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橋

老麥 [譯]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是一個發(fā)生在有如賓館電梯一樣的礦井電梯里的故事。相同的升降原理，相同相似的電梯導軌和鋼絲纜繩，以及故事里關(guān)鍵的“平臺隘口”也和賓館里的樓層電梯出口是那么相似，使人們不禁想起在賓館里乘坐電梯的經(jīng)歷。然而這又是一個極特殊的真實故事，人們面對突然降臨的災難所表現(xiàn)出來的勇敢和智慧也許會給我們一些啟示。

與往常一樣，馬里奧·柯克雷爾夾著頭盔和一袋三明治，急急忙忙地沖向電梯。16分鐘后，電梯將到達南非的威爾考姆的斯坦恩總統(tǒng)金礦，這會兒正是晚上8點。

像平時一樣，人們愉快地交談著，盔燈照亮了電梯的鋁板內(nèi)壁。突然，正在行駛的電梯像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便停了下來。礦工馬里奧有些擔憂，因為他聽見上面黑暗里有東西滑動的聲音。很快他反應過來了，一定是大卷的鋼纜堆在電梯頂上，而下面帶動電梯下降的裝置還在運行！被卡住的電梯里面的人只要稍微動一下，都可能使這2.4噸重的電梯直往下墜，原本松了的纜繩會在突然繃緊時斷掉，而他們就會從幾千米的高處直墜到底摔得粉身碎骨。想到這，馬里奧沖到門口大聲說：“我們得想辦法出去，否則我們?nèi)慷紩赖摹！?/p>

今年31歲的馬里奧是一個獨立性很強的人，愛好拳擊，喜歡冒險，身體健壯。馬里奧攢足了勁把電梯門撐開往外看，盔燈照在混凝土墻上，借著微弱的光線，他看見電梯與底部還有很長的距離。和礦壁相隔2米，周圍還有供其他電梯使用的6條井道。

總算運氣不錯，電梯停的地方正好和一條用于加固電梯的橫梁平齊，馬里奧小心翼翼地踏上橫梁，緊貼在電梯后壁上，試著踢下幾顆小石子兒，可是聽不到一點落地的聲音。下面的礦井似乎是個無底洞。這時，馬里奧想起礦井每60米處都會有一個平臺，那兒有通向礦井開采面的隧道，這是唯一獲救的希望。

就在這時，馬里奧陡然感到一絲震動，由弱漸強整個梁架都晃動起來，碎石灰塵撲面而下，另一架電梯正迎面沖來了！

電梯轟鳴而來，聲音愈來愈大，如同一列高速運行的火車。那是6號電梯，帶著成噸拌水泥用的碎石，正沿左邊的井道駛來。一場意想不到的災難不期而至——幾分鐘后6號電梯會掛住松散的纜繩，滿載礦工的電梯將脫離軌道墜入井底。“上帝啊，救救我們！”他祈求道。

這時，馬里奧看見被卡住的電梯下大約10米處的平臺，忽然想起那兒可能有電話和電梯緊急按鈕。他的目光落在鍍鋅的鋼管上，馬里奧估算了一下時間，身子騰空一躍，抓住那條鋼管往下滑，鋼管粗糙的表面磨破了他的手掌心。當他掉到兩副梁木的中間時，感到管子開始彎離墻壁。終于，他的腳觸到了與平臺平行的梁木，一個更牢固的地方。馬里奧定了定神，大跨一步，抓住對面一根導水管想把自己拉過去，但這時水管卻意外脫落了。

馬里奧在空中搖晃。絕望掙扎中，他的右腳勉強夠到了平臺邊緣，他拼命伸手摸索，手指鉤到了平臺的門縫里，然后用盡全力終于爬上平臺，與此同時，傳來了6號電梯駛近同伴們的驚恐的喊叫聲。憑著記憶馬里奧焦急地尋找緊急按鈕，緊急按鈕應該是在石壁上的一個紅匣子里。一陣搜索，他終于找到了那個按鈕。這時，6號電梯已拉住礦工乘坐電梯的纜繩，灰塵、摩擦迸發(fā)的火星兒與碰撞的巨大聲響充斥了整個空間。馬里奧箭步跨到紅匣子跟前，揮拳打碎玻璃，按下那個緊急按鈕。隨著一聲飛響，6號電梯嘎然而止。

