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金順文 ● 劉啟華圖
上門女婿
故事發(fā)生在北宋年間。
當時,東京是世界上最繁華的都市,各國的客商云集在此,店鋪林立,生意十分興隆。京師有個最負盛名的酒家,名叫“樊樓”。樊樓的主人不姓樊,姓楚,名云天。
楚云天本是宣州人氏,家住金寶圩。有一年水陽江發(fā)大水,洪水沖破了圩堤,楚云天的父母葬身水中,楚云天卻攀住一塊木板,漂泊到了異鄉(xiāng)。他一路乞討,來到京城,一個寒冷的冬天,北風呼嘯,鵝毛大雪漫天飛舞。楚云天衣不蔽體,肚里饑腸轆轆熒砩俠淶么蠆,一步一個踉蹌躑躅在街頭。突然,他只覺得兩眼一黑,身子一軟,咕咚一聲栽倒在雪地上不省人事。
楚云天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松軟暖和的被窩里,身邊坐著一位面目慈祥的老者。這老者名叫樊笑風,在這京城里一個繁華地段開了一個酒家,人稱樊掌柜。樊掌柜為人仁義,見人笑口常開,顧客都十分喜歡他,因此生意做得很是紅火。這天樊掌柜出門買貨,正碰上暈倒在地的楚云天,忙命伙計將他背回到店里。
樊掌柜見楚云天是個流浪到異鄉(xiāng)的孤兒,十分同情,決定收留他在店中當個伙計。
楚云天生性聰明能干,肯吃苦,在做生意上又很有靈性。樊掌柜看在眼里,喜在心上,酒店中的大小事務都有意交給他全權處理。幾年下來,楚云天儼然成了樊家酒家的半個掌柜了。
樊掌柜這樣抬舉楚云天,他是有目的的。樊掌柜老伴死得早,只給他留下一個女兒,名叫樊梨花。這梨花姑娘從小便出落得像花兒一般艷麗動人,是樊掌柜的掌上明珠。周圍有很多人家想聘梨花為妻,但都被樊掌柜婉言謝絕了。這是為什么呢熕想給梨花招個上門夫君,好繼承他開創(chuàng)的家業(yè)。無奈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選,為此,他一直把這事掛在心上,這成了他的一塊心病。如今樊掌柜見楚云天為人乖巧,心眼靈通,待人誠懇,又長得一表人材,不由得暗自高興。便處處有意栽培他,還時常讓梨花與他單獨相處,培養(yǎng)他們二人之間的感情。那楚云天與梨花兩人也是日久生情互生愛慕。
這年冬天,樊掌柜得了風寒,一病不起。楚云天為給他治病,東奔西走,想盡辦法求醫(yī)抓藥,仍然是百治無效。樊掌柜是個開朗人,知道自己大限將到,決定趁自己未入黃土之時,給楚云天和女兒把婚事辦了。楚云天和梨花終于在一片吹吹打打的喜樂聲中入了洞房,結成佳偶。翌晨,楚云天和梨花這對小夫妻來到樊掌柜的臥室,給他請安,竟見老人家盤腿打坐在炕上,滿面紅光,兩眼炯炯發(fā)亮。楚云天未及開口,樊掌柜搶先說道:“恭喜你二人新婚大喜呀牎彼底,還作了個朝天揖。兩人一驚,隱隱覺得老人家神色有些異常。樊掌柜把楚云天拉到面前,語重心長地對他道:“賢婿,我如今把愛女以及酒店都托付于你了犗托鑾屑,老夫自開創(chuàng)這爿家業(yè)以來,一向以忠厚為本。俗話說,做生意三件寶:人和、地利、信譽好。一分生意,十分情意。你一定要恪守我這個根本,商人本為利,但不可把利看得太重。有道是今日紅花,明日柴草,今日金子,明日塵土。別人有難,當出手相幫。”楚云天聽罷,忙跪下道:“岳父大人的教導,我一定銘刻在心牎薄昂謾牶謾牶!”樊掌柜拍手贊道,又仰頭哈哈哈大笑三聲,往后一倒,四肢一伸竟駕鶴仙游了
楚云天大慟。料理了樊掌柜的后事后,他請了京師著名的工匠,對酒家進行了擴建。新酒家分樓上樓下兩層,增添了許多設施,同時,他又聘請了十多名色藝雙全的歌伎,搞了吃喝玩樂一條龍服務。為紀念恩重如山的岳父,楚云天特地把酒家起名叫“樊樓”。
