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性與媒體價值導向的獨立性

徐春發(fā)

文化娛樂類報道，已經(jīng)成為當前媒體競爭的一個重要領域。本文試結合近期文化娛樂熱點報道中出現(xiàn)的一些新情況，就文化熱點新聞的采寫與媒體的價值導向這一問題，作一些粗淺的探討，以就教于新聞界同行。

明星炒作與文化趣味導向機制

在西方一些發(fā)達國家以及東南亞和我國的臺港地區(qū)，報紙上的文化娛樂新聞，尤其是影視娛樂版的內(nèi)容大多是明星緋聞之類的東西。明星為了提高其身價和作品的賣價需要媒體的報道，而媒體為了發(fā)行量、收視率也需要明星的炒作，這兩者構成了一種互為作用又相互依存的關系。應當承認，媒體的明星炒作為影視業(yè)、唱片業(yè)的超常發(fā)展，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那些瘋狂的“明星崇拜”和“偶像崇拜”的形成，和媒體在這方面的“興風作浪”不無關系。但同時也必須承認，媒體和明星的這種相互作用，是完全受市場規(guī)律左右的，也必然導致媒體品位和讀者趣味的不斷走低。正因為這樣，當?shù)匾恍┯凶R之士對此頗為不滿。最近香港一位評論家就在報上撰文，尖銳批評娛樂界和媒體的炒作手法過于單調(diào)，不過是“制造緋聞”和“制造矛盾”兩種。這種情況，值得我們重視。

我們的情況則不同。首先是媒體性質(zhì)的不同。我們的媒體也需要不斷擴大其市場占有率，爭取更多的受眾。因此，我們的媒體上也需要有更多明星的形象、明星的生活趣事。即使是明星的情感生活，只要不是低級趣味，也不是不可涉及。那種認為媒體報道了明星生活就是低級趣味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但我們報紙的性質(zhì)又決定了它不可能徹底市場化，而且還必須承擔輿論引導的重任。因此，我們的媒體和文化娛樂界需要建構一種新型的關系，這種關系除了相互依存、相互促進的一面外，還需要引進一種文化趣味的制約導向機制，通過這種機制，來營造文化娛樂報道健康良好的氛圍，同時引導社會文化審美趣味不斷走向更高的境界。在這個問題上，首先要求我們的媒體和記者要清醒地認識自己的角色定位。以最近被炒得沸沸揚揚的所謂“劉曉慶私生女”的報道為例。有些媒體在所謂“劉曉慶私生女”的報道中，先是稱劉曉慶正在拍攝的新片的兩個主角是其“私生女”，然后又讓劉出來“澄清”，稱這是誤傳。這是否是攝制組為省卻廣告費而設計的一種“炒作圈套”（這類圈套在目前的娛樂圈并不鮮見）？我們沒有調(diào)查，所以不能妄下結論，但這種做法，顯然是對讀者的一種愚弄。因此，有些報紙迅速對這種做法提出了尖銳的批評，顯示了媒體和記者的社會正義感。在這里，我覺得需要區(qū)分一種角色關系，即攝制組（明星、作品制作方）的自我炒作要求與媒體承擔的角色的關系?，F(xiàn)在，制片人和明星的收入是和其知名度成正比的，因此，不斷進行自我炒作，是他們的一種必然要求。對于明星和制片人來說，只要不違反法律，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但媒體擔當?shù)慕巧粦焱谥破说慕巧?，而應當代表社會的良知和意愿，對此進行鑒別、評議，好的就表揚，不好的就批評，應努力成為某些消極、負面的炒作行為和趣味的輿論制約力量?！办柪⒁獭焙汀吧w中蓋”廣告事件的報道，便是成功的一例。這個事件的意義在于，某些明星和廣告商打著“公益”的旗號，行商業(yè)宣傳之實。媒體在這一事件中窮追不舍，顯示了社會正義和良知的力量。雖然從后來的報道中我們得知鞏俐與這件事情無關，但整個報道是對明星及其廠商企圖利用公益旗號作商業(yè)宣傳的企圖和做法的一次成功的監(jiān)督。

除了媒體以及記者的角色定位外，還有一個“娛記”的道德自律意識。有些文化記者為了制造所謂賣點，甚至不惜捕風捉影，寫假傳假。例如，在最近一次三星堆的發(fā)掘中，四川某報記者編造了有關專家向本報獨家披露———三星堆是外星人杰作，“三星堆是雜交文明”等假新聞，遭到了三星堆博物館館長張繼忠的嚴厲痛斥。讀者對此也十分不滿，有的甚至發(fā)出了“娛記，請閉嘴！”這樣嚴厲的批評聲。這個問題值得我們一些媒體和娛記們深而思之。

