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宮記者：我們是“看家狗”

宋國成

對于整日蹲守在總統(tǒng)府里采集新聞的美國白宮記者們來說，享有讓美國最有權力的人回答問題的特權，也許是記者生涯中最為榮耀的事情。

蹲守成了基本功

白宮新聞中心。

早上平靜、和緩的氣氛被廣播通知打破了：“請注意，請注意!總統(tǒng)乘坐的直升機將在4分鐘之后降落。”

在白宮休息室內等候的記者們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爭先恐后地擁向停機坪。

當直升機4分鐘后在草地上穩(wěn)穩(wěn)停住之時，記者們已經在繩子圍成的采訪圈內做好了采訪和報道的一切準備。站在最前面的是79歲的合眾國際社資深女記者海倫·托馬斯；旁邊的CNN記者布利策急忙整了整領帶；美國廣播公司(ABC)的記者唐納森站在第二排，他抓緊時間把準備向克林頓總統(tǒng)提出的問題又復習了一遍。

艙門打開，最先進入記者眼簾的是克林頓的愛犬巴迪。當它的主人出現在記者面前時，照相機的快門聲響成一片。然而克林頓并沒有準備接受記者采訪的意思，他習慣地向記者們揮揮手，然后很快消失在白宮這座三層白色建筑中。

對于在總統(tǒng)府里上班的白宮記者們來說，像這種忙活了半天卻一無所獲的情形是經常發(fā)生的，但是“在寂寞中無休止地等待”卻是他們的一項基本功。白宮記者庫馬爾真實地描述了他在白宮的日常生活：“白宮記者證對于我們來說，首先意味著享有‘等的特權——等候一個新聞發(fā)布會，或等候總統(tǒng)的到來”。

在白宮各種招待會、新聞發(fā)布會、吹風會上獲得的信息，無論是白宮主人的治國大略，還是美國第一家庭的生活瑣事，或是總統(tǒng)的風流韻事，都永遠是美國媒體關注的熱點新聞，因而美國第一家庭的一舉一動就成了白宮記者們竭力捕捉的新聞素材，甚至總統(tǒng)休假他們也要跟隨前往。夏季，總統(tǒng)在馬薩諸塞州馬撒葡萄園島休假，隨行記者就身穿T恤衫和短褲，頭戴棒球帽，坐在搖搖晃晃的折椅上心急如焚地期待總統(tǒng)在休假期間能出點兒新鮮事，甚至總統(tǒng)游泳時穿哪一種泳裝也成了一些記者報道的題材。對于白宮記者來說，采訪總統(tǒng)的度假活動難度更大。記者們每天要分成兩班輪流等候，他們在汽車里枯坐幾小時，但往往毫無收獲。作為克林頓假期發(fā)言人的白宮副新聞秘書巴里·托伊夫說：“我們(指他與記者)總要上演同一出戲。我知道他們想提什么問題，他們也知道我不會回答?！?/p>

名記自詡“看家狗”

在美國新聞界，白宮記者享有比其他普通記者更多的特權和更高的知名度，白宮記者為此感到榮幸。白宮記者擁有自己的同業(yè)組織——白宮記者協會。他們可以乘坐總統(tǒng)的專機空軍一號飛往世界的各個角落。在美國新聞界同行的眼中，沒有任何通行證比作為白宮記者證件的塑料小卡片更有魅力，因為它能夠打開白宮的南門。

白宮記者的特權最早是美國第25任總統(tǒng)威廉·麥金利賦予的。1897年他曾經允許一些記者在白宮一層的通道內擺上桌子。1901年，麥金利總統(tǒng)在連任就職后5個月時遇刺身亡。從那時起，白宮內逐漸形成了一個專門采訪白宮新聞的記者群體，并一直延續(xù)至今。

美國新聞界中享有“白宮記者”待遇的共有1700人，而能夠在新聞中心的“座席”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卻只有48人。新聞中心位于白宮主建筑的西側，房間寬不過8米，長只有20米。記者座席一共8行6列，沒有資格享受專座的記者只好在召開新聞發(fā)布會時屈尊打站票。

每一名白宮記者都代表著美國的一家新聞機構。在新聞競爭異常殘酷的今天，美國各大新聞媒體為了在競爭中處于優(yōu)勢地位，總是把自己最著名、最得力和最有經驗的記者派往白宮，以擴大自己的社會影響力。白宮新聞秘書菲茨沃特就說過：“每一個人都得承認，海倫·托馬斯提高了合眾國際社的地位?！?/p>

托馬斯 1920年8月4日生于肯塔基州溫切斯特，1942年從韋恩大學畢業(yè)。先后獲東密歇根州立大學和費里斯州立學院法學博士以及韋恩州立大學和底特律大學人文科學博士學位。1943年，托馬斯成為合眾國際社的記者，并在以后12年的新聞寫作中脫穎而出。從1961年1月起，她就成為合眾國際社駐白宮的終身專職記者，并擔任白宮記者協會主席等職務。