由于楚云天善于經營管理,樊樓的生意非常興旺,就連一些外國客商也經常到這里宴請消遣。
另外,楚云天還經常打點京城的丐幫和賊頭,一擲千金,毫不吝嗇。因此,叫化子和三只手從不上樊樓擾亂。顧客在店內遺忘下什么東西,大至金銀包裹,小至頭巾絹頭,店家總是千方百計尋找到失主,登門送還,或者妥善保管,等待失主認領。這樣一來,樊樓在京師的美名有口皆碑。
神秘的虬須客
在來樊樓的外國客商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波斯商人。
這個長得碧眼虬須、深目高鼻的波斯商人,經常變換著奇裝異服,但他頭上始終一成不變地戴著一頂在宋時豪門貴族中流行的那種精致高帽,顯得特別扎眼。人們不知他叫什么名字,都喊他“虬須客”。
這虬須客每次來樊樓,總是自備酒菜,一搖三晃走上樓來,占據(jù)臨窗的一個雅座。他既不要歌伎伴舞助興,也不向店家買一樣東西,也從不在這里住宿。虬須客每次自帶了酒來這兒喝得酩酊大醉,還不時敲著桌子,嘴里咿哩哇啦大聲唱著一支古怪難懂的歌。唱罷歌,他就向店伙計要水喝,臨走時,又向店家討些糕點吃,吃不了的朝自己袋里一裝悠悠而去。原來樊樓有個規(guī)矩,供給顧客的茶水和糕點都是免費的。這虬須客來樊樓,店家甭想從他身上掏一個錢子兒,還要倒貼他茶水和糕點。為此,每當虬須客來到,店中大小伙計以及歌伎都對他十分反感,給他白眼珠子多黑眼珠子少。這虬須客臉皮比城墻還厚,照樣來搶那臨窗的雅座,大呼小叫白吃白喝。大伙計吳新,曾忿忿地對楚云天說:“這家伙太吝嗇了,我們不應該再讓他來了牎背云天卻大度地一笑道:“外國商人能來我們小店,已很看得起我們了。再說他來我們酒店,我們損失并不太大。像這樣的客人,不能讓他小看了我們大宋的百姓啊牎蓖時,楚云天還吩咐伙計不要怠慢那個虬須客,把樓上那個臨窗的雅座每天都留下來給他。每當虬須客走時,楚云天還親自送他走出門外,抱拳笑道:“望客商下次再來,不敬之處,請多賜教牎蹦球靶肟鴕膊凰狄瘓淇推話,昂頭揚長而去。
想不到就是這位虬須客,差點兒給樊樓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原來,這虬須客是做中國特產生意的,每次都從波斯萬里迢迢運香料來東京,換取中國的絲綢、瓷器、紙張等回國,賺了不少的錢。虬須客來中國,有自己專門居住的驛館,后來他聽說樊樓對待顧客仁義蓋天,不大相信,認為商人以利為重,誰肯慷慨施義于人煴慊匙藕悶嫘娜番五次地前來試探。
這次虬須客來中國用香料換取了一些奇珍異寶,不久就要打道回國了。這天他意外地沒有自帶酒菜來到了樊樓,把大拇指一蹺對楚云天說:“楚老板果然名不虛傳,你的為人我非常欽佩。明天我要回國了,很想結交你這個朋友牎背云天連說哪里哪里。虬須客一邊說著一邊走上樓,覓了一個座位坐下,要了一桌美味佳肴,又召來兩個妙齡歌伎唱曲侑酒。他對楚云天說:“這次我可要付足酒費了牎
誰料,此公正擁香偎玉、手舞足蹈飄飄欲仙之際,竟樂極生悲,忽然臉色蒼白,兩只綠眼珠子朝上翻了幾翻,大叫一聲,像抽雞爪瘋似的抽搐著身子,連人帶椅子仰面朝天栽倒在地上。那兩個歌伎見狀,嚇得花枝亂顫,縮做一團,大哭小叫,整個酒樓都被驚動了。楚云天聞訊,大吃一驚,帶著吳新飛步搶上樓來。
吳新伸手探了探虬須客的鼻息,只見出氣不見吸氣,慌忙向楚云天悄聲道:“掌柜,我看這家伙活不成了,還是把他送回驛館吧。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讓他死在我們店里就麻煩了……”
“不行牎背云天連個愣也沒打,堅決地說,“來者都是客,客人病在我們店里,我們怎能袖手旁觀置之不理呢煛
“掌柜……”
