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在心頭上的五塊錢

胡小曄

10年前的一個黃昏，我的二叔從北京來到老家。爸爸非常高興，給了我一張大團(tuán)結(jié)，讓我去街上買肉，并叮囑我別讓賣肉的給騙了。

我到菜市場時，賣肉的只剩下了一家。我一問肉價是2塊5毛錢一斤，平時，也就是2塊2毛錢，也可能是只有這一份，他就是不給我便宜。我望著小販那泛著油光的臉，一臉的好相，越看越覺得他是一個騙子，越想越覺著惡心、討厭。他接過我遞過去的10塊錢，馬上找了我一張滿是油膩的5塊錢，我順手塞進(jìn)了褲兜里。接著他從錢夾里掏出2塊5毛錢遞給我，見我手里沒有錢，便又掏出一張5塊錢給了我。我先是一驚，本想不接，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些賣肉的平時那么奸詐，不知有多少人受過騙。便很自然地把錢接過來，拿起肉轉(zhuǎn)身就走，很怕他反醒過來追我，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我還未走出100米，就聽到背后有人喊：“喂，小伙子，停下來?！蔽倚睦锔竦且幌伦?，賣肉的追來了，不能讓他追上，也決不承認(rèn)他多找回5塊錢。腳下就又加快了節(jié)奏。沒想到那個人居然很快地趕上了我，很粗暴地抓住我的肩膀：“給你的鋼筆?！彼岩恢Х浅＞碌匿摴P遞到我面前。這是二叔去美國時，專門為我?guī)淼囊恢А芭煽恕惫P。當(dāng)時，因為急著買肉，掏錢時不小心掉了。我望著那支筆，卻沒有勇氣接它?！澳弥?，看你就是一個文化人?！蔽以俅慰催@小販時，發(fā)現(xiàn)他那泛著油光的臉，忽然又變得那么淳樸、那么厚道。我慚愧得抬不起頭來，手不由自主地伸進(jìn)了口袋里，捏著那張滿是油膩的錢，卻沒有拿出來

生活中常有這樣的事情，我們往往用一種狹窄的眼光和主觀的尺度去衡量別人；其實事實并非如此。就如同我10年前遇到的那件事，當(dāng)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時，卻沒有勇氣及時地改正。壓在我心頭上的5塊錢是一生都還不清的債。

(陳順亭摘自《家庭之友》1998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