這時的電梯里，傳來了礦工們的祈禱哭泣聲，稍一定神馬里奧看到他們乘坐的電梯原本豎直的導軌扭曲了，電梯纜繩被掛在6號梯的下面，危險隨時可能發(fā)生。馬里奧馬上又爬回電梯，告訴人們面臨的危險，希望大家跟他一起沿管子往下爬。然而，被恐懼與懷疑震懾住的人們沒有一個敢動。

馬里奧看準一個個子最小的礦工，一手抓住鋼管，另一只手抓住那人茄克的前襟，把他朝自己拽。那礦工尖叫著，拼命掙扎。馬里奧一用力舉重似地把他舉到半空中，喝道：“請相信我?！?/p>

終于，馬里奧和那個礦工順著鋼管到了與平臺平行的橫梁，然而橫梁到平臺隘口還有一段距離，小礦工說什么也不敢跳。馬里奧小心翼翼地把一只腳伸出去，蹬到平臺的隘口上，整個人橫跨橫梁和平臺隘口之間，然后馬里奧轉(zhuǎn)過身，用力抓住小礦工的茄克，像甩麻袋似的把他甩過，扔到平臺上。喘了口氣，馬里奧擦擦流血的雙手，又開始了救援行動。身體肥胖的揚·白斯在馬里奧的帶領(lǐng)下順著管子下到橫梁那兒，可他的腿太短，夠不著那頭的平臺，又那么重，不可能甩過去。怎么辦？

以前，馬里奧經(jīng)常表演學來的“老巴羅姆”的游戲：在兩把椅子之間，用繃緊的身子搭成一條“人橋”，然后問人敢不敢站到他肚子上。他總能贏得一罐啤酒?，F(xiàn)在他要重操舊業(yè)——只是環(huán)境有點不同。

他在橫梁上站穩(wěn)，然后撲倒，用手抓住平臺的邊沿，翻轉(zhuǎn)身把臉朝上，肩在平臺這邊，腳在橫梁上，把全身肌肉縮緊，形成一道空中人橋。在馬里奧一再鼓勵下，揚·白斯哆哆嗦嗦地爬在馬里奧的身上，盡量不去看那深淵，開始很慢，然后飛快地爬到了平臺上。

看見兩個人成功地到達安全的地方，其他人也振奮起來了。當馬里奧護送十多個人到達安全地帶后，鋼管已沾滿了他手上流出的血，變得滑溜溜的了。因為極度緊張與疲勞，馬里奧的胳膊無法控制地抖動起來，掌心火辣辣地疼，如同攥著燒紅的煤塊?？墒钱斔胪Ｏ滦跉獾臅r候，困在那搖搖欲墜的電梯上的人們一個勁兒哀求：“請別停下！救救我們！”馬里奧一咬牙，集合所有的意志，將力量灌注到胳膊直至堅持救出最后一個人——雷?！ひ晾啄舅埂?/p>

上了年紀的雷希已嚇得全身僵硬，他抓住鋼管，用腳踩在馬里奧肩上，一點點地往下滑。許是用盡了最后的一點力氣，許是那雙鮮血淋淋的手再也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體重，馬里奧只感到眼一黑，手一松，兩個人順著鋼管向著無底深淵飛速地滑去，老雷希感到粉身碎骨的時刻到了，井桶發(fā)出了他驚恐絕望地叫喊。在千鈞一發(fā)的時刻，馬里奧突然感到雙腳被堅硬的東西猛地一撞，一陣鉆心地疼。啊，是橫梁擋住了他們，把他們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馬里奧再次把身體橫在橫梁和平臺之間，雷希猶豫著，心中充滿恐懼?？墒撬芸熳x懂了馬里奧完全自信的眼神，迅速地三步跨過馬里奧繃緊的身體。

當馬里奧被拉上平臺時人們像大夢初醒似的相互愣愣地望著。時空好像在這一刻凝固了，寂靜的平臺里只有從巷道里滲出的水的滴嗒聲。片刻，20幾個人瘋了似的相互擁抱，人們哭著喊著，整個平臺里回蕩起昂揚著生命的歡呼聲。

幾分鐘后，接到電話的救援人員從另一輛電梯上下來，其中有人激動得一把緊緊握住馬里奧的手，馬里奧痛得眼睛一閉。他在打碎警報匣上的玻璃時，弄碎了手上的一根骨頭。

第二天深夜，馬里奧回到了自己溫暖的家中，當他抱住妻子與兩個兒子時，心中盈滿了幸福。半年后，馬里奧被授予南非采礦業(yè)最高榮譽。

（蔡梗民摘自《旅游縱覽》）