吳新還想再勸楚云天,被楚云天伸手阻止住了。他當即指揮伙計把虬須客抬至靜室,叫妻子梨花好生護理,同時命兩個伙計道:“快備轎子請神醫(yī)華牎
神醫(yī)華是京師有名的醫(yī)生,凡疑難雜癥均手到病除。他自稱是三國時華佗的后代,并得華佗真?zhèn)?。此公架子十?診金相當昂貴,窮人是請他不起的。兩個伙計聽了楚云天的吩咐,不敢怠慢,雇了一頂轎子去了。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神醫(yī)華乘轎而來。他邁著鴨子步,緩緩登上樓來,對虬須客上下打量一番,診了診脈,又翻了翻虬須客的眼皮,然后把頭一仰,長長出了一口氣,卻不吱聲。楚云天焦急地問:“華先生,他到底患了什么病熌懿荒苷錁取煛鄙褚交聽罷,半晌低下頭來,捻須吐言道:“此人已經不行了,準備料理后事吧……”話猶未了,那虬須客卻猛地睜開兩眼,兀地坐了起來,嚷道:“誰說我不行了,我的理想是要做一個天下第一的商人,壯志未酬,怎能離開這個世界呢煛鄙褚交吃了一驚,直跳起來,臉上沁出了一層汗珠兒。這時,卻見那虬須客復又倒了下去,張著嘴直吐粗氣。神醫(yī)華見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對楚云天說:“他這是回光返照,你有什么話趕快問他。”
楚云天趕緊俯下身子問虬須客:“客商,你甭難過,人生一世,難免要走這條路的,你有什么話要交代于我嗎煛
那虬須客已說不出話來了,吃力地用手指了指腰間的錦袋。楚云天忙摘下錦袋觀看,見上面繡了一行曲里拐彎蚯蚓似的異國文字。他見多識廣,知道許多外國商人都愛在身上帶這么一個錦袋,并在上面繡上自己的國籍、住址、姓名,以防不測。楚云天道:“客商,小店一定按錦袋上的地址通知您的家人……”
虬須客艱難地點了點頭,又用眼光四處尋找著什么。楚云天忙拿來虬須客攜帶的小包袱,打開來,有一只小匣,里面全是翡翠珍寶,光彩奪目,還有一個賬本。楚云天又懇切地對虬須客道:“我知道,這是你來中原做生意所得,這些財物小店妥為保管,待你家人前來定當完璧歸趙。”
那虬須客又點了點頭,然后吃力地抬手指了指頭上的帽子。楚云天可摸不透他這是啥意思了,忙和大家猜測。吳新道:“他是不是想摘下我們大宋的這頂高帽子,換上波斯帽子入土為安呢煛閉饈,梨花開口道:“我看這人常來東京,說不定早就喜歡上了我國的風土人情,一定是不讓換掉他戴的這頂宋朝帽子安葬?!?/p>
楚云天一聽,覺得妻子言之有理,遂向虬須客道:“客官,我一定按照你喜歡的這身打扮,遵照貴國風俗料理你的后事牎被案賬低,那虬須客雙目散光,“卟”的一聲放了一個挺尸屁,擠出兩滴眼淚,戀戀不舍地魂游西天去了。
由于人命關天,楚云天派人呈報開封府。開封府劉大人親臨現(xiàn)場,仵作替虬須客驗了尸,確系暴病而亡,便責成楚云天一手善后處理。
吳新道:“好在這家伙還有不少珍寶,我們可以拿出一些兌換成錢,給他料理后事和其它開支。”
楚云天連忙道:“不行,這位客官的東西我們一點兒也不能動,不然,怎好向他家人交代煛
吳新道:“怎么,用我們店中的錢替這不相干的家伙處理后事熑綣再多幾個虬須客,我們這個酒店豈不要關門大吉煛
楚云天沒再理他。半個月后,楚云天才料理完虬須客的喪事。細一算賬,所用的一切開支竟抵得上樊樓一年多的收入。
失珠蒙冤
一年后,那位虬須客的妻子帶了一個隨從,在波斯國王派的特使陪同下來到東京,直奔樊樓而來。
楚云天接到通報,忙到門口迎接虬須客妻子等人。接入內室坐下,楚云天立即向他們敘說了虬須客暴死的經過,并當場點清遺物,對照賬目,分毫不差。
此時,那位波斯隨從忽然問道:“請問楚老板,還有什么遺忘了的重要物品沒有煛背云天被問得一愣,仔細想了想,說:“客官所有的東西都在這里了牎
