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曉歌
一輛奔馳的長途客車里,擠擠挨挨坐滿乘客,中間有一個身穿沒有領(lǐng)花帽徽軍裝的退伍兵,他正神采飛揚地和周圍的人攀談著。
“你在啥地方當兵?”
“大西北?!?/p>
“當了多少年?”
“11年。”
“你是一名軍官吧?”
“不是,我是志愿兵?!?/p>
“哦,哦?!?/p>
“你打過槍嗎?”
“笑話牭北的沒打過槍誰打過槍?給你說,我摸過的槍比你和老婆親熱的回數(shù)都多。”
大家哈哈笑起來。
“你在部隊上干的啥活兒?”
“啥活兒?說出來你羨慕得要死。我是倉庫保管員,專門保管槍支彈藥?!?/p>
“倉庫里的槍支多嗎?”
“那還用說,堆得像一座座小山,什么機關(guān)槍啦,沖鋒槍啦,步槍手槍啦,應(yīng)有盡有?!?/p>
“這些槍你都打過嗎?”
“打過犖冶ё嘔關(guān)槍打水鳥,‘嘟嘟嘟,河面上落下一層,我舉著沖鋒槍打樹葉,‘嘩嘩嘩,樹葉像雪花一樣往下飄。手槍更不用說啦,我最喜歡打手槍,‘啪——啪——一槍50米外的靶子上一個黑洞。我什么樣的手槍都打過,六四啦,五四啦,五一啦,不是吹大話,用黑布蒙上我的雙眼,我能把各種各樣的手槍拆卸得零零散散,然后再裝得完完整整,手一揚,‘啪——靶子上一個黑洞?!?/p>
“嘖嘖”,“嘖嘖!”車廂內(nèi)一片驚嘆的唏噓。
長途客車奔馳著,車廂內(nèi)充滿了輕松愉快的氣氛。
客車行駛到一段開闊地帶,前不見村,后不著店。
突然車廂內(nèi)跳出兩個兇神惡煞般的青年,一個手里揮舞著一支手槍狂叫:“都趴下牰寂肯隆犓抬一下頭我開槍打死誰牎
另一個叫道:“把錢掏出來,放到座位上?!?/p>
車廂內(nèi)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大家明白遇上了窮兇極惡的車匪。
很多人順從地把頭趴下,有人哆哆嗦嗦地開始從兜里往外掏錢。
這時退伍兵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像車廂內(nèi)巍然屹立著一座鐵塔。他高聲喊:“大家別怕,他手里拿的手槍是假的,我當11年兵打了11年手槍我認得。”
退伍兵說著話閃電一般跳到車匪跟前。
拿手槍的車匪一愣,低頭去看他手里的槍,說時遲那時快,退伍兵一雙大手老虎鉗子一樣卡住了他的手腕,從他手里奪下手槍。
車廂內(nèi)的乘客也行動起來,大家七手八腳把兩個車匪摁倒揪住。
客車開進派出所,退伍兵把繳獲的手槍交給民警。
沒有人知道此刻退伍兵緊緊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他根本不認識那支手槍是真是假,他當了11年兵,只在新兵訓練時打過10發(fā)步槍子彈,摸過一個月步槍,新兵訓練結(jié)束分到連隊,他被派往連隊豬場養(yǎng)豬,喂了11年豬,從那開始他再沒有摸過任何一種槍。
民警核對一下槍號,是幾天前上面要去協(xié)查的被盜手槍。
民警打開保險一看,5發(fā)亮閃閃的子彈已經(jīng)上膛。
好險!
選自《文學港》200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