白宮每次舉行記者招待會，托馬斯總是坐在所有記者的前面。當有人問及她多年作為白宮記者的感受時，她不無得意地說，“我們是‘看家狗。我們始終在觀察著總統(tǒng)先生，看他在與誰來往”；“我們每天跟在總統(tǒng)的后面，而他卻總想擺脫我們?！边@位白宮記者中最受尊重的“女皇”也坦言：白宮記者這碗飯不好吃，她認為，在總統(tǒng)權力陰影下的記者生涯使她的視角變窄了。

美國總統(tǒng)不好惹

美國總統(tǒng)與白宮記者始終保持著一種微妙的關系。華盛頓郵報評論家?guī)鞝柎恼f：“克林頓總統(tǒng)不懂得如何與新聞界周旋。如果記者們今天的態(tài)度很友好，而第二天卻尖銳地批評他，他便有一種受騙的感覺。他把記者看成是一群情緒惡劣、懷有敵意的人，與他的政治目標沒有直接的利益?！?/p>

去年9月份，克林頓邀請白宮記者參加在白宮南坪舉行的午餐會。這原本是一次克林頓想與記者套近乎的非正式聚會，后來卻變成了一場克林頓與白宮記者的口角沖突。當時，《商務日報》的白宮記者史派瑞問克林頓：“你何時準備召開下一次正式記者會?”

克林頓回答說：“我現在還無法確定，不過我會開的?！?/p>

史派瑞繼續(xù)追問：“到底什么時候?”

克林頓有點不耐煩地反問：“為什么你一定要知道?”

史派瑞說：“因為美國人民有很多至今沒有答案的問題要問?！?/p>

克林頓問他：“能舉個例子嗎?”

史派瑞于是毫無顧忌地舉出了幾個令克林頓非常反感的問題?？肆诸D被他的提問激怒了，他說：“我不喜歡你用這種指控的口氣提問。”克林頓接著說：“在全美國，你是第一個問我這些問題的，沒有任何人提出過這樣的問題。”

目擊者說，克林頓與史派瑞針鋒相對地口角了10多分鐘?？肆诸D一度雙手扶住頭，兩眼一翻，做出一種奇怪的表情。隨后，白宮發(fā)言人在白宮記者會上間接證實，史派瑞不會再受邀參加白宮的非正式聚會。白宮人士告訴他：“我們唯一的遺憾就是邀請了你，我們不會再犯這種錯誤?！?/p>

白宮恰似“金鳥籠”

美國新聞界人士認為，白宮記者與白宮主人在空間上的接近只是表面現象，實際上記者接近總統(tǒng)的機會并不多。整天蹲守的白宮記者中沒有人發(fā)現克林頓與萊溫斯基的關系。在克林頓與萊溫斯基的緋聞案事發(fā)的那一年，克林頓沒有單獨會見過記者。于是，記者們不得不在克林頓與外國領導人共同出現的場合向克林頓打探虛實，也正因為如此，白宮記者給人們留下了“無教養(yǎng)”的壞名聲。

事實上，迄今大多數白宮記者只在初入白宮向總統(tǒng)本人做自我介紹時，有一次與總統(tǒng)單獨交談的機會。美國著名記者布利策在白宮擔任CNN 的首席記者多年，也不過只有兩次單獨采訪總統(tǒng)的機會，而托馬斯為采訪美國第一夫人希拉里曾苦等了很長時間。評論家?guī)鞝柎恼f，白宮是“新聞記者的金鳥籠”，里面的人不可能知道任何重要的事件。從水門事件到萊溫斯基緋聞案，所有重大事件都是由這個神秘大院外面的同行們捅出來的。

這絕非巧合。記者在白宮的活動范圍是有限的。舉行記者招待會的新聞中心戒備森嚴，與會的記者距會場50米外便開始享受被警衛(wèi)“護送”的特權。洛克哈特每天早晨9時30分準時在他的辦公室等候記者，這是每天例行的首次新聞吹風會。記者們可以根據公布的計劃安排自己一天的采訪活動。洛克哈特多年與記者打交道，應付記者的手段也多。他每天為記者們提供至少一條消息。如果他什么消息也沒有， 記者們就會賴著不走。直到他們的要求被滿足為止。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克林頓新聞辦公室提供的消息是經過嚴格審查的。新聞發(fā)言人回答記者提問時謹慎有余，回絕了不少不受白宮歡迎的、但是媒體受眾感興趣的提問。

在對付白宮記者方面，洛克哈特的前任麥柯里更有絕招。當記者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提出一個對白宮不利的消息讓他證實時，他會先咬定這一消息是錯的，記者的消息來源是不可靠的。

如果從白宮發(fā)言人那里得不到消息，白宮記者還有另外的辦法，即采訪應總統(tǒng)之邀訪問白宮的國會議員。他們甚至不放過那些給總統(tǒng)出主意的科學家和律師。這些人提供的消息隨后會出現在報道中，但記者隱去了消息來源。媒體評論家布里爾把這種通過非正式途徑“拼湊新聞”的白宮記者們稱之為“墮落至極的群體”。

(肖敏摘自《中國旅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