“胡說牎蹦撬媧硬然大怒道,“還有一樣東西你沒交出來牎
那位虬須客妻子嚎啕大哭起來:“我丈夫的傳家之寶不見了……”
原來那位虬須客的祖先是位航海家,在唐朝時就駕船探險來到中國,最先開辟了海上絲綢之路。那時,中國的絲綢在海外是無價之寶,波斯國王為了表彰他的功績,特地把自己心愛的一顆鵝卵石般大的國家珍珠賜給了他。據(jù)說,此珠有辟妖驅邪、延年益壽的功能,價值連城。這顆珍珠傳到虬須客手上時,他外出經商總是隨身攜帶,日夜不離身。另外,這虬須客非等閑之輩,他的姐姐就是波斯國王的王后,按中國話來說,他是堂堂波斯國的國舅了。否則,波斯國王也不會派特使護送虬須客妻子前來中國了。
楚云天當然不會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他冷靜地道:“諸位莫急,如果客官真在本店遺失了什么物品,按敝店的規(guī)矩,一律照價賠償牎
隨從拍案而起,道:“此珠乃無價之寶,你這座酒樓不值它的一個零頭,你能賠得起嗎熚銥茨閌撬;頭,藏匿了珍珠不想交出來牎
站在一旁的吳新忍耐不住了,搶前一步揪住那隨從的衣裳,怒喝道:“你這廝好無道理犖壹抑魅撕瞇暮靡馓婺隳襠倘聳帳埋葬,花了許多金銀,你等不但不道謝,反而血口噴人,誣賴我家主人的清白??创鬆斘疫@對拳頭饒不饒你牎
“住手牎背云天大駭,忙喝住吳新,向那一行人道歉。
一直沒開口的那位波斯特使,此時冷冷地道:“楚老板,你既然不肯交出寶珠,那么我們只有去見你們的大宋皇帝,不怕你們耍賴牎
接著,這三個人氣憤地離開了樊樓。楚云天怔住了,他預感到一場禍事逼臨樊樓了。
果然,宋朝皇帝英宗接到波斯特使的狀文以后,十分震怒。他知道此事一旦處理不好,將變成兩國的糾紛,有損大宋的名譽,日后還有哪個外商敢來中國做生意熡謔,英宗立即嚴令開封府限期破案。
開封府劉大人深知楚云天的為人,而且曾有好幾次來樊樓宴客,和楚云天的交情頗為深厚。他不相信楚云天會見寶眼開,一念之差將寶物藏匿起來。但皇命在身,他豈敢抗旨不遵熕只得按照圣命將樊樓查封,把楚云天、樊梨花、吳新、神醫(yī)華和那兩個歌伎等一干人緝拿歸案。
一連過了幾堂,劉大人也沒審出個頭緒來。楚云天向劉大人苦苦哀求道:“小店根本沒有見過什么寶珠,叫我怎么拿得出呢煛
眼看破案的期限將到,波斯特使不斷地前來催促,但案子仍查不出個蛛絲馬跡來。那個波斯隨從怒不可遏,竟拂袖而去,揚言要回國將此事向波斯國王稟報。
有人將波斯隨從回國的事向英宗稟報了。英宗感到事態(tài)越來越嚴重了,一怒之下,以查案不力的罪名將劉大人革職了,調了一名叫侯顯能的人頂替了開封府的職務,繼續(xù)查案。
這位侯公一向心狠手辣,剛一到任,不問青紅皂白,把楚云天等一干人帶到大堂,一頓嚴刑拷打,一個個被折磨得皮開肉綻,渾身鮮血淋漓?;氐嚼畏?那位神醫(yī)華哭哭啼啼地道:“楚掌柜,你自做好人,累得我這個老頭也吃了這許多皮肉之苦,日后倘能見得天日,你一定要賠償我的損失?!眳切侣牭貌荒蜔?斥道:
“華老兒,大家都關在牢里受苦,眼下活命要緊,你還距率裁礎煛背云天勸道:“不要再吵了,我們得想個法子洗清這身黑才好牎蔽廡碌:“老板,還能想什么法子犖銥茨羌父鐾夤佬眼紅我們的樊樓家業(yè),分明存心敲詐我們牎背云天道:“我琢磨著堂堂波斯大國派特使前來追寶,決不是有意敲詐,一定事出有因,那個虬須客從發(fā)病到安葬,諸位都在場,大家仔細想想有什么可疑之處煛
這當口,梨花突然叫道:“有了犖銥茨遣ㄋ股倘艘簧聿ㄋ勾虬,卻戴了一頂宋朝帽子,實在古怪。我們在給他裝殮時,全身衣裳都檢查過,唯獨沒有動那頂帽子,秘密是不是就在那頂帽子上呢煛
