后每當我擁著簡云談起我們的愛情時，我就不禁大發(fā)感慨：“我們能夠走到一起簡直就是上天的旨意。租房是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我絲毫不會想到它會為我?guī)韾矍?，我相信一定是神指引你走到我身邊來的。讓人難以想像的是，我們當時都比賽似的買東西，恰恰又避免了重復(fù)建設(shè)。這就叫緣分，你相信嗎?”簡云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停地點頭。我一時不解。

一天我在書桌里找東西，無意中在簡云的一個本子上看到一‘篇被她冠名為“擒狐記”的類似日記體小說的東西。

2月18日晴

上午去和那個桃三揀四的家伙見面。原以為有多了不起，看上去也帥不到哪里去呀，不過瞧在他目瞪口呆看本小姐的分上，讓他暫且勉強過關(guān)。王姐在我面前提他不下十次；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眼高手低，還是奇貸可居。雖然大伙都反對我采用這種危險的方法，但我還是堅持下來了。這樣做多刺激，多有情趣，更重要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一篇一篇地看下去，終于看明白了，原來她那次赴約是預(yù)謀而來。我們愛情發(fā)展的每一階段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而我卻在傻乎乎地為她的不開竅而傷心呢。其中有這么一些話，如：“今天他第一次請我，原來他夸夸其談的樣子還挺有魅力呢?！薄安恢獮槭裁?，每次他買樣?xùn)|西回來，我就也想跟著買。一看嚇了一大跳，彩電。冰箱，洗衣機、廚具……簡直就像在一起過日子的小兩口了嘛。也許，我——真的想嫁給他了。一他為我熬了綠豆粥，我感到軟乎乎，暖洋洋的?？伤綍r的聰明勁兒都跑到哪兒去了。真是死腦筋，還要我怎么暗示呢?不能叫他狐貍了，該叫他傻蛋才對?！?/p>

我看得哭笑不得，如果我也算狐貍，那她就是狡猾的獵人了。

最后一篇是這樣的：

6月3日睛

我真不敢相信狐貍還有這么一手絕活，他今天竟真的把那個設(shè)計拿出來了，并且創(chuàng)意是那么浪漫、新穎。而且他居然是拿這個設(shè)計來向我示愛。有什么法子呢，我自詡為獵人，卻掉到狐貍那溫柔的“陷阱”里去了。不過，我情愿。

剛開始是因為覺得這次行動好玩，才隨手記幾筆的，哪知它竟發(fā)展為我的一本愛情簡史。為了紀念我不尋常的愛情，給它取個名口巳嗯，就叫——《擒狐記》吧。

愛情萬歲。

(張一迪摘自《現(xiàn)代交際》2001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