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耀松
武當孤壘插天西,一見都忘渴與饑。
倦客惟貪早休歇,不知匏瓜未成歸。
這首詩是北宋文學(xué)家鄒浩的一首詩《將到均州》。鄒浩(1060-1111),字志完,常州晉陵(今江蘇常州)人。神宗元豐五年(1082)進士,調(diào)揚州、穎昌府教授。哲宗元佑中為太常博士,出為襄陽教授。章忄享為相,鄒浩所言經(jīng)常觸其忌諱,并論罷劉后,除名勒仃,羈管于新州。元符二年,徽宗即位,召還,復(fù)為右正言,遷左司諫,改起居舍人,進中書舍人,歷吏部、兵部侍郎。崇寧元年(1102),以寶文閣待制出知江寧府,又改知杭州、越州。蔡京用事,貶為衡州別駕,后半年,又流放于昭州。四年,移漢陽軍。五年,歸常州,大觀間復(fù)直龍圖閣。政和元年卒,年五十二。有《道鄉(xiāng)集》四十卷行世。
北宋推崇文人政治。鄒浩是文人中少有的耿直、且頗具氣節(jié)之人,有時奮不顧身、危言宏論,聳動四方。因觸及權(quán)貴,遠謫萬里,不容于朝,然卻不失銳氣。留下文章如《論執(zhí)政大臣不和疏》、《論章?疏》等,雄偉博辯,愛憎分明。他的文學(xué)成就亦很高,清文學(xué)家王土?稱之"古詩似白居易,律詩似劉夢得(禹錫)。"
《將到均州》一詩寫于哲宗元佑中(1091),以太常博士出為襄陽教授時所作。均州,今丹江口市,夏、商、周為豫州所轄,春秋、戰(zhàn)國屬楚,稱均陵。始皇二十六年(前221),歸武當縣,屬南陽郡。兩漢因之。晉屬荊州順陽郡,永嘉之亂增平陽縣與武當同屬始平郡。宋齊(420-502)改始平郡為齊興郡,梁太清元年(547)置均陽縣,革興郡為興州。西魏(552)省平陽入武當,改興州為豐州。隋開皇五年(584)改豐州為均州。義寧二年(668)置武當郡,領(lǐng)武當、均陽、平陵三縣。唐初改武當郡為均州。天寶元年(742)改為武當郡,乾元元年(758)復(fù)為均州。宋朝因之。觀其行政沿革,或因山(武當山)而名,或因水(均水)而名。從地理位置講,"均州,東連漢沔,西徹梁洋,肘腋宛穰,顧盼荊楚。蘇代曰:殘均陵塞黽隘。蓋道出襄隨,則塞黽隘之險;北首宛洛,則入方城之郊。南北多事時,州實為綰轂之地,未可忽也"(清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言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從人文角度講,武當山地區(qū),漢水、均水一帶又曾是楚文化的發(fā)祥地,商末周初,羋姓季連后人西遷于此,擁鬻熊為酋長,以丹陽為文化中心(引自王光德、楊立志《武當?shù)澜淌仿浴罚?。南朝郭仲產(chǎn)《南雍州記》、陶弘景《玉匱記》,均記載該山多有求道者活動,加之五代末宋初易學(xué)大師及哲學(xué)家陳摶來此修煉,著書立說,烘托了均州濃厚的文化氛圍,無疑擴大了武當山在文化上的影響。
其實,真正確立武當山社會及文化地位,還源于宋,甚至宋以前歷代王朝對道家、道教文化的推崇,在治國方略上"內(nèi)用黃老,外示儒術(shù)"。唐太宗以自己李姓為由,附會為老子的后代,其子孫干脆把老子封為道教教主,即"太上老君",道教在唐朝被正式封為"國教",帝王、皇后都要像佛教徒受戒一樣接受符懟>五代之亂,宋朝以來,道教又有了更大的發(fā)展,太祖趙匡胤建觀設(shè)醮,奉祀老子、四圣;太宗在終南山大修太平宮,供奉玉皇、翊圣、玄武等道教神仙;真宗自稱為"崇文廣武儀天尊道寶應(yīng)章感圣明仁孝皇帝",徽宗自稱"道君皇帝",更是崇道日隆。真武神為武當山道教尊神,并得到確定與發(fā)展,得益于當時的歷史契機。這就是《將到均州》一詩的文化與歷史背景。
詩人在詩中寫道:武當山挺拔高聳插入云端,眼前的景色讓人不禁忘掉饑渴。疲倦的客子只有早些休歇,竟然不知匏瓜何處可系。作者表面寫武當山孤高,實際上比喻入仕途之艱難,"匏系"源于《論語·陽貨》:"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比喻士子追求的目標往往因仕途之艱難而難以實現(xiàn),非主觀愿望而所得,故有"倦客惟貪早休歇"之語。正是通過對景物的描寫,抒發(fā)了詩人對前途的迷惘。北宋雖然重視文人政治,但由于社會背景復(fù)雜,政壇充滿權(quán)力之爭,故這一時期很多文人的作品都是充滿禪理。本詩是鄒浩前期生活的寫照,更是北宋文人精神生活的一段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