楚云天聽罷,茅塞頓開,道:“怪不得他臨死前還指指帽子,原來是別有用意……”他掙扎著坐了起來,拼命搖動鐵鎖向獄卒呼道:“看守兄弟,我要見侯大人牎…”
第二天,侯顯能押著一干人犯來到虬須客的墓地,同時又邀來了虬須客的妻子以及波斯特使,開棺檢驗。
豈料,打開棺木,虬須客頭上那頂大宋帽子不翼而飛,楚云天驚得目瞪口呆
波斯特使見狀,氣咻咻地責問侯顯能道:“請問侯大人,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煛
侯顯能惱羞成怒,轉對楚云天喝道:“大膽刁頑,竟敢戲弄本官,我決不輕饒你牎庇侄匝靡酆暗:“把這一干人給我押回牢房牎
那侯顯能回到府中,又對楚云天等人一一用刑。他決定從樊梨花身上開刀。侯顯能又沖著楚云天喝道:“你這廝再不交出寶珠,我便將你的女人扔進其他男人的牢房,看你還敢抵賴牎背云天忍無可忍,沖著侯顯能破口大罵:“狗官,我本沒藏寶珠,從何抵賴熌悴壞煤盟饋牎蔽廡亂步新畹:“你這狗官,不分青紅皂白,枉自折磨人,蒼天在上,饒不得你牎
侯顯能氣得兩眼翻白,命左右:“把這一干人打入死牢牎
樊梨花回到牢房,因不堪羞辱,一頭撞在墻上,命喪黃泉。楚云天抱著梨花的尸身,悲痛欲絕。
吳新勸住楚云天,道:“老板,你休要過度悲傷,我們得想辦法替老板娘雪恥才好犚牢抑見,那位虬須客的墳墓分明被人盜掘過,我們得查出掘墓之人……”
一言提醒夢中人,楚云天收淚道:“京城內的大盜小偷,我都打點過,他們怎么會這樣害我呢熆蠢粗揮邪萃小一枝梅查詢一番了?!?/p>
好人天照應
“一枝梅”是誰
這“一枝梅”是京城有名的大盜,是各路盜賊的頭兒。他長得小巧,卻心靈膽壯 ,為人慷慨仗義,雖是個賊,但只偷那些吝嗇財主、不義富人的東西,偷來之后又救濟窮人。這人武功高強,來無蹤去無影,而且善于化裝,每次作案時,都愛在墻上畫上一枝梅花,所以有人稱他“一枝梅”?!耙恢γ贰痹劤铺鞛槿巳柿x,慕名拜訪過他。
楚云天想通過他來查出盜竊寶珠之人。
楚云天知道“一枝梅”的落腳之后,通過一個十分要好的獄卒,前去尋找“一枝梅”。
幾經周折,那“一枝梅”經過一番化裝趕來了。就連尋找他的那個獄卒,也一下子辨認不出他是誰了。
楚云天見到“一枝梅”,便哭訴了自己被冤經過。“一枝梅”聽罷,抱拳對楚云天道:“大哥,你一向施仁義于人,我這就去查詢,看是哪個忘恩負義之徒干的,我一定饒不了他牎
“一枝梅”離開楚云天后,立即召集了京都各路賊盜的頭兒,向他們說明了原委,要他們三天之內查出誰是盜竊寶珠之人。
三天過后,大小頭兒們向“一枝梅”匯報,他們手下并無一人盜掘過虬須客的墳墓。“一枝梅”深知他們不敢在他面前撒謊。他趕到獄中,如實向楚云天說出查詢經過,并道:“大哥,依小弟之見,這盜掘寶珠之事,不是本地人干的,肯定是‘過路客干的牎
楚云天一聽,驚得癱坐在地上,嘆道:“外地人是怎么知道那虬須客頭上帽子中藏有寶珠呢煛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那顆寶珠正是被那位波斯隨從竊走的。
原來這波斯隨從早就想得到那顆寶珠了,但一直無從下手。他這次隨虬須客妻子來中國追寶,正是想伺機下手竊得寶珠。開封府劉大人幾次提審楚云天等人,他在一旁冷眼察看,已窺出這一干人是無辜的。他仔細琢磨,斷定那顆寶珠還藏在虬須客的身上,未被楚云天等人發(fā)現(xiàn)。
波斯隨從借口回國,乘著一個月黑風高之夜去了虬須客的墓地。這位波斯隨從在本國就是個掘墓高手,再加上虬須客的墳墓是按照波斯國的風俗式樣設計的,因此他輕車熟路沒費多大周折就啟開了虬須客的墳墓,搜走了那頂宋朝帽子,沒留下一絲破綻痕跡。他身懷寶珠,沒敢回國,卻逃往高麗國,打算在高麗賣掉這顆寶珠定居下來,快快活活過一輩子。