新聞性和媒體價值判斷的獨立性

和采寫其他新聞報道一樣，新聞性也是文化娛樂新聞追求的第一要求，一切新鮮的文化現(xiàn)象和文化事件，都應當納入文化記者的視野。這是確保我們報紙文化報道新鮮性和豐富性的一個前提條件。但是，這一切并不意味著我們可以無條件地跟著某些文化熱點跑。因為判斷一種文化現(xiàn)象、文化事件是否具有報道價值，除了新聞判斷外，還需要引入文化價值判斷的尺度。讓我們來舉個近期的例子吧。王朔是2000年上半年中國文壇的“風云人物”，他的那本《無知者無畏》和后來發(fā)表的一些文章，讓中國文壇既吃驚又可笑，同時也很無奈。他罵金庸罵老舍，最后又罵到了魯迅頭上?？陀^地說，王朔關于武俠小說和老舍小說的某些見解，不無真知灼見，但其他不少觀點特別是對魯迅的評論，近乎于胡說，沒有任何科學和理性可言。這不能不激起公憤。特別是王朔抱著一種“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架勢上場，采取的又是一種罵街的方式，這就使得他的有些正確的看法因此被淹沒了，而其中的負面效應反而被放大了。在撰寫這篇文章時，我又收集閱讀了京滬的主要媒體關于王朔的報道，可謂精采紛呈。但全部讀完后，總感覺到缺少點什么。缺了什么呢？缺少對“王朔現(xiàn)象”實事求是的分析，缺少對他正確觀點的肯定，缺少對其錯誤觀點的批評，更缺少對其“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批評態(tài)度的否定。也就是說，王朔怎么說傳媒就怎么報的多，而對其進行實事求是分析評論的少，缺少價值判斷上的獨立性。筆者反而在因特網(wǎng)上讀到了一篇和王朔正面對陣的文章。在我們的文化報道中，新聞判斷和文化價值判斷應該而且是可以統(tǒng)一的，不能偏廢任何一方。王朔在“罵街”時罵到了哪位名人，這當然很具有新聞性，但這種“罵”的文化價值如何？負責任的媒體和記者必須作出判斷。僅僅報道“罵”了什么，這就很可能對讀者形成誤導。

這里還涉及一個文化價值判斷的復雜性。判斷一個物質(zhì)產(chǎn)品的優(yōu)劣，其標準是明晰的，即是否受消費者歡迎，能否賣得出去。但一個精神產(chǎn)品的價值判斷卻要比物質(zhì)產(chǎn)品復雜得多，它的價值體現(xiàn)包含兩方面的內(nèi)容，既有經(jīng)濟價值，又有文化價值。這兩種價值在市場體現(xiàn)中有時是一致的，有時卻呈現(xiàn)矛盾狀態(tài)：一本炒得很熱的圖書，一種很流行的觀點，很可能是一種文化泡沫；反之，一本默默無聞的作品，很可能深藏文化價值。隨著現(xiàn)代傳媒業(yè)的高度發(fā)展，傳媒對當代文化發(fā)展的影響越來越大。一些文化學者已經(jīng)開始研究媒體評論、媒體報道、媒體趣味對文化發(fā)展的影響。一些學者在研究中，一方面充分肯定了現(xiàn)代媒體在文化發(fā)展中的積極作用，但同時也表現(xiàn)出了深深的憂慮：那就是被不少媒體熱衷炒作的東西，往往沒有多少文化價值。這也難怪，為了吸引讀者，媒體有時不得不遷就讀者。既要適應市場，又要承擔責任，這是個矛盾。但我們的媒體的性質(zhì)決定了我們必須正視這個矛盾，正確處理好這個矛盾。道理很簡單，文化的發(fā)展就像自然界一樣，是有其自身規(guī)律的。它的健康發(fā)展需要良好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而維護文化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平衡，改造不良的文化生態(tài)環(huán)境，傳媒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觀念和方法的更新

面對社會上出現(xiàn)的各種文化熱點，目前存在兩種情況：一種是不負責的惡意炒作。這在某些小報小刊上并不鮮見，這里不再贅述；第二種情況，是對某些文化新聞熱點采取故意回避的態(tài)度。這種情況，主要出現(xiàn)在一些主流媒體中。究其原因，可能是擔心一旦報道了這類熱點問題，客觀上會擴大某些負面的東西的影響。這種擔心有沒有理由呢？當然是有的，但是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的日益普及，要試圖阻止某些信息的傳播，已相當困難。我們的一些主流媒體如果老是在讀者觀眾關心的熱點問題上“缺席”，久而久之，很可能形成主流媒體在這個領域影響力越來越小，甚至喪失發(fā)言權的局面。面對這樣一種情況，我們有必要研究新的對策。筆者認為，對文化熱點的介入，其實也有兩種態(tài)度：一種是消極的介入，完全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另一種是積極的介入，通過介入來實現(xiàn)引導，這不失為一種有效的引導方式。說到引導，我們在這方面既有經(jīng)驗，也有教訓。按照傳統(tǒng)的理解，所謂引導，就是引導者板著臉在前面走，被引導者乖乖地跟著走。這當然是一種很省事的方式。問題是這種方式恐怕很難適應當前的現(xiàn)實需要。文化引導是一項相當復雜的工作，這種復雜性是由文化本身的復雜性所決定的。因此，引導思路和引導方式的更新，已成為當前一個相當迫切的課題。在這方面，有一系列問題需要研究，筆者現(xiàn)提出幾點看法，以求拋磚引玉。

