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西藏

主持人：那日松

在去西藏之前，除了和旺多（我們對西藏攝影家協(xié)會副主席旺久多吉的簡稱）比較熟外，西藏的藏族攝影家我基本上一個不認識，其中的原因我想主要就是地域遙遠，相互很難溝通。雖然“扎西次登”、“覺果”這些大名很讓我覺得相見恨晚，但也只能期待。由于這本西藏專輯的編輯和制作，終于使我有機會登上了這座神往已久雪域高原，也使我有幸結(jié)識了這些優(yōu)秀的藏族攝影家。

在全國很多地方辦過“紅星茶座”，但這次可能更有它獨特的意義，因為這是一次“海拔最高的茶座”。

1999年9月27日，在拉薩的一個小餐廳里，喝著香香的酥油茶，幾位藏族攝影家用不太熟練的漢語侃侃而談……

主持人：這幾年，在攝影界“西藏?zé)帷笨梢哉f是持續(xù)很久了，不管是專業(yè)的還是業(yè)余的大家都愛到西藏來看一看，拍點照片，而且最明顯的情況就是國內(nèi)的各種攝影比賽，西藏題材的照片獲獎的也特別多，比例相當大。但這種“熱”更多的好象還是在內(nèi)地，而咱們西藏本地的攝影家卻顯得很平靜，也比較沉默，今天我們來拉薩辦這個茶座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聽聽西藏本地的攝影家是怎么看這股“西藏?zé)帷?，在座的都是咱們土生土長的藏族攝影家，希望大家暢所欲言。

扎西次登（西藏攝影家協(xié)會主席）：上次那日松問我西藏有沒有搞這個專題攝影的，比如說象北京的徐勇那樣，把一個題目做深，挖進去，我想了想，西藏攝影界里面好象沒有這樣的人，包括我，都是什么都拍，風(fēng)光也拍，風(fēng)情也拍，關(guān)鍵原因可能是大家沒有什么壓力。但是象我們的“覺果”，他是新華社西藏分社的，他算是拍專題的吧，當然那是他的報道任務(wù)。我的主張就是要根據(jù)自己的情況，自己的路子自己走，這樣可能更好一點。

攝影界的“西藏?zé)帷币呀?jīng)熱了若干年了，現(xiàn)在還沒有降下來。這幾年的全國影展上獲獎和入選的關(guān)于西藏（包括甘南）的題材的照片特別多，內(nèi)容雷同，就是形式上有一點不同，而且可能之前已經(jīng)又淘汰很多很多了。由此，很多人也問我們，說你們本土的攝影家拍出來的作品怎么就不能獲獎呢？我確實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是不是我們生活在這里反倒沒有新鮮感了，麻木了，或者說是不是我們西藏的藏族攝影家的刻苦勤奮程度還不夠？可能各種原因都有，包括我們攝影協(xié)會的工作也不夠得力，比較沉寂。

覺果（新華社西藏分社攝影記者）：現(xiàn)在拍西藏有一個問題，都是藍天、白云、雪山、喇嘛等等，基本上都還是表象上的東西，旅游觀光式的，包括很多畫冊也都是這樣。那么到底西藏應(yīng)該怎么拍，應(yīng)該說我們有條件深進去，介紹真實的西藏，這樣我覺得就有意思了。

主持人：什么是真實的西藏？西藏本土的攝影家更有發(fā)言權(quán)。

覺果：記錄西藏人民的真實的生存狀態(tài)才有意義。

阿多（《西藏日報》攝影部主任）：原來我也想過能不能找?guī)讉€攝影記者，下去蹲他幾個月，深入到山區(qū)、河谷，到老百姓生活中去。哎呀，現(xiàn)在我們的記者都是飄在上面呢，沒有感覺，拍什么都是死死的，不活，思路上有問題。另外一點，我們很多攝影師跟外界就沒什么聯(lián)系，說白了點，西藏攝影界不活躍，都是自掃門前雪，西藏那么熱，可跟咱們西藏本地攝影好象沒什么關(guān)系。

索朗羅布（新華社西藏分社攝影記者）：作為新華社的記者，當然首先是要完成任務(wù)，但說實在的，搞了10來年攝影，自己覺得能看的，自己覺得好的照片，回憶起來真是沒有多少，這是我對自己的總結(jié)。那么這些年，內(nèi)地把西藏炒得很熱，這一點我也深深體會到了。有一種感覺，就是我們這些長期呆在西藏的人，跟內(nèi)地來的攝影家的思路完全是兩碼事，那種對西藏產(chǎn)生的新鮮感神秘感，對我們來說卻太平常了，感覺好象沒什么意思，最直接的影響就是我們沒有很強的拍攝欲望。

覺果：我們生活在西藏，骨子里都浸透著藏民族的文化，那么如果我們試著跳出這個氛圍，用外來人的眼光再審視現(xiàn)在我們這個藏民族以及他們的生存狀態(tài)，也許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一些新的東西。