波斯隨從逃到高麗,找到了個珠寶商人,就要賣掉那顆寶珠。這位高麗珠寶商名叫金正輝,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見到寶珠,大吃一驚,知道不是尋常之物,忙把波斯隨從引入內室,設宴款待。席間,便向波斯隨從套問寶珠的來歷。那波斯隨從酒酣耳熱,得意忘形,自以為在異國他鄉(xiāng)已遠離了是非之地,便竹筒倒豆一般把他怎樣竊得這顆寶珠的經過說了出來。豈料,金正輝不聽便罷,一聽大驚失色,心中叫苦不迭。
說起來真是無巧不成書牸改昵,金正輝也曾經到中國經商,誰知出師不利,竟蝕了老本,連回程的路費也賠了。他走投無路,信步來到樊樓,準備用袋里僅有的幾個錢買個醉后一死了之。金正輝喝著喝著,不禁悲從中來,伏桌大哭起來。他的舉動驚動了楚云天。楚云天找他談心,探明原委,勸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來日方長,何必要自尋絕路熌愫尾恢卣旗鼓,天下哪有翻不過的山頭煛苯鷲輝泣道:“楚掌柜,你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呀犖掖朔來你們中國典當了家中所有的財產,哪還有本錢再翻身煛背云天聽了,立即給他一筆回國的路費,還無償贊助了他一筆可觀的銀錢讓他作做生意的本錢。金正輝感激得淚水漣漣,跪謝道:“恩公的深情,在下沒齒不忘,倘能東山再起,定當報答牎
金正輝回國后開了一家珠寶行,幾年下來,他廣置產業(yè),并娶妻生子,成了當?shù)厥赘弧S捎跇I(yè)務關系,他一直沒能抽身去中國拜謝楚云天。
此時此刻,金正輝得知楚云天為了這顆寶珠身陷囹圄,如何不急煱碘:恩人有難,我此番不去解救,真枉為人也犖了不使真正的罪犯逃脫,他假作關心狀問波斯隨從賣了寶珠將何去何從。當金正輝聽說波斯隨從將長住高麗時,心中大喜。事后,他派了兩名美女去波斯隨從的住處把他糾纏住,絆住他的腳。他打點了行裝,帶了寶珠,匆匆踏上了去中國的路途。一路上,他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雙翅,一步飛到宋朝的京都東京……
事情終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虬須客妻子失寶重得,熱淚盈眶。她覺得自己誤會了楚云天,使他蒙受冤辱,又失去了愛妻,實在有愧于他。特別使她感動的是,丈夫完全是按本民族風俗安葬的,其禮遇周到仔細。她改變了遷靈回國的打算,讓丈夫永遠長眠在這禮義之邦。
宋英宗得到稟報,龍顏大悅,親率文武百官主持樊樓重新開張儀式。他覺得楚云天的仁義之風為國爭了光,特賜樊樓一匾,上書“誠招天下客”五字。虬須客妻子和波斯特使商量后,也專門請了能工巧匠用兩國文字制作了一塊方匾,上寫“天下第一酒家”,并將那顆寶珠鑲在匾中央,一同贈給了樊樓。同時,波斯特使出面,宴請朝野知名人士和在京的各國客商,為樊樓正名。那一天,樊樓門前披紅掛彩,鼓樂喧天,前來看熱鬧的人摩肩接踵,熱鬧非凡??粗@歡樂的場面,楚云天不知是喜是悲,淚水長流。那位神醫(yī)華也應邀而來,感嘆道:“唉,如果不是那位高麗商人前來搭救,我等眾人恐怕早上了斷頭臺了牎蔽廡氯吹:“假如不是老板平日多方行善,又怎會有那高麗商人前來送寶珠呢熣餳事使我認識到,好人天照應啊牎
從此,樊樓的美名傳揚海內外,生意又格外火爆起來。
然而,此時樊樓的主人卻換了,老板是吳新。據(jù)說,楚云天失去愛妻過度傷心,隱居到深山寺廟中去了。選自《山海經》1999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