一、如何實現(xiàn)多樣性和主導性的統(tǒng)一

文化是一種精神現(xiàn)象，而精神現(xiàn)象的特點就是多樣性和豐富性。隨著我國進一步的改革開放，多樣化的文化創(chuàng)造和多樣化的文化選擇，已經(jīng)成為我們當前文化發(fā)展的一個鮮明特征。但我們的文化發(fā)展又必須是有主導方向的。這個主導方向就是“文藝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方向。因此，我們要善于在多樣化中求主導。上海一些報刊不久前對70年代出生的作家及其作品進行報道和評論，就比較成功。70年代出生的這批作家及其作品，呈現(xiàn)出極其復雜的情況。一方面，他們具有較好的文學基礎和文學感覺；但另一方面，由于缺乏深厚的社會生活底蘊，不少作家和作品表現(xiàn)出格局和視野狹小，有的甚至出現(xiàn)了較多厭世頹廢等等不健康的東西。一些報刊邀請一些著名作家和評論家發(fā)表意見，熱情肯定其長處，同時嚴肅地指出其不足，引導讀者正確地閱讀這些作品，取得了良好的社會效果，較好地實現(xiàn)了多樣化中求主導的目的。這種報道的思路和方式，很值得總結。

二、堅持原則與允許“雙贏”

開展積極健康的文藝批評和文藝爭鳴，是實現(xiàn)報紙輿論引導的一種有效方法。報紙的文藝批評和文藝爭鳴，除了傳統(tǒng)的在專副刊刊出大塊文章外，利用新聞形式在報紙上開展批評和爭鳴，也為新聞實踐證明是一種行之有效的引導方法。這方面，目前首先要注意防止對一些不健康的文藝現(xiàn)象、文藝作品不敢開展批評的傾向。報紙應當旗幟鮮明地倡導批評，倡導爭鳴，并通過批評和爭鳴，克服不良甚至錯誤的思想，發(fā)揚正確的思想，從而實現(xiàn)輿論引導的目的。不放棄文藝批評的武器，善于運用文藝批評的武器，來維護我們追求的文化理想和文化發(fā)展方向，這是我們必須堅持的一個原則。但另一個方面，在批評和爭鳴問題上，我們又要反對兩極思維。我們過去也講“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但為什么在相當一段時間內(nèi)效果不理想呢？除了混淆文藝問題和政治問題的性質(zhì)外，恐怕更多的是思維方式上的問題，即陷入了非白即黑、非錯即對，不是我壓倒你，就是你壓倒我之類絕對化的思維誤區(qū)。其實，文化由于其自身的規(guī)律，其發(fā)展過程往往呈現(xiàn)出相當復雜的特點。其中一個特點就是其發(fā)展性。有些新探索、新追求或新觀點是否具有價值，往往并不一定在其出現(xiàn)時就可以看得十分清楚。而為了文化的發(fā)展和繁榮，我們又必須鼓勵探索，鼓勵創(chuàng)新。這就需要我們善于鑒別，通過討論，批評和爭鳴，逐步接近真理，發(fā)展真理。在學術和藝術問題討論和爭鳴中，不必一定要分出你輸我贏，要允許保留不同看法，允許“雙贏”。當然，在政治問題和原則問題上，我們要立場堅定，旗幟鮮明，這也是毫無疑義的。

總之，我們要通過一系列的努力，來不斷營造有利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發(fā)展的氛圍，來不斷提升我們對各種文化熱點的引導水平。

江澤民同志最近指出，只要我們黨始終代表著中國先進社會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要求，代表著中國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代表著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我們黨就能永遠立于不敗之地，永遠得到全國各族人民的衷心擁護并帶領人民不斷前進。這一重要論述把代表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同代表先進社會生產(chǎn)力的要求和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統(tǒng)一起來，進一步明確了建設先進文化在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中的重要作用。這一重要思想不僅是加強黨的建設的重要指導方針，同時也為我們加強和改進媒體的文化宣傳指明了正確的方向。而研究文化熱點報道與媒體的價值導向這一問題，正是為了貫徹江澤民同志“三個代表”的重要思想，更好地體現(xiàn)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以發(fā)揮媒體在建設和繁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中的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