索朗羅布：其實許多內(nèi)地攝影家拍攝的西藏照片，我們也能拍，但我們沒有這種意識，不太了解內(nèi)地和國外的受眾需要什么樣的西藏照片，所以總是拍那種模式化的東西。另外，我們的參與意識也不強，展覽比賽很少參加，新的信息了解的少。

阿多：現(xiàn)在的攝影記者攝影師都很嬌氣，動不動就是車子，但有些地方走不了車子，你又不愿意騎馬走路，完了，你什么都拍不到。都在走車的路上拍，大家都一樣?，F(xiàn)在的關(guān)鍵就是要離開公路，深入進去。當然這里還有一個文化素質(zhì)的問題，都拍朝佛，有腦子的文化高的攝影者拍的就好。

阿旺洛桑（西藏攝影家協(xié)會秘書長）：剛才談到“西藏攝影熱”，國內(nèi)的很多攝影家拍攝的西藏照片，在各種影賽展覽上獲獎，而西藏本地的攝影家卻顯得比較沉默，作品少，獲獎少，我覺得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們的思維還沒有轉(zhuǎn)變過來，我們平時拍的大多是成就啊建設(shè)啊，倒是馬上可以用，但拿到外面就不行了。前年我在阿里拍了一張照片，參加19屆，落選了，但我當時確實是用心去拍的，想超越我們過去慣用的一種方式和意識，表現(xiàn)一種惡劣環(huán)境下西藏人繁衍生息的生存狀態(tài)和精神，開始我也有些猶豫，能不能被人接受，我最終還是投了19屆，雖然落選了，但我仍然要這么拍下去，而且要更深入。

扎西次登：我們不能妄自菲薄，要發(fā)揮自身的特點和優(yōu)點。我們的優(yōu)勢就是我們對西藏的了解要比內(nèi)地人強很多，而且是土生土長，山山水水都很熟悉。當然，我們也要更新自己的觀念，讓自己從這個圈子里跳出來，站的更高一點，多吸收新的東西。但我也同時認為，作為本土攝影家，除了吸收新的觀念外，自己的特點和長處也要堅持，比如我們藏族攝影者拍攝的照片跟內(nèi)地來西藏的攝影者拍的照片相比，還是有一種質(zhì)樸的東西在里面。在技巧上、器材上我們確實無法與內(nèi)地的攝影家相比，我們只能用自身的優(yōu)勢，質(zhì)樸地表現(xiàn)西藏。

通過剛才大家的發(fā)言，我也有很多啟發(fā)，我們西藏攝影家在拍攝上主要是缺少一種目的性，比較盲目，比較泛泛，這樣下去我們就很容易失去優(yōu)勢，你對本土的了解和感情就不能通過你的作品表達出來，這樣的作品當然就無法與那些內(nèi)地來的大家們的作品相比。我今年55歲，離60歲也沒多少時間了，快退休了，但身體還可以。

覺果：正是好年頭。

扎西次登：我還可以下去拍片子。我是康巴人，我為什么不拍康巴人呢。阿旺洛桑是地地道道的拉薩人，我上回還跟他說呢，能不能把拉薩好好拍一拍，比如“八角街”就可以做一個很好的專題，還有傳統(tǒng)的“甜茶館”。

主持人：內(nèi)地的很多攝影家都靠西藏出名，也掙了不少錢，得了不少利，那么咱們西藏的攝影家拍攝的照片的出路主要在哪里？

覺果：西藏攝影家不太注重也不太了解這個圖片市場的問題，怎么樣靠拍照片掙錢來養(yǎng)活攝影，好象在西藏還沒有人做，有也很少，主要原因大家都還是為單位干活。

主持人：在拉薩有沒有自由攝影師？

覺果：基本沒有。這和環(huán)境有關(guān)，大家都有工作有工資，除非逼急了才會自己找出路。

主持人：扎西主席拍的照片的商業(yè)運作我看還是不錯的，西藏地圖、拉薩地圖上的圖片都是您拍的。

扎西次登：說實在的，在西藏搞攝影的人也不多，我就是什么都拍，可能也比別人拍得多，然后別人跟我要西藏的照片，我還都有。

主持人：我看您可以建一個自己的西藏圖片庫了，這樣就可以更加規(guī)范地把圖片推向市場。

扎西次登：還沒有這么想過，我們的市場意識還比較淡。

覺果：照片首先要由觀眾和市場認可。

主持人：西藏的攝影家與內(nèi)地還有國外的攝影家接觸多不多？

扎西次登：說實在的，我們和廣東攝影家來往的比較多，國外的不多。

覺果：你們《大眾攝影》上登過一張外國攝影師拍的一張照片，拍的是一個小女孩兒，象天使一樣，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扎西次登：新世紀就要來了，我希望我們西藏本土的攝影能上一個臺階，說實在的